第二卷 帳中香 繡屏多情月橫窗(一三四)


    左言希苦笑,“我趕到時,傅蔓卿已被利匕刺中要害,目測無救,所以去拔那利匕察看時,發現柄上還溫熱著,應該是凶手一直將其持於手中留下的體溫,立刻棄下利匕追出窗外,不料反被當成了凶手……”


    阿原向四處眺望了下,“你也在追凶?你追的凶手在哪裏?也往這邊了?”


    周圍夜色沉沉,人聲寂寂,哪有什麽凶手?


    蕭瀟挺直的眉微微一挑,說道:“我是看著你奔來這個方向,所以從旁邊包抄過來,但並未在附近看到其他可疑人影。”


    阿原奇道:“你怎麽會在這裏?孤身在外太寂寞了,也來逛青樓?”


    蕭瀟不安地咳了一聲,聲音都有了幾分慌亂,“沒有,沒有……我猜著賀王內賊所為,所以近來一直監視賀王府。看到有人出府,自然會跟上來。”


    阿原眼睛一亮,“這麽說來,剛才傅蔓卿被殺前後的事你應該看得清清楚楚?”


    蕭瀟搖頭,“左公子身手高明,我也不敢距離太近,隻知他進了這裏,一時也不知進了哪個房間。這時正好見你和景公子過來,便留意著你們的去向,於是……”


    於是,他是跟著阿原等人才知道屋中出事,然後發現左言希奔離、阿原追擊,立刻跟了上來。


    左言希所說的那個凶手,誰也沒瞧見;但至少有三個人親眼看到他擲下凶器,奔逃而去。


    阿原拾起左言希在地上的寶劍,才發現那也是一柄寶劍,與蕭瀟所持的劍外形無異,竟像是一對。但左的劍柄上光禿禿的,並無劍穗。


    阿原疑惑地上下打量著左言希的身材,然後道:“不論如何,這一次,得請左公子跟咱們回衙門走一趟了!”


    左言希垂頭苦笑,“我能拒絕嗎?”


    阿原笑道:“好像不能。”


    她的身手未必比得上左言希,但她旁邊還有個蕭瀟,二對一無論如何都能將他扣下。


    左言希也無意逃離,一拂袖,溫溫和和說道:“那走吧!”


    依然一派從容安詳,並不見即將身陷囹圄的驚怒恐懼。


    待趕回花月樓,阿原忽然明白了左言希並不驚慌的原因。


    景辭端正坐於傅蔓卿的房間,剛訊問過老鴇和侍兒,見阿原帶著一身黑衣的左言希進來,絲毫不曾訝異,隻清清淡淡道:“你怎麽搞的?怎會把自己給拖進來?”


    左言希同樣清清淡淡地答道:“一時不慎而已。你自然會還我清白。”


    辛辛苦苦好容易抓到疑犯的阿原不開心了。


    怎麽看著他們又像是一對兒了?熟稔得仿佛她才是個外人一樣。


    景辭甚至還冷冷掃過不辭辛勞日夜盯住賀王府的蕭瀟,說道:“這裏用不著你,離阿原遠些。”


    蕭瀟正留心察看阿原神色,被景辭這麽著一說,連脖子都羞紅了,向他行了一禮,轉身快步離去,竟顧不得說起他近日有沒有查到別的線索。


    阿原有些不滿,低問道:“阿辭,你是不是太意氣用事了?”


    景辭道:“我向來意氣用事。”


    阿原怔了怔,點頭道:“嗯,我們家阿辭果然有個性!我喜歡得緊。”


    原家大小姐行事大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阿原雖學不會從前的左擁右抱,至少也不該矯情做作,遇到喜歡的自然要放出百般手段好好籠絡,令他死心塌地,然後在他額上刻個章,打上她原大小姐的專屬印記,才算不負這一世的風流名聲。


    景辭神色便有些怪異。


    左言希將阿原多注目了兩眼,神色也有些怪異。


    片刻後,景辭將現場交給裏正看守,攜了阿原的手向外走去,唇邊已掠過細微笑意。


    左言希緊隨其後,輕歎宛如囈語:“阿辭,你完了!原來綿羊般的姑娘,怎麽忽然成了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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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縣衙時,長樂公主已經服藥睡了,謝岩、李斐都換了家常便服在書房裏守候。


    見左言希被帶回,兩人都是一驚,卻也不肯怠慢,請他入座,又命小鹿奉上清茶。


    景辭接過知夏姑姑聞訊送來的藥,一氣喝了,才向左言希道:“你有什麽想解釋的,當著大家的麵解釋一下吧!”


    左言希苦笑道:“我是因為義父遇害的現場發現了傅蔓卿的一方絹帕,懷疑有人想嫁禍北湮,才決定過來探查,誰知已被人先下手為強。”


    他將自己拾到並藏起絹帕,並於今日白天交還給慕北湮之事一一說了,果然與阿原在賀王臥房所聽到的差不多。


    阿原問:“既然如此,為何你早先不將絹帕交給衙門?”


    左言希歎道:“北湮雖風流任性,但天性純良,絕不可能謀害生父。若交給衙門,北湮難以洗清嫌疑。他這兩日一直為義父之死悲痛內疚,我怕他衝動之下打草驚蛇,所以隻自己留神觀察著,實在看不出異狀,才在今天將絹帕交還給他。我想著既然凶手想嫁禍給他,他便不宜再來花月樓,以防授人以柄,所以才決定我自己來一回。可惜,我來得晚了片刻!”


    阿原道:“賀王、傅蔓卿之死,你是打算撇得幹幹淨淨了?那小玉之死怎麽說?”


    左言希詫異,“小玉?”


    阿原將那支小珠釵取出,“這珠釵是你送給小饅頭的?小玉也有一支?”


    左言希接過,翻來覆去看了片刻,才道:“也許吧……先前的確順手給過他們每人一支,什麽樣子的記不大清了!”


    阿原冷笑,“可這釵子上的小銀珠,為何會含在小玉口中?她至死都不吐出,是在傳遞怎樣的信息?”


    左言希的麵龐已因羞怒泛起紅暈,“你想說,小玉將我給她的珠釵含在口中,是在暗示我是凶手?”


    阿原搖頭,“恰好相反,她應該隻是告訴愛惜她的公子,她記掛著你,希望你替她報仇。”


    左言希皺眉,“我隻知她回老家,能找誰報仇?”


    阿原道:“她既想到給你留線索,自然有把握你知道凶手。隨後不就是賀王被親近之人所害嗎?”


    書房中頓時傳來吸氣聲。


    左言希似也驚住,然後苦笑:“原姑娘,別鬧了!”


    阿原抬腳踏住凳子,一掌拍在桌上,道:“既然在查案,我就是原捕快,不是原姑娘!先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靳大德有謀害小玉的嫌疑。靳大德雖是賀王府總管,可到底隻是一個下人,賀王為何一早便迫不及待親自入衙將他帶出?還因為他被官府扣留,罰了幹兒子又打了親兒子?唯一的可能,小玉之死是賀王主使,賀王怕靳大德將他供出,隻好十萬火急救人。”


    眾人盡皆沉默,李斐不小心咳了一聲,忙掩住自己嘴唇。


    隻有小鹿連連點頭,在阿原身後學著她一掌拍在桌上,說道:“我家公子分析得有理!有理!”


    謝岩終於歎道:“阿原,我記得送來的卷宗上,好些人證明那夜左言希被罰跪得太久,雙膝受傷,走路都不大靈便,一早就回房睡了。”


    阿原將左言希的寶劍丟到桌上,說道:“跪得久了,也許會一時青腫麻木,但並不至於走不了路。何況他暗藏武藝,身手靈活,我都自歎弗如,又怎會因為罰跪影響了行動?明著關門睡下,暗中卻潛回賀王臥室……賀王見他去而複返,即便驚訝,也絕不會想到向來溫順的義子會起殺心,才被他搶過陌刀,一刀斃命!”


    景辭拿手指輕叩桌沿,淡淡道:“阿原,你是說,賀王殺了小玉?”


    “未必是賀王親手所殺,但必定是賀王主使。如處理屍體這等髒活累活,自然是由靳大德代勞。”阿原徐徐道,“小玉美貌,賀王是什麽時候留意、什麽時候起心的,我們無從知曉,但小玉自己應該很清楚,也曾告訴過主人左言希,所以左言希聽說小玉被人奸殺後,立刻猜到是賀王下的手,才同意官差入賀王府搜查,將矛頭指向靳大德。可惜靳大德很快被賀王帶走,左言希發現無法借助外力,隻好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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