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潛意識中,不希望讓那雙眼睛看到任何一點汙濁的東西。於是他想也沒想,就將手捂了上去。


    男孩的手很暖,很輕柔,令陸梓妍生不出半點反駁的心思,她突然開口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陸梓妍,你呢?”


    男孩猶豫了片刻,平靜地吐出了三個字,“玉雪衣。”


    不出意外地,兩人就這樣相愛了。


    但陸梓妍當時是祈胤禦史之女,出自名門望族,而玉雪衣不過是名漂泊江湖的浪子,兩人身份差距太大,所以陸梓妍一直瞞著家裏與他來往。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年輕的皇帝楚胤天要選妃,陸梓妍成為了當屆的秀女之一。


    皇命不可違,在入宮的前一晚,她對聞訊趕來的玉雪衣道,“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棄父母親人於不顧,但是我保證,絕不會讓皇上看上我。”


    她在玉雪衣忐忑卻又無奈的注視下入了宮。


    因為秀女的畫像都事先給皇上過了目,所以在外貌上作文章是不可能了。於是,在嬤嬤教習宮中禮儀期間,陸梓妍將自己的“不拘小節”表現得淋漓盡致,成為了所有秀女中,天資最為愚鈍,也最為言行無狀的一個,讓一群嬤嬤很是頭疼。她們在皇後麵前說盡了她的壞話,甚至恨不得立馬將她踢出宮去。


    一切都在照著陸梓妍的計劃發展,隻要在甄選秀女的當日,她表現得再差一點,讓自己無才無德的形象深入人心,這皇宮必然再與她無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秀女甄選的前夕,陸梓妍遇上了扮成小太監前來儲秀宮查探的楚胤天。


    楚胤天當時也是年輕氣盛,不拘一格。看夠了宮中那些規規矩矩的妃嬪們,反倒覺得她們都不夠真實,永遠像戴著麵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一樣,一切都隻是為了迎合皇帝,討皇帝的歡心。


    所以,他想要看看這些秀女最為真實的一麵。


    當他傍晚在秀女們的廂房門外鬼鬼祟祟徘徊的時候,被出門透氣的陸梓妍抓了個正著。


    “你這小太監,竟敢在此偷窺秀女,好大的膽子!”陸梓妍低聲嚇唬他道。


    “奴、奴才不敢,奴才隻是路過。”楚胤天戰戰兢兢地低下頭。


    “好了,別不承認,這裏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不過……裏麵的秀女姐姐們都那麽漂亮,你眼饞也是正常,不必如此心虛。”陸梓妍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但是你既然被我逮住了,可沒那麽好脫身。”


    “不知姐姐有何要求?”楚胤天立即會意道。


    “小子還挺聰明,孺子可教也!”陸梓妍靈動的大眼轉了一轉,“你帶我去禦膳房找點兒吃的,我就放過你,怎樣?否則,我現在就叫人!”


    “姐姐,別!”楚胤天求饒道,“姐姐想吃什麽,我晚上給你帶過來便是。”


    “不行!”陸梓妍馬上否決道,“你這麽一走,我上哪兒找你去,我們就一起躲在這裏等天黑,然後你帶我一起去。”


    夜色迷人,兩人居然偷偷爬到了禦膳房的屋頂上喝酒吃肉。


    看著陸梓妍毫不顧及形象地大口啃著雞腿,楚胤天搖搖頭,笑道,“宮裏規定秀女是不能沾葷腥,忌吃辛辣食物的,為何你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難道,你不想被皇上留下,還是……你對自己的美貌有絕對的自信?”


    陸梓妍知道宮裏確實是有這個規定的。秀女入選妃嬪之前都需要忌口,因為要讓自己的相貌與身材維持在最好的狀態。


    不過,她才不在意這些,她甚至恨不得讓皇帝都不願正眼看她才好,“哼,做皇帝的女人有什麽好,為了家族的利益,與其他女人爭風吃醋,成天如履薄冰,可不是我擅長的事。”


    “哦?”楚胤天挑了挑眉,“那你擅長什麽?”


    “就像現在這樣咯!”陸梓妍揚起手中的酒壺,那一瞬間,竟笑得比月色還要明媚,“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江湖逍遙,快意人生!”


    至此之後,兩人成為了朋友。楚胤天也成了陸梓妍在這宮中唯一的一點慰藉。


    直到一個月後甄選秀女之時,看見那高高在上,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望著自己的眼裏閃過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意,陸梓妍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要快崩塌了。


    上天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當日,楚胤天一共留下了三名秀女,並且封她做了妍妃。


    她還記得,楚胤天私下對她說道,“朕乃一國之君,雖做不到從一而終,但定會保你一世無憂。”


    陸梓妍是第一個由楚胤天自行選擇的妃子,他是真心喜歡她,但他總覺得,她的心裏還藏著別人。因為每當她看向他時,總像是越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不過,他乃真命天子,他有自信,隻要將陸梓妍留在身邊,必定能讓她將放在心底那個人忘得一幹二淨!


    之後,楚胤天準了陸梓妍回府與家人道別。


    她自然又見到了玉雪衣。


    依舊在老地方,依舊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縹緲得不似凡人。


    隻是那眉宇之間,此時除卻清高冷峻之外,還添了一抹化不開的憂鬱。


    雖然兩人已經來往了兩年,但不得不說,她對他的身世背景幾乎一無所知。他不願說,她也從來不問。


    她曾經覺得,隻要兩個人相愛,身份地位並不重要。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當初確實太過天真了。


    比如現在,楚胤天就用自己的身份,讓她不得不妥協。


    而眼前這個令她一度魂牽夢縈的男子,卻似乎總是與她隔著一層紗,讓她看不真切,找不到安穩踏實的感覺。


    “妍兒,跟我走。”


    玉雪衣沒有讓她解釋為何最後還是被皇帝選中了。他此時隻是凝望著她,眼波流轉,然後向她伸出自己修長白皙的手,帶著最後一絲期待與決絕。


    “對不起,我不能……”陸梓妍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若是我現在一走了之,那就是滅九族的死罪,我不能這麽自私。”


    玉雪衣聞言,還想說些什麽,卻突然從四周湧出一群黑衣人,將他們嚴嚴實實地圍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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