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見他應允,心中喜不自勝,臉色卻忽然變得凝重起來。過得半晌,才道:“傻小子,今晚我們要去的,是一個十分危險的所在。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待會兒動起手來,我也無法護你周全。你要怕了,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怎樣,你去是不去?”


    平凡聞言,哈哈一笑,說道:“你當我是什麽人了?姓平的雖沒什麽本事,幾根硬骨頭還是有的。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咱們就共同進退;不然,就此撂開手去,隻當你我從來不曾相識罷了!”


    素問微微一笑,說道:“好罷,你要陪我前去,也無不可。隻是不論遇上什麽事情,你都不得自作主張,一切都聽我的號令行事。”平凡點了點頭,說道:“好,一切聽你的就是。”素問嫣然一笑,伸手將額際發絲一捋,說道:“走罷!”


    約摸走了小半個時辰,前麵道路越來越窄,漸漸到了一片密林之中。林中古木參天,將天空也遮得暗了。素問望了望天,又向四周打量片刻,拉著平凡一路前行。


    又行七八裏地,前麵地上一物高高拱起,原來是一個一人來高的墳堆。那墳堆黑漆漆的,數丈之內寸草不生,隻在墳堆的前方,生了一圈顏色慘白的矮樹。這些矮樹都隻兩尺來高,枝幹根根如鐵,樹葉殷紅似血,令人瞧著不寒而栗。


    墳堆對麵,是一個小小的陡坡。陡坡下邊,卻有一個既低且矮的灰色溶洞。溶洞之中,遍生青苔,細細一聽,更似有無數水聲轟隆鳴響,想必底下是一處極深的泉眼。接著水波的反光,隱約可以見到,這洞中的水流,竟隱隱泛出一股碧油油的幽光!


    素問向墳堆一指,壓低了聲音道:“到了。他們還沒來,咱們在這樹林子中等候,你在洞口和墳堆中間挖一個坑,再把這個匣子埋了下去。”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以及一柄兩尺來長的短柄小鏟,伸手遞了過來。平凡接過錦盒,隻聽素問說道:“你手腳輕些,千萬別把他們驚動了!”


    平凡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走到空地之上,握住小鏟開始掘土。素問打量了一下地形,走到離墳堆**丈處的一棵大樹之旁,說道:“等你把錦盒埋好了,馬上到我這裏來。”隨即撥開長草,鑽進了樹叢之中。


    平凡埋好錦盒,用鏟子把土拍實,又撒了一層細灰上去。直到做得再也看不到鬆動的痕跡,這才鑽進草叢,挨在她的身旁。素問凝眸一笑,伸袖子幫他擦了把汗,低聲說道:“辛苦你了!”平凡回過頭來,報以一笑。二人四目相對,臉上都是一紅。


    忽然之間,素問食指一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伸手一拉他的衣角,向前一指。平凡順著她手指瞧去,隻見那墳塋頂部,突然有有一股怪風刮起。怪風起處,將樹上無數紅葉卷起,在空中凝成了一個倒卷的漩渦。漩渦之中,一道黑氣衝霄而起,將整座墳塋盡數罩住。


    便在這陰風乍起,黑氣衝霄的當兒,對麵的那處溶洞之中,也有一道碧青色的水流打著漩渦,卷起了一道水桶粗細的水柱,向著洞外急湧而來。水柱中磷光耀眼,腥氣衝鼻,想來也絕不是什麽正經路數。水柱一起,那黑風也跟著卷了過來,一青一黑兩道光芒在空中一撞,同時散了開去。


    光華一散,立時便露出了一青一黑兩道人影。身穿青衣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那位穿黑衣的,卻是一名三十來歲年紀的中年美婦。那漢子身材矮壯,滿臉橫肉,手中卻提了一盞翠綠色的瓜皮小燈,;那婦人卻是雪膚花貌,削肩細腰,兩手倒提了一對镔鐵雙股劍。這二人一個模樣極俊,另一個相貌極醜,然而無論哪個,都是滿身妖氣騰騰,即將凝丹的大妖怪。


    平凡見了二人模樣,不禁又是驚懼,又是好笑,他本來膽子甚大,便是遇到本領比他高明百倍之人,也是無所畏懼,但這時卻不由自主的心中怦怦亂跳,似乎隨時都要從口中跳將出來一般。一轉念間,不由自主的向素問臉上瞧去。黑暗之中,瞧不見她的臉色,但見她一對清澈晶瑩的大眼,目不轉睛地望著兩人,神情顯甚緊張。平凡登時起了俠義之心:“我不管這兩隻妖怪什麽來路,隻要是不利於她,我便是拚著姓命,也要護她周全。”


    正自思忖,卻聽那漢子喝道:“兀那婆娘,還不速速止步?你若再進一步,可別怪我不顧數百年鄰居的情義,將你一下打殺,那時身死道消,悔之晚矣!”


    那女妖一聽,當即笑道:“臭蛤蟆,憑你也算什麽東西,也敢叫老娘止步?那寶物須不是你家的!”那漢子被她喝破來路,登時又驚又怒,啊呀一聲大叫,隻向手中青燈一指,一道碧綠色的水霧便順風逼了過來。那女妖嗤嗤一笑,把口一張,也是一股黑風噴出,恰好將這股碧煙敵住。


    平凡在一旁觀鬥,從二人言語之中,隱約聽出了一些端倪:原來這一男一女兩隻妖怪,是為了一件名叫太清靈寶符的寶物大打出手。平凡略一思索,心中登時明白:原來素問先前叫自己埋下的錦盒之中,便藏了這麽一件寶物。隻是這寶物遮掩得如此之好,這兩隻妖怪卻又如何得知?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兩隻妖怪,男的那隻道號碧塵子,原是一隻五百年的蛤蟆成精;那女的名喚彩雲兒,卻是一隻六百年道行的黑寡婦修人身。本來彩雲兒道行稍高,因此占據了這麽一座古墳作為老巢;但那碧塵子卻是天生水族,弄水的行家。也是合該他運道好,竟被他在這泉眼之中,得到了一件歹毒法器--爭鬥之時便不落下風,因此才勉強維持了這麽一個不上不下,不勝不敗的局麵。兩家既無深仇,平時也就相安無事,可如今太清靈寶符就在兩人麵前出現,怎能不勾起這兩隻妖怪的貪心?


    就這麽一下發怔,那一青一黑兩道霧氣在空中一撞,“嘭”的一聲,爆裂開來。兩道毒霧上的法力互相抵消,毒氣卻被山風一送,向平凡,素問二人這邊飄來。平凡被那毒霧一熏,登時栽倒。


    就在他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當兒,忽然間口中一陣清涼,已被素問撬開牙關,塞了一粒丹藥入口。素問喂他服下丹藥,接著便把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並攏,在他人中連擊三下。平凡隻覺鼻端一涼,一股清氣順喉而下,所有不適之感盡數消散。他心中感激,自然而然的向她望了一眼。這時她也正回眸瞧他,目光中充滿了關注之色。平凡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


    那煙霧越來越濃,兩隻妖物的麵目也越來越是模糊不清。忽然之間,隻聽半空中“呼”,“喝”兩聲厲喝,兩隻妖物各自取出法器,在空中鬥作一處。


    放眼一瞧,隻見那碧塵子左手持燈,不住放出森森霧氣,右手卻握了一根滴翠也似的青竹,祭在空中向那女妖彩雲兒身上亂打。那彩雲兒把口一張,立時便有三道火球脫口而出,不住吸攝身周煙霧。她又把那雙股劍一發祭起,堪堪把那青竹敵住。平凡凝目瞧去,隻見空中火星四濺,“劈啪”之聲響之不絕。地麵之上,也是煙霧繚繞,無數法術餘波打在樹上,地上,激起了無數泥土,木屑。平凡生怕素問受傷,當下雙臂環抱,將她一個溫軟的身子,緊緊摟在懷中。在他心中,此時隻有這麽一個念頭:


    “就算我今曰姓命不在,也一定要助她逃出生天!”


    平凡懷抱素問,靜靜的倚在樹幹之上。耳中聽的,盡是劍光亂炸,眼中瞧的,全是狂風亂卷。到了這時,他隻覺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擊沉。


    忽然之間,一紅一青兩道光球閃電般在半空一個交匯,接著,半天中好似打了個霹靂,“轟隆隆”便是震天價一聲巨響!


    樹倒石飛,草木皆裂!


    這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偌大的樹林之中,陡然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一片寂靜之中,眼前忽地升起兩股嫋嫋的煙霧,一紅一青,兩股煙像兩條活蛇一般,自兩旁向中央遊去,互相撞擊。同時嗤嗤的輕響不絕,平凡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觀看,隱約見到左右各有一點火星。一點火星之後是那蜘蛛精彩雲兒,另一片之後是那蛤蟆精碧塵子。兩人各自現了原形,一個是五彩斑斕的蜘蛛,一個是全身金黃,雙眼深碧的蛤蟆。這兩妖俱都張大了口,用力鼓氣將煙霧向對方吹去,彩雲兒修為較深,碧塵子法器厲害,因此苦鬥良久,仍是難分勝敗。


    兩人吹了好一會,林中煙霧瀰漫,越來越濃。突然之間,碧塵子“咦”的一聲,抬頭瞧著地麵上亮起的一道金色微光。微光閃過,地麵之上便陡然間多了一道通體金光金黃,兩寸來長的篆字符籙。這符籙衝出地麵,竟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住一般,冉冉向天空升去。就連蜘蛛精彩雲兒也忘了出手攻敵,雙眼直直的盯著那道符籙。兩妖四隻眼睛之中,同時露出了貪婪已極的神色。


    “太清靈寶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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