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便見太清靈寶符光華一閃,“嗖”的一聲入口大開,竟然化作了一道金色網羅,兜頭向己方軍士當頭罩落,這一下奇變突起,雙方均看得呆了,


    就這麽稍一發怔的工夫,平凡早已鎳鎘法訣,雙掌一合,空中大網光滑盡斂,聯連同手下萬餘官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平凡一聲長嘯,伸指一彈,高聲叫道:


    “王道乾,莫要忘了我的囑托。”


    話語聲中,隻見平凡捏著法訣的左手一揚,一團黑氣衝霄而起,化作了一杆三四丈長,鑲滿各色符籙的黑色長幡,幡幢甫出,便見這黑臉少年右臂一抬,“鏘”的一聲清越龍吟,七星龍淵光華大放,飛入了他的掌中,


    崖上眾軍見狀,不由得紛紛變了臉色,


    一片嘈雜聲中,忽然有一列旗號打將出來,旗幡之下,有一名青衣少年揮舞令旗,縱聲叫道:“放箭、開炮。”話音一落,崖下眾將紛紛接令,一時之間,無數箭枝如飛蝗般直射下來,


    “雕蟲小技。”


    漫天箭雨之中,隻聽平凡一聲冷笑,彌塵火魔幡上黑氣倒卷,化作了一片畝許直徑的巨大烏雲,牢牢擋在自家身前,眼見空中箭雨落將下來,直入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眾敵軍見狀,盡皆大駭,


    “開炮。”


    就在箭雨落空的這一瞬間,那青衣少年令旗一揮,再度發起了進攻的號令,


    一言甫畢,早有十數名黑甲漢子手持火把,點燃了穀中火炮引線,耳聽得“轟轟轟轟”一陣巨響,數十枚冒著火光的鐵彈呼嘯而出,徑朝平凡立足之處打來,這些鐵彈,每一枚都以鐵皮包裹,內藏硝璜、琉石等物,一旦爆炸,足以開山劈石,洞穿金鐵,如今數十枚炮彈齊發,威力何等驚人,


    然而——


    就在這千鈞一發,危如累卵之際,平凡居然不退反進,左幡右劍同時一擺,整個人突然化作了一道黑色遁光,迎麵向敵軍炮彈衝了上去,


    眾敵軍見狀,不由得齊聲驚呼,就連那位指揮若定、神色冷淡的青衣少年,也人不戶臉色一變,從馬背上站了起來,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隻剩下了這麽一個念頭:——


    難道,他已經急糊塗了,以致於連自家姓命也都不顧了麽,


    除了,巴不得她死得越快越好、越慘越好的劉錚,


    但——


    他們都失算了,


    且看——


    在那熊熊火光之中,在那不斷騰起的煙霧、碎石之中,有一個瘦瘦小小的黑影,踏著十分詭異的步伐,徑直穿過了重重障礙,如同一隻行蹤飄忽的幽靈,悄沒聲息的搶到了一幹黑甲敵軍身前,


    捷如飛鳥,渺如輕煙,


    “不好。”


    青衣少年見狀,心中立知不妙,匆忙之下,隻得大叫一聲:


    “快退。”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下一刻——


    一道晶瑩如雪的劍光,突然從一個令人無法想到的角度切入,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狠狠的向這一十八名黑甲鬼將斬殺過去,


    劍光如雪、劍氣如虹,


    隻是一瞬,短短的一瞬,這邊的一十八名黑甲精騎,便連著身前的十幾門巨炮,在那飛騰起落的劍光中化為齏粉,消於無形,


    留下的,隻有那一聲聲垂死的慘叫,以及不住翻飛的金鐵碎片,


    懸崖上下,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可怕,太可怕了,


    這名看上去貌不驚人,神色頹唐的少年,竟在這絕對不利的絕境之下,爆發出了這般驚天動地的絕強戰力,


    恍惚間他似乎發覺,穀底的這名少年,已經不再是先前那般瘦小而孤獨,反而像是一尊傲視天下的神祇,冷冷的俯視著整個世界,


    這一瞬間,他的心中甚至浮現了一絲淡淡的驚恐,


    他甚至能夠想象得到,一旦被他脫困而出,等待著自己的,隻有被他一劍斬殺,魂飛魄散的下場,


    於是,他怕了,


    陷入了深深的恐懼,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他那冰冷的眸中,在微微上揚的嘴角之上,分明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冰冷、殘酷,


    就像隱藏在黑暗的最深處,命運的審視一般,


    從來就沒有人,能從我的手上逃脫,連你也不可能,


    他緩緩坐了下來,手中令旗一揮,冷冷的道:


    “攻。”


    話語聲中,一幹鬼將紛紛應諾,分五方列隊,如同一座緩緩移動的城牆,緩緩的、緩緩的向他包圍了過來,


    他望著他,望著那懸崖下孤傲清絕的身影,忍不住從內心發出了一聲呐喊:


    “我就不信,這二十萬鬼軍殺不死你。”


    而他,卻突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一般,反手將彌塵火魔幡插在身前,單人隻劍,與對方數十萬大軍凜然對視,


    此時的他,就像江海中的一葉小舟,而對方,仿佛一片無邊無際的深海,拚命想要將他打垮、擊沉,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


    他微揚著頭,以睥睨天下的姿態,冷冷的、靜靜的望著對方,


    這一刻,兩人的目光似乎在時空的某一點匯聚,共同譜寫著命運的華章,


    這宿命中的對決嗬,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他仰天,拔劍,


    西風烈,戰鼓響,長嘯仰天,拔劍又何妨,


    “殺。”


    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的一聲號令,隨後,隻見數十萬大軍分作五路,如潮水般向他席卷過來,


    他閉眼,揮劍,


    敵軍慘叫、倒地


    鮮血四濺、殘肢亂舞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


    鳥鳶啄人腸,衝飛上掛枯技樹,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幼時所學的一首古詩,這時突然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一字一句,如同尖刀一般,狠狠的、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內心,


    爭鬥,殺戮、死亡,


    這便是冥獄麽,


    一個黑暗的、暗無天曰的地方,


    可是,他已經無法思考,隻能不停的拚鬥、廝殺,


    刀卷了刃、血濺了身,


    一同冷去的,還有那一顆顆曾經善良、曾經柔軟的真心,


    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了一陣悲哀,


    深深的、無奈的悲哀,


    不殺人,便隻能為人所殺、為人吞噬,成為別人的養料,


    撕開了一切溫情的麵紗,也撕碎了偽善的包裝,隻有殺戮、赤lluo裸的殺戮


    一切一切,都隻是為了能夠活命而已,


    殺、殺、殺、殺、殺、殺、殺,,,


    終於,他累了,


    望著四周潮水一般湧來的敵軍,他慘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梟鳥夜鳴、巫峽鬼哭,


    疲憊而沙啞,


    是嘲笑麽,抑或是自嘲,


    罷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


    無論我如何抵抗也好,終究麵部了被殺死、吞噬的命運,不是麽,


    那就,這樣了罷,


    他麵前西方,孤獨的、倔強的挺立著,


    那裏,是昆侖的方向,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他微微一笑,橫過長劍,決絕的向自己頸中劃去,


    “主帥。”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他從迷亂中喚醒了過來,


    “張康年,是你麽,難道你們也他擒住了麽。”他淒然一笑,眸中早已沒了半點焦距,


    “不,我沒有,我們大家都沒有。”張康年大聲叫道:“隻要人心不死,就還有希望,我想你應該記得。”


    “希望麽。”平凡目光迷離,淒然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


    “你沒有試一試,怎麽知道能不能行,你這個混蛋,懦夫。”張康年跳將起來,再次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懦夫、懦夫”平凡抬起頭來,喃喃自語般道:“不,我不是懦夫,不是。”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狠狠的、用力的抬起頭來,


    仿佛要給自己打氣一般,他揮了揮手,高聲叫道:“眾將士聽命:‘衝,’”言罷,他猛一提氣,如同一隻下山的猛虎一般,再一次向敵軍發起了衝鋒,


    悲壯而決絕的衝鋒,


    隻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他發起衝鋒的同時,就在他身後不遠,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是的,他們回來了,


    一個也不少的回來了,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紀律鬆散的殘兵,也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敗將,他們是一群充滿朝氣、充滿了鬥誌的百戰雄師,


    為了他們的主帥,為了他們心中的信念而戰,


    兵法有雲:上下同欲者,勝,


    在獵獵風聲之中,在數十萬道驚愕的目光之中,平凡單人獨騎,當先向崖上衝了過去,在他身後,一萬餘名軍士分成三列,在趙廷芳、李國邦、張康年三人的帶領下,如同三條銜尾巨龍,緊緊的跟在了平凡身後,


    如此一來,平凡這路軍馬,便成了三角之形,彼此之間互為犄角,遠遠望去,就像一根又細又長的黑色尖錐,狠狠的向敵軍陣中插去,敵方人數雖多,一時間竟也奈何他們不得,被平凡領軍一路猛衝,不多時便已衝上懸崖,


    那青衣少年見狀,眉頭一皺,忙令屬下結陣阻攔,眾敵軍領命,趕忙大聲呼喝,上前阻攔,平凡冷笑一聲,手中彌塵火魔幡黑氣一閃,將當先幾名將官打下馬來,那幾名將官墜馬,被幡上大手一伸,拉將上去,轉眼間嚼吃得幹幹淨淨,餘人見狀,不由得越發慌亂,原來——


    平凡這番衝鋒,明著是以卵擊石,其實他根本就沒算與這數十萬大軍糾纏,


    眾人正驚愕間,平凡早已一提馬韁,坐下戰馬一聲長嘶,猛地躍了上來,無雙公子的護駕親兵見平凡來得勢頭猛惡,早有兩個百人隊衝上阻擋,平凡左臂一揚,彌塵火魔幡上黑氣倒卷,頓時穿透了一名將官鐵甲,貫胸而過,那將官一死,身後兵士頓時一陣驚亂,早已平凡刷刷兩劍,盡數砍翻在地,眾親兵大驚,挺刀舉戟,紛紛上前截攔,平凡單人獨騎,往來衝殺,真個是所向披靡,當者立斃,


    這一下突襲,當真如迅雷不及掩耳,敵方大軍在崖下屯軍十萬餘眾,但在平凡勢如狂濤怒潮般的攻勢麵前,便如摧枯拉朽般破堅直入,一口氣衝到了那名青衣少年的馬前!


    原來這一次他的衝鋒,目的根本就不是與敵人多作糾纏,而是仗著一身法力,想要強行衝過封鎖,直取敵軍主帥無雙公子本人,


    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好一招狂猛奔放的戰術,


    餘下親兵見勢不妙,紛紛舍命上前抵擋,然而平凡殺發了姓,便如一頭發了狂的猛虎一般,三軍之中無人能擋,許多將官上前阻攔,都被他幡卷劍刺,頃刻間斃於馬下,餘人縱然膽子再大,又怎敢與他交手,眼見平凡衝殺一陣,一聲呼哨,領著身後三路強軍,勢不可擋的衝殺過來,


    然而——


    青衣少年見了他來,竟是半點也不慌張,反而把手一揮,高聲叫道:


    “燕山三衛何在。”


    話音方落,便見身邊一陣黑霧湧起,憑空多出了三支身穿黑甲、黑巾蒙麵的一支勁旅,眾兵將手中均提長刀,胯下一色黑馬,呼嘯著向平凡這支軍馬衝來,平凡眼見敵眾我寡,不欲戀戰,當下向後急退數步,驀地裏一提馬韁,借著這一下急衝之力,輕飄飄的飛將起來,一劍向青衣少年刺去,


    “來得好。”


    青衣少年暗叫一聲,左臂一抬,一道黑氣倏然湧出,化作了一根丈許來長,粗若兒臂的狼牙巨棒,舉棒向平凡手中長劍一挑,平凡手中長劍一側,改刺為削,順著棒身一路滑了下來,那青衣少輕咦一聲,雙手捏住棒身,微微一轉,當頭向他砸了下來,平凡見狀,冷笑一聲,猛地把頭一低,從青衣少年腋下鑽了過去,


    那青衣少年一棒走空,立知不妙,匆忙之下和身前撲,避過了平凡快如閃電般的一劍,可是這一下雖然逃得姓命,臀部卻挨了平凡重重一腳,登時接連翻了十幾個跟頭,如滾地葫蘆一般直滾出去,


    他吃了個虧,不敢戀戰,這時雖然出個大醜,卻也並不返回拚命,反而伸指一彈,將一張黑黝黝、烏沉沉的大網祭了起來,那網飛上空中,頓時化作了一團數裏方圓的巨大烏雲,電光閃閃,向平凡迎麵轟了下來,


    “乾坤一氣無相載雷網。”


    平凡見了電光,不由得驚呼一聲,匆忙之下,隻得捏了個土遁法訣,“哧溜”一聲,鑽入土中消失不見,等他從從地麵探出身來,那青衣少年早已駕了一件銀梭模樣的奇形法寶,向正西方向逃了下去,


    “想逃麽,哪有這般容易。”


    平凡見青衣少年單騎逃遁,心下大喜,暗想你跑得再快,也要教我趕上了,心念一動,早已七星龍淵祭了起來,踏在劍上急追下去,


    雙方一追一逃,轉眼間便飛出七八十裏,可是說也奇怪,無論平凡如何發力追趕,對方總與他不即不離,相距了數裏遠近,他咬破舌尖,驀地裏一聲大喝,竭盡全身之力一劍向他擲了過去,這七星龍淵鋒銳無匹,再加上全力一擲,威力更是驚人,竟是在這瞬息之間,生生越過了數裏距離,筆直向他背心射去,


    這時李國邦、趙廷芳、張康年等人相距均遠,隻有空自焦急,卻哪裏使得出一分力氣去助平凡,敵軍兵將千千萬萬,也隻有呐喊助威,枉有盡忠效死之心,又怎趕得上無雙公子飛遁的速度,


    眼看七星龍淵即將從他背心一穿而過,那青衣少年忽然左手一揚,將一麵奇形盾牌豎了起來,


    那是一麵八角形狀,鏤刻著一隻古銅色獸頭的青灰色盾牌,盾牌之上,隱隱現出一層青氣,一股淡淡的法力波動,緩緩散逸出來,


    下一 赫然刻——


    那青衣少年忽然把臂一抬,左手五根微微一曲,飛快的捏了一個法訣,“當”的一聲,狠狠的敲在了盾牌之上,


    聲音傳出的這一刹那,那麵青灰色的盾牌上,忽然亮起一團青光,耀目的深青色光芒之中,赫然出現了一隻神色猙獰,高大無比的凶獸,


    “吼。”


    那巨獸現了身形,立時仰天一聲長嘶,左手前爪猛地一探,狠狠的向七星龍淵飛來的方向重重一拍,


    “嗤。”


    劍爪相交的這一刹那,那頭凶獸趾間光芒突然一暗,隨後,便聽那異獸一聲慘嚎,竟被平凡著一劍之力,生生將四隻腳爪一齊斬斷,


    無堅不摧、淩厲之極的一劍,


    那青衣少年聽得叫聲,不由得心中一緊,匆忙之下,隻得雙手持盾,舌尖一咬,一大口鮮血噴將出來,灑在了那麵盾牌之上,


    “噝噝,噝噝。”


    染上鮮血的這一刹那,那麵盾牌之上,無數青氣瞬間凝聚,仿佛一個巨大的透明護罩,飛快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他沒有逃,也不必再逃,


    他回過頭來,靜靜的來路回望過去,


    那裏,有一束光,


    一道橫亙天地、絕世無雙的銀白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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