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一口氣,我看著雲朵:“雲朵……世間上沒有一樣東西是永遠屬於你的,包括你最愛的人,包括你的財富,你的身體,最後也會回歸塵土。世間的一切我們隻有使用權而非擁有權。世間的一切都是借給我們用的。


    “所以,凡事都有緣起緣滅,強求不得。人生如過客,歡歡喜喜的來,高高興興的走。最重要的是,把握當下!最重要的是,學會忘記……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麵對現實,麵對未來,麵對真實的自我,讓自己真正快樂起來。”


    雲朵的神情黯淡下來,低頭不語。


    我接著說:“有些事,你真別看太清,看太清,心痛;有些人,你真別看太懂,看太懂,傷情。人生,就是一種糊塗,一份模糊,說懂不懂,說清不清,糊裏糊塗,含含糊糊。


    “人生看不慣的東西太多,看清、看懂,全是自找傷心。給生活罩上一層薄霧,不是自欺,而是對自我的保護。凡事太認真,苦了心,累了自己。”


    雲朵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我:“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己去做好的,我會努力的……感謝你,感謝海峰,你們對我都是如此寬容。”


    我心裏感到慚愧,說:“不要感謝我,我其實對不住你,該感謝的,是海峰,其實,我也該感謝海峰。”


    “哥,你不要這麽說,你沒有任何對不住我的地方,相反,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沒有你,就沒有重新生活在人世間的我,相反,是我對不住你,我給你製造了麻煩,給你帶來了勞累和心煩,沒有我,你會活得更輕鬆……那次,那晚,我真的對不住你……”雲朵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羞愧。


    我知道雲朵指的那次那晚是哪次哪晚,我不由想起自己要離開星海那晚和雲朵的臨別情景,想起自己酒後被雲朵下了藥,想起雲朵哭泣著離去之後遭遇了車禍,想到在海邊的沙灘上秋桐遇到白老三手下五隻虎的襲擊,想到自己被五隻虎刺傷後倒在了秋桐的懷裏,想到在醫院的急救室裏是秋桐給我緊急輸血救了我……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在迷惘懵懂稚嫩而又刻骨的昨天,雖然過去了那麽久,但依稀仿佛就在眼前……


    心中一陣窒息般的疼痛,或許,發生過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人世間可遇而不可求的緣,但這注定和緣,卻是如此讓人心絞,如此讓人迷惘和無奈。


    生活是如此,生命同樣也是如此。


    那一晚,酒後的我被動改變了雲朵,改變了她膽怯自卑而無力的心,改變了她生命裏彷徨而苦澀的軌跡。雖然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去實現自己的渴望,雖然她一直在努力讓自己去麵對現實去麵對明天,但是,她還是不能完全讓自己徹底忘卻過去,不能讓自己做的完美,不能讓自己做的瀟灑,她將自己的內心深深掩埋,讓自己去麵對無奈的憂傷。這對她,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而海峰,麵對這樣的雲朵,又是表現地多麽大度和寬容,換了是我,我能做到嗎?


    不由深深地自責,深深地反省自己……


    雲朵努力笑了下,說:“哥,輕鬆些,我會很好的,我會戰勝克服自己的,我會做你的好妹妹,你也會是我最好的哥哥……我們,都會很好的。”


    我看著雲朵純真的笑容,努力也讓自己笑了下。


    雖然在笑著,但我卻覺得自己的心很累,看著雲朵,我不由想起了就坐在我前排的秋桐,想起了正飛往台灣的海珠,想起了不知在幹嘛的冬兒……


    越想越覺得疲憊。


    浮生若夢說過:太較真的人,常被感情所傷;太善良的人,常被他人所騙;太執著的人,常被現實所惑……於是,我們時常感覺疲憊,這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在精神的裂縫中迷漫的心靈蒼老,讓我們情無寄所,心無歸依。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們無須螳臂擋車,看開些,看淡些,情在心中,心在世外,一切就會簡單得多。


    又想起她還講過一個故事:有一隻鷹,懼怕天空的高度,緊緊抓住樹枝,死也不肯放開。馴鷹人一籌莫展,一農夫建議:砍斷樹枝。馴鷹人一試,鷹騰空而起。於是她說,很多時候,我們心靈上都有雙翅膀,但為了安全和舒適,我們習慣於固守在自己領域裏,從而失去了探尋精彩世界的能力。當那根“枝條”被斬斷時,我們才發現原來自己亦能夠飛翔……


    我苦思著浮生若夢曾經和我在空氣裏說的話,雖然恍惚中有所悟,卻有固執地不肯釋懷。


    我無法釋放自己,我無法讓自己真正釋放開來,無形的壓力和糾結讓我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羅網。


    我自己給自己編織了一張羅網,我深陷進入無力掙脫而出。


    我感到了極大的鬱悶和困頓,我想在極度的壓抑中自在地呼吸,但,做不到。


    我深深歎了口氣,心裏有些因為極度的壓抑而想哭泣的感覺……


    真正的強大不是才華和外表,而是在受到打擊和悲傷後能夠迅速寧靜下來的心。人越長大,就越習慣於壓抑內心的真實感受,不再放聲大哭放聲大笑,什麽都隻是淡淡的點到為止。好像越來越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傷心到立刻落淚,最終,都變成了不會哭的小孩!或許,真正需要強大的,不是外殼,而是心。


    昨天,是一道風景,看見了,模糊了;時間是一個過客,記住了,遺忘了;生活是一個漏鬥,得到了,失去了;情感是一桌宴席,熱了,冷了;迷惘是一種態度,放縱了,收斂了;生命是一種坦然,也哭了,也笑了;人生是一個車站,進來了,出去了……


    雲朵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我,似乎,她知道我此時的心情很憂鬱,但卻不知為何。


    歎完氣,我看著雲朵,突然笑了下:“雲朵,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切都很好。”


    “但你卻在歎息。”雲朵說。


    “歎息,隻是一種習慣……就好像打哈欠一樣,習慣了!”我笑著說。


    雲朵也想笑,但卻沒有笑出來。


    這時,小雪醒了,又開始折騰歡快地起來,我和雲朵停止了交談,雲朵又開始逗小雪玩。


    秋桐回過頭,看了看我們:“你們倆倒是都很精神啊,嗬嗬……”


    我無聲笑了下。


    “我和哥剛才在聊天呢。”雲朵說。


    “哎――發行公司兩個經理跑了倆,剩下的假期就要唐總多操勞了。”秋桐笑著說。


    “是啊,唐大哥真的是好心腸,主動提出自己在剩下的假期裏值班……回去還得好好感謝感謝他,還有,這次要在韓國給他買份禮物。”雲朵說。


    “沒問題,我們的行程裏有專門一天是在首爾自在購物!”秋桐說。


    “好啊……”雲朵點點頭,然後又繼續和小雪玩。


    我說:“首爾……那個今日傳媒集團是不是就在首爾?”


    “是的。”秋桐點點頭。


    “我們去韓國旅遊的事,你和金敬澤聯係了嗎?”我說。


    “這麽大的事情,不請示你我怎麽敢擅自行事呢?”秋桐調侃地說。


    我忍不住笑起來:“少來了你……”


    “我看我們到韓國之後再和他聯係吧!”秋桐說。


    “行!”


    “你和他聯係好不好呢?”秋桐說。


    “哦,為什麽是我呢?”我說。


    “因為你是我們當中唯一的黨代表啊,這聯係協調的大事,不找你找誰啊?”秋桐繼續帶著調侃的聲音說。


    “好吧,那就我來吧!”我說。


    “嘻嘻……易叔叔每次都是當黨代表,那次去寧州看海珠阿姨,易叔叔也是黨代表呢。”小雪嘻嘻笑著說。


    秋桐和雲朵都笑起來。


    “媽媽,易叔叔是黨代表,那我可不可以做兒童團長啊?”小雪說:“我當兒童團長,你和雲朵阿姨當我的團員。”


    “好,你是兒童團長,我和你雲朵阿姨都是你的小團員!”秋桐說。


    “哈哈……”小雪開心地笑起來。


    雲朵笑著伸手捏了捏小雪的鼻子。


    秋桐接著若有所思地對我說:“哎――不知道金敬澤在不在韓國呢?也不知道他姑姑在不在。”


    秋桐似乎不但關心金敬澤在不在,還關心他姑姑。


    我說:“那就看緣分了……有緣就會見到。”


    秋桐點了點頭:”嗯……”


    我接著說:“這二位,一位是董事長,一位是總裁,想必一定都很忙的,他們即使在韓國,也未必就一定有時間接見我們……說不定安排個工作人員領著我們參觀下完事……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秋桐笑了下,沒有說話。


    雲朵邊和小雪玩邊看了我們一眼,沒有插話。


    我接著又說:“似乎,你對那位董事長的興趣大於對總裁的興趣。”


    秋桐嗬嗬笑起來:“同為女性,關注成功的同性,這奇怪嗎?”


    “不奇怪,但……還是有些奇怪。”我說。


    “你這話似乎很矛盾。”秋桐說。


    “似乎有些矛盾,但似乎,又不矛盾。”我說。


    “你在說什麽啊,繞口令?”秋桐又笑起來。


    我也笑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秋桐抿嘴笑了笑,轉過頭去。


    我從側麵看著秋桐沉靜的麵孔,無聲地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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