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接著說:“特權現象造就了官一代,然後又造就了官二代,官二代現象,這些年成了時髦詞,平時我是很注意看報紙的,我看,要真正解決官二代的問題,光靠官一代是不行的,還得靠製度。”


    我凝神看著老秦,聽他說。


    老秦繼續說:“近幾年來,媒體不斷揭露飽受權力庇蔭的官二代快速提拔的事情,引起了社會公眾的關注。有些地方竭力辯解,辯解的理由不外是‘嚴格按照規定’。然而,不少地方被揭發出來的‘規定’,原來就是‘照顧幹部子女’的紅頭文件。


    “在人們的生活經驗中,官二代受關照幾乎是家常便飯。臉皮厚的官員,直接把子女安排成自己的接班人也無妨;倘若還有些羞恥之心,普遍的做法是單位與單位之間交換關照,比如公安局的幹部子弟進檢察院,檢察院的幹部子弟來公安局,誰也不敢怠慢誰。”


    我點點頭:“是的,不錯!”


    老秦繼續說:“為什麽要這樣做?被媒體追問時,人事部門使用得最多的理由是維護公務員隊伍的穩定。由於社會資源向權力部門的大量傾斜,當官的好處多如牛毛,大量的社會人才擠破腦袋也要鑽進公務員隊伍,該隊伍何愁不穩定?其實我覺得真正的原因是權力不用白不用。


    “在權力普遍不受製約的情況下,官員們不為下一代謀好處,反倒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中國有重視家族關係的傳統,一個連大吃大喝這種小事都肆無忌憚的官員,憑什麽不為子女工作這樣的大事拚盡全力?”


    我又點點頭:“是的,老秦你看問題很透徹,的確是這樣……事實上,被媒體和網絡曝光的那些官二代問題,不過是一些權力不夠大的基層官員的作為。某些被媒體呼籲出來管一管的更高級官員,則早把子女送到國外一流大學鍍金,回國後再通過權力為他們謀一份美差。他們掌握數目可觀的社會資源之後,還一躍而成為媒體明星,宣稱牢記父母教導,全靠自己打拚。


    “很多底層官員看在眼裏,妒在心頭,雖然不會影響隊伍穩定,卻未必死心塌地、言聽計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權力用盡,好處撈足。不勞而獲的官二代蔚然成風,就是一種必然現象了。”


    老秦笑著說:“對,大凡發現這種問題,社會輿論往往群情忿然,專家們就出來呼籲嚴格按照規矩辦事。其實更應該追問的是,這些規矩是誰來決定的,是怎樣決定的?假如規矩不對,有什麽辦法予以糾正?官員們的自查自糾,難免惺惺相惜,官官相護。而且那些陳腐的提拔規定,本身也有抑製人才成長的問題。


    “中國社會發展至今,公平正義的焦慮已成為一個症結。隻有革新權利思維,進行社會改革,推動社會公正,而不是在既有的繁文縟節上修修補補,才有希望既消除民怨,給底層民眾以上升通道,又讓公務員成為一種體麵的職業,讓官宦人家有出息的子弟坦然露臉。”


    我看著老秦說:“實在看不出,老秦,你竟然腦子裏有如此豐富的思維和見解。”


    老秦說:“我當年在學校學習也是很優秀的,我曾經憧憬著考一所好大學,我的理想是當一名醫生,按照我當時的學習成績,考醫科大學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隻是一開始鬧革命,高考就取消了,我隻能放棄我的理想去鬧革命,去雲南邊境插隊當知青,去熱帶雨林為國際**而戰鬥,直至把我的整個青春和後半輩子都耗盡在了金三角,我也從一個豪情壯誌的知識青年淪落到了今天這黑社會骨幹分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但是,我的人雖然老了,不客氣地說,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可我的心還是熱的,我的思維還是活躍的,在金三角的時候,我就很注意關心國內的形勢發展,回來後,我大量了解了當今的社會現實,關注著社會的一些熱點問題……我的思維既然還是活躍的,那我就要去思考……雖然像我這種人思考這些問題聽起來很可笑很沒有資格。”


    我再次用全新的目光開始審視老秦。我不想說老秦文武兼備,但是他的確不隻是一個武夫,他的確是一個有深邃思想有獨到視角的人。


    晚上,我剛下班回到宿舍,李順發來手機短信:剛從大少那裏得到的消息,公安部派出了特別打黑行動組,明天來星海抓捕白老三!


    看到這則短信,我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白老三這回在劫難逃了!


    顯然,李順這次嫁禍白老三的計謀是成功的,北京那邊別人的話可以不信,但是大少的話卻不會不信,大少成了閹人,這是活生生的事實,受害者大少信誓旦旦親口說的話,誰還會不信?白老三這回縱使再有本事,也難以逃脫來自北京的嚴厲製裁,在北京那邊的眼裏白老三實在隻不過是一粒草芥,一隻螞蟻,甚至碾死他比弄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而白老三到現在應該還蒙在鼓裏,他甚至對大少被閹割一事絲毫不知,他還在做著發財的美夢。


    雖然我腦子裏不時閃過皇者的影子,閃過伍德的身影,但是我總覺得皇者未必就會在這樣的時候幫助白老三,未必會告訴伍德實情。


    當然,皇者的出現,或許是伍德覺察到了李順和大少的秘密來往,但從白老三這兩天的行為來看,從他和李順談話的內容和語氣來看,他似乎是根本就不知道有個北京的大少來到了星海,去了他的夜總會。


    伍德和白老三之間,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真正同舟共濟的,甚至,他們是同床異夢,伍德一方麵在盤算著李順的同時,說不定正在盯著白老三的什麽東西。


    如此說來,綜合以上分析,白老三這回倒黴是定了盤子的,一旦他被抓捕小組弄到北京,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樣想著,我的腦子裏閃出兩個人的影子:四哥和冬兒。


    四哥和白老三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哥曾經被白老三逼迫地亡命天涯,至今仍在遭受他的追殺,至今仍在隱姓埋名。他和白老三之間的仇怨,至今仍沒有了解。


    冬兒為了金錢死心塌地追隨著白老三,為他理財賣命,一旦白老三被抓,白老三的資產必定會遭到清算,那麽,冬兒或許就不可避免要受到牽連。


    未雨綢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


    我摸出電話,先給四哥打通了。


    “四哥,你在哪裏?”我說。


    “剛把秋總送回家!”四哥說。


    “來我宿舍一趟!”我說。


    “好!”四哥說完掛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點燃一支煙,邊琢磨邊抽。


    不大一會兒,四哥來了。


    我讓四哥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看著四哥說:“白老三要完蛋了!”


    “哦……”四哥眼皮一跳,看著我。


    “李順搞了一個借刀殺人的計策,白老三掉進去了,北京明天就會來人抓他,一旦他被抓到,必死無疑!”我說。


    “怎麽回事?”四哥說。


    “李順弄了北京的一個**來星海,去了白老三剛開業的夜總會,惹出了一些事,然後李順派人假冒白老三手下的名義把他閹割了,嫁禍於白老三……公安部明天就有特派小組來抓白老三。”我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和四哥說了一遍。


    四哥聽完,不禁微微動容:“李順這一招是夠狠的。”


    我說:“白老三一旦被抓,基本就死定了,難有活路,這樣,你就沒事了,你的仇就報了,他也就無法再追殺你了!”


    四哥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和他之間的仇怨,本來以為還有機會當麵親自的,照你這麽說,沒機會了?”


    四哥臉上甚至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


    “白老三的勢力很大,你單槍匹馬和他對陣,顯然勢單力薄,機會渺茫,現在李順替你把他解決了……這也算是不錯的!”我說。


    四哥緩緩地說:“這麽多年,白老三一直想親自殺了我,我呢,也一直沒有忘記他和我之間的血海深仇,我無時不想親自殺了他……我一直在等待機會,一直想當麵和他了斷這筆仇恨,沒想到,這麽快,突然他就要。”


    我說:“白老三作惡多端,做到頭了,你能看到他惡有惡報,也算是有些安慰了,不必糾結過多。”


    四哥說:“白老三現在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大禍臨頭了吧?”


    我說:“似乎,應該是這樣……李順此時做的很隱秘,知道的人極少,白老三沒有渠道知道這事,沒有人會告訴他!”


    四哥表情有些嚴峻,看了我半天,沒有說話。


    然後,我說:“這幾天,你注意打探消息,密切注意周圍的動向,小心白老三狗急跳牆危害秋桐和小雪,有什麽動靜及時和我聯係。”


    四哥點點頭:“嗯,我會的……我怎麽覺得這事似乎來得太突然了,似乎白老三完蛋地太容易了,真的就能這麽容易把白老三幹掉嗎?”


    我說:“其實,很多事,並不複雜,說簡單很簡單……就看誰下手,我們下手,或許很麻煩,但是北京的人下手,就容易簡單多了……為了這次計劃的實施,李順事先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早就一直在大少身上下功夫了,花了很多錢,耗費了很多精力,就為的這一天。”


    四哥說:“李順這麽做,就不怕會惹火燒身?”


    “他的計劃很周密,能有什麽惹火燒身的事情?”我說。


    四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反正,我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白老三或許不複雜,但是,他身後的勢力未必就這麽不複雜,未必就會輕易認輸……或許,此事一旦爆發,他們很快就會意識到這是李順的背後操縱的,那麽,李順也許未必就會輕鬆。”


    四哥這麽一說,我也不禁有些思慮,四哥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四哥看著我:“要是單純牽扯到李順倒不可怕,我擔心的其實是會牽扯到其他的人,比如他周圍的一些人,甚至包括你……”


    我皺皺眉頭,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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