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羅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就這麽闖進去,卻隻見方仲今從裏麵退了出來。


    她走過去,方仲今抬頭瞥見她的身影,連忙有些惶恐地行禮道,“拜見皇後娘娘!”


    “方總管,皇上可在裏麵?”雲千羅臉色微沉。


    “回稟皇後娘娘……皇上正在映月宮內與秀妃娘娘用晚膳。”方仲今隻答了一句話,但足夠詳細,時間、地點、人物,都齊了。


    “那方總管可否替本宮請皇上出來一下?”


    這個散發著其他女人脂粉味的地方,她是一步也不想踏進去。


    “這……”方仲今有些為難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畢恭畢敬地低下頭道,“皇上剛剛已經吩咐過了,說是用膳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打擾。”


    “那我就在這兒等他!”雲千羅心中的無名火忍不住騰地燃起,但她始終還是不願像個捉奸的潑婦一樣衝進去,撫了皇家的麵子。所以,她深吸了兩口氣,還是決定耐住性子,就在這裏安靜地候著。


    “皇後娘娘……”看見她的樣子,方仲今臉上的皺紋都快扭成了一團,他戰戰兢兢說道,“皇上今晚會留宿映月宮,大概……不會出來了。”


    雲千羅再次吸氣,然後緩緩吐出,最後淡淡地對方仲今說道,“你下去吧。”


    方仲今如蒙大赦,趕緊謝恩開溜。


    雖說他已是在這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了,但皇後娘娘剛才的氣場真的好可怕,盡管她表麵上還是那麽端莊高貴,但那似乎隨時可能爆發的潛在威脅,還是讓他不禁汗毛倒豎,小腿發軟,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把他當成一隻螻蟻給捏死了。


    直到方仲今已經溜得不見了蹤影,雲千羅還一直站在原地,雙拳緊握在身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羅,我總算找到你了!”


    雲燁華的一聲輕呼,驟然打破了映月宮上空不斷盤旋的低氣壓。


    他已經聽說了早朝上發生的事,擔心雲千羅火山爆發,把祈胤皇宮掀個底朝天,所以連忙來尋她。誰知,此時的她卻出奇地冷靜。


    雲千羅轉頭看向他,那一瞬間的眼神淡漠而疏離,讓雲燁華的心頭一驚。


    他不由揉了揉眼,再次看向雲千羅時,她的臉上已經恢複了熟絡的神色,並且對他露出一抹清淡的淺笑,“你來了?正好,一起走吧!”


    說完,雲千羅轉過身來,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就在雲燁華開口叫她的一刹那,她才如夢初醒。事到如今,進去或不進去,還有什麽區別?那個人,已經變了。或者說,他從來未曾變過,隻是自己一直沉睡在自己營造的美夢裏罷了。


    見雲千羅一個人走在前麵,雲燁華不明所以,於是追上去問道,“你不進去了?還是再等等?”


    雖然他也希望雲千羅能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傷害。但他也明白,如果不弄個水落石出,雲千羅恐怕是不會死心的。


    “進去幹什麽?留下來等著看活春宮嗎?!”雲千羅雙眼隻看著自己的腳尖,悶聲悶氣地答道。


    自己一直執著於真相,一直堅定地想要信任楚墨玄,但是此時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再也沒有心思,也沒有勇氣,朝楚墨玄的方向再邁近一步……


    就算一切都隻是誤會,就算楚墨玄真的有什麽苦衷,她也沒有足夠多的堅強,來支撐到自己再多一秒的時間。


    罷了,既然他連最後一麵也不肯見,就如他所願,就此放手吧!


    此時的映月宮裏,楚墨玄等到耳邊再也聽不見雲千羅的腳步聲,才收起了自己綿延而出的聽力。


    幾名小太監剛好布滿了一桌子的豐盛菜肴,妝容精致的呂繡荷將筷子送到楚墨玄跟前,柔聲說道,“皇上,讓臣妾伺候您用膳吧!”


    楚墨玄忽然站起身來,竟覺腳下有些虛浮,“你好好享用吧!朕先走了。”


    “皇上?”呂繡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自己剛進宮來,就要失寵了?


    “繡荷,對不起……”楚墨玄此時的麵色有些蒼白,他嚴肅地開口道,“朕今後都不會再過來了。等這段風頭過去,朕會親自為你定一門好親事,並且好好補償你的家族。”


    “不!皇上,臣妾絕非貪圖富貴之人,臣妾對您的一片真心,也無須任何補償。臣妾隻求能永遠服侍在您身邊,絕不敢有其他奢望……”呂繡荷驚慌地撲到地上,抓住楚墨玄的衣角苦苦哀求道。


    楚墨玄脫下自己被拉住的外袍,冷漠地離去。


    對於自己不在乎的人,楚墨玄向來無情,雲千羅一走,他渾身上下透出的冰冷也愈發淩厲。因為,那個唯一能溫暖他心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回宮拿起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包袱,雲千羅換上一身男子的長袍,然後將自己的鳳印端正地擺在房中最顯眼的位置,便帶著雲燁華一路打馬出了宮門。


    整個宮裏無人敢阻攔雲千羅,兩人出去得倒是分外順利。一路上,她沒有與雲燁華說一句話,雲燁華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還能怎麽安慰她。他甚至感覺得到,雲千羅此時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任何話都有可能刺激到她變得極度脆弱的神經,因此,保持安靜或許才是最為妥當的方式。


    反正隻要她知道,自己永遠都會堅定地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雲千羅使勁揮動著手中的馬鞭,隻希望趕緊穿過眼前高高的宮牆。她怕自己的懦弱,怕自己的猶豫,不想再給自己一絲一毫反悔的機會!


    雲燁華也隻能抿緊嘴唇,奮力直追,才能勉強不被雲千羅給甩下。


    兩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出了宮門,隱沒於京城那一片錦繡繁華之中。


    高高的宮樓上,兩名男子正悵然望著雲千羅和雲燁華消失的方向。


    “如此費盡心思讓她恨你,值得嗎?”


    “嗬嗬,何為值得,何為不值?”男子低低地歎了口氣,“曾經以為,相愛就要排除萬難相守在一起,哪怕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如今卻覺得,真正愛一個人,哪怕自己孤獨終老,也惟願她長命百歲、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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