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哲海一臉木然,許東捂著耳朵,大聲叫道:“魏叔,怎麽了。”


    魏哲海搖了搖頭,指了指解石機上的原石,臉上有些痛苦,張嘴說了一句什麽,許東卻沒聽見。


    這陣刺耳的聲音,足足過了好幾分鍾,才停歇下來,隻是機器停了下來,許東的耳朵裏還是嗡嗡作響。


    魏哲海再次搖了搖頭,一臉苦笑,示意許東去看金師傅切下來的原石邊料。


    許東瞥了一眼那塊金師傅洗幹淨的邊料,隻見茬口上麵依舊是一片灰白,先前還星星點點有三四點綠點的,到了現在,竟然就合成了一點,看這切口,這是都市的人最為忌諱的名堂,叫“獨眼龍”。


    一般賭石的人,最怕的就是出現這種獨眼龍原石,一旦切除來這種原石,整塊原石幾乎都不用再切下去,可以直接報廢。


    魏哲海這一輩子,碰上過三次這種獨眼龍原石,這三次,每一全部解開,得到的,基本上就隻有一條筷子粗細的綠心,可以說分文不值,這一次又遇上了這倒黴的獨眼龍,魏哲海的心情還能好到哪裏去。


    所以,魏哲海一張幾乎發黴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對許東說道:“小兄弟,這一次,我是陷進去了,借你的錢……”


    許東笑了笑:“叔,錢不錢的,那都好說,隻是你這塊綠豆沙皮,才切下來兩三刀,何必就這麽灰心喪氣的。”


    魏哲海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兩天也算自己倒黴,帶來的家底都賠光了,東拚西湊的湊了一點兒押金,碰到許東,本想來個借雞生蛋,沒想到雞是接回來了,蛋沒生下來一個,卻把自己的米吃了個精光。


    這時,先前買許東的原石那人那邊,很是熱鬧起來,那個師傅切下來的第一塊邊料,就出了綠,而且,那一塊綠還不小,現在就有拳頭一般大小,雖然色澤不是陽綠,但是人家那僅僅還隻是第一刀。


    第一道就切出綠來,圍觀的十幾個人自然鬧鬧哄哄的,對那人阿諛奉承不已,有的說:“憑現在這一點綠,三百萬的價格,就已經不止了……”


    有的說:“這是梅老的經驗足,運氣又好,隨手一拈,就拈到了寶貝……”


    也有的說:“梅老,你看我這虧了不少的錢,把您老人家的經驗跟我們說說,讓我們也沾沾光……”


    還有的說得更現實、直接:“梅老,待會兒,出了好翠,就讓他們直接買回去,來錢快,又省事,還可以繼續在這裏麵淘下去……”


    有些卻有點兒替這買許東的原石的梅老頭子擔心:“梅老,看樣子,這塊翠不會小,我看你老原先的標記,時不時的要改上一改……”


    “是啊是啊……這萬一傷到了翠,那可就不劃算了……”有人建議道。


    “……”吵吵嚷嚷的,好不鬧熱。


    反看許東、魏哲海這邊,就許東、牟思晴等,孤零零的三個人,不要說熱鬧,因為魏哲海解出來一塊人見人棄的“獨眼龍”,旁人都嫌晦氣,一個個都多得遠遠地,所以,不但熱鬧不起來,反而死氣沉沉的。


    魏哲海一臉失魂落魄,默不作聲,心裏暗暗地盤算著,待會兒要怎樣才好再跟許東開口借點錢來扳本,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讓金師傅繼續解石。


    許東見魏哲海不再去指示金師傅下鋸解石,當下摸出一些錢來,塞到金師傅手裏,笑模笑樣的,讓金師傅繼續解石。


    本來,遇到“獨眼龍”這樣的原石,其他的人在失望之下,大多會紅著眼,要麽直接丟棄了走人,要就直接讓解石師傅亂七八糟幾刀解成碎塊,算是對自己“黴氣”的發泄。


    像許東這樣,不但沒有直接走人,甚至連半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還拿錢出來給解石的師傅,要按照原石上麵的記號繼續解石的,還真是頭一遭。


    金師傅接過錢,看也不看直接把錢收進腰包,心裏卻暗暗的歎息了一聲:“瓜娃子……真是個瓜娃子……”


    接下來,金師傅下刀就輕快得多了,,反正不會出翠,用不著每切下來一塊邊料都要仔細的去檢查一遍。


    其實,現代化的機器,僅僅隻是解石,速度並不慢,整個過程之所以會慢,主要是每切割一塊邊料,都要檢查邊料茬口,分析將要出現的情況,有時候,一塊邊料切割下來,僅僅隻用幾分鍾,但是解石師傅跟買家之間的經驗、見識,如果不同或相左,自然就會大費一番口舌,浪費掉不少的時間,這就是解石的過程很慢的原因。


    現在這塊由綠豆沙皮變成滿天星,再變成獨眼龍的原石,因為上麵有魏哲海親自畫下的記號,金師傅本來就可以不管不顧,直接按記號下刀的,隻是出於解石師傅的職業道德,免不了要多問買家幾句,等候買家的指示,現在既然是一文不值得“獨眼龍”,又有許東的指示,金師傅就更沒什麽顧忌了。


    切下來的邊料,金師傅再也懶得去清洗檢查,幾刀下去,原本百十來斤的一塊原石,就僅僅隻剩下二三十斤了,連魏哲海所畫的記號全都切完,金師傅這才停了下來。


    魏哲海所畫的記號,原本也隻是畫了一部分,想著的是,一邊切一邊看,然後根據情況,再決定增加記號或者更改。


    隻是不曾想自己倒黴遇上了“獨眼龍”,魏哲海在一邊暗暗盤算著翻本的事情,金師傅切完了所有畫上記號的地方,自然就要停下機器,征求一下魏哲海下一步怎麽辦。


    不曾想,見金師傅發問,魏哲海回過神來,居然跟許東同時上前了一步,一齊伸手去撿了一邊料拿在手裏。


    然後一個苦笑著說道:“算了吧師傅,算我倒黴……”


    一個卻一臉笑意,說道:”師傅,把這塊石頭每個方向都解上一刀,不要太厚……”


    牟思晴看著兩個人,一個不願繼續解下去,一個卻決不罷休,當下也隻好在一旁冷冷的看著,絕不插嘴多話。


    金師傅看著魏哲海跟許東兩個,微微一怔,魏哲海是買主,按說可以聽他的,直接放棄現在的解石,但許東卻給過自己打賞,按道理說,他的麵子也應該要照顧才是。


    但一個自然認倒黴,就此放棄,一個卻要堅持繼續解石,這到底該聽誰的啊。


    這些來賭石的買家,大多有些怪脾氣,有些是寧肯把不值錢的原石切成一塊塊的扔掉,也絕對不讓別人**,有的卻大大咧咧的,見實在不會出翠,也就不管剩下的石料還有多大,都直接扔棄,別人**也好,不**也好,都懶得理睬。


    現在這塊原石還剩下二三十斤大一塊,按說,魏哲海這個買主直接都放棄了,也就是任由別人**,但這原石畢竟還有這麽大一塊,而且,魏哲海有沒有掉頭就走,金師傅就隻能問個清楚,免得許東**了之後,魏哲海會跟他發生爭執。


    見許東固執的看好這塊石頭,魏哲海眼珠子轉了轉,對許東說道:“這塊石頭會不會出翠,我也拿不準了,要不這樣吧,這塊石頭,你安排著來,要是出了翠,就算你的,要是沒有翠,把賬算到我頭上就是。”


    許東怔了怔,魏哲海這麽說,出了翠,是自己的,不出,則把帳算他頭上,這不是他要用自己的錢來請客麽。


    牟思晴卻是一眼就看出來,這魏哲海也算不上什麽好人,借了許東的錢,過了一把“賭癮”,這個時候眼看著已經虧輸,明知道許東講義氣,最聽不得的就是這些話,居然還拿這些話來激許東,讓許東來為他這把賭癮買單。


    把賬算到他頭上,明明是他借的許東的錢啊。


    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卻是抓著許東的弱點耍賴,這賴賬的手段,也真是忒高明了。


    “叔,這石頭是您看中的,我可不敢**,嗬嗬,如果出了翠,叔你再請我吃頓燒烤,要是出不了,也就不過就是百兒八十萬塊錢的事,對吧,我認了。”


    果然,許東毫不猶豫的跟魏哲海這麽說。


    先前,自己在魏哲海的指點下,不到半個小時賺了一百多萬,自己都還沒對魏哲海“表示表示”的,現在,魏哲海這麽說,大不了,自己再貼十幾二十萬,請他一次,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魏哲海一聽這話,連忙假意推遲道:“這怎麽成,我可是在你那裏借的錢啊,要不,這樣吧,這塊石頭,就算是我們兩個合夥買的,你出資金,我出技術,到最後,不管是虧是賺,咱兩二一添著五,平攤,嗬嗬……”


    魏哲海居然打蛇隨棍上,將先前一百七十萬活生生賴掉不說,現在幹脆讓許東出資金,他來出技術,賺取的利潤,還要二一添著五平分。


    這不是硬生生拉許東當凱子,牟思晴眼裏露出一絲憤怒,真想立刻拉著許東就此走人,一百來萬塊錢是小事一件,不管是許東還是牟思晴,都不會過於去計較。


    把許東當成凱子,這事兒,牟思晴卻絕對不想容忍,甚至有些惱怒許東,結交朋友,都不睜眼看看是些什麽人,還有,許東這家夥,明明別人把他當猴兒耍,他卻一心一意的為著別人,真不知道許東這是敦厚,還是傻到了家。


    連在一旁解石的金師傅都暗暗的搖了搖頭,再次在心裏說許東:“瓜娃子……真的是個瓜娃子……”


    許東搖了搖頭,轉頭去看牟思晴。


    隻是在這一瞬間,牟思晴卻發現許東眼底深處,藏著一些東西,這些東西,牟思晴看不明白,這讓牟思晴怔了怔,一直以來,牟思晴自覺自己對許東很是了解,但在看過這一眼之後,牟思晴突然發現,自己有種被騙的感覺。


    這一段時間跟許東在一起,除了許東的鼻子特靈敏之外,本身卻讓人憐惜,讓人覺得想要關愛,但是剛剛這一眼,牟思晴感覺到,許東應該遠不止自己以前看到的那樣。


    許東弱小、敦厚的背後,還隱藏著自己都看不清的東西,也就是許東一直都在欺騙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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