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兩個丫鬟伺候雲千羅起床洗漱,收拾妥當後,便見楚墨玄已經站在墨竹閣的門外了。


    他身穿一襲白色錦袍,長身玉立,墨發隨風輕舞,沒了那狂傲淩厲的氣勢,在幽幽竹林的映襯下,仿佛是從畫中走出的人兒一樣。


    “王爺,不知準備安排什麽差事給我做?”雲千羅率先詢問道。


    “這個暫且放一放。”楚墨玄示意雲千羅跟自己走,“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人並沒有乘坐馬車,而是一人一騎,快馬加鞭出了城。


    足足跑了將近兩個時辰,雲千羅被顛得腰酸背痛,忽然聽到遠處依稀傳來瀑布聲。


    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楚墨玄的馬開始慢下來。


    前方出現的是一座高崖,一簾十米左右寬度的瀑布從崖上傾瀉而下。


    雲千羅與楚墨玄下馬站在瀑布對麵,一陣清涼的水霧混著草木香氣撲麵而來。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實在是因為來到這古代,受了些熏陶,雲千羅也變得文藝起來。此情此景,讓她不禁想起李白的詩句,便脫口而出。


    “好!”楚墨玄一擊掌,略帶驚訝地看著她,“想不到你的文采如此出眾。”


    雲千羅老臉一紅,答道,“景色太美,有感而發罷了。”


    “走,我帶你上去看看。”兩人一起步行往山頂走去,繞到瀑布上方,這裏四周居然用木柵欄圍了起來,還有幾個士兵在看守。


    柵欄中央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深處還有一座竹屋。看來這家夥對竹子情有獨鍾。


    “這地方真是妙啊!”雲千羅雙眼冒著心心,“要是住在這裏多好。楚墨玄,這是你的地方嗎?不如我搬過來如何?”


    “這裏美則美矣,可地勢偏僻,要長久地住下去,吃穿用度也是多有不便的。你不怕日子清苦嗎?”楚墨玄反問道。


    “這倒也是。”雲千羅心裏也清楚,除非是想歸隱山林,否則誰能在此久住,剛才那麽問,也隻是一時興起罷了,“對了,你怎麽找到這麽個地方的?”


    “我剛搬出皇宮的時候,就住在這裏。”楚墨玄提起往事,眼裏似乎掠過了一絲悲哀的神色,不過隻是很快一瞬間,快得雲千羅都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怪不得聽說你早年一直默默無聞,後來不知為何又開始爭著為朝廷效力了。原來是過不慣清苦日子啊!”雲千羅跟他開起了玩笑。


    她知道,每個人心中,總有那麽一點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與心愛之人歸隱山林,不問世事。”楚墨玄望著遠處有些出神。


    “你有喜歡的人了?那幹嘛不和她在一起?”雲千羅好奇地問道。


    “沒有。不過願望而已。”楚墨玄抬手輕輕敲了敲雲千羅的頭,“我本就是世俗之人,怎有資格去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你若是喜歡這裏,有空可以常來。”


    說完,楚墨玄打了個手勢,雁南不知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


    “主子,人已經帶過來了。”


    “走吧。”楚墨玄帶著雲千羅又朝山上走了一段,到達了整座山地勢最高的地方。這裏挖了巨大的四方形深坑,旁邊停放著一口上好的巨型棺木,遠遠的雲千羅就已經猜到裏麵是誰了。


    因為屍骸已經不完整,所以隻能將他們都合葬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


    “楚墨玄,謝謝……”雲千羅眼眶熱熱的,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不知自己何時開始變得多愁善感,連忙避過楚墨玄走到了棺木旁邊。


    最終,她還是將眼淚忍了回去,親手安葬了自己的同伴。


    “你們自由了,開開心心地去吧!”


    但願我們來生還是一家人。今生剩下的所有仇怨,都交給我來扛。


    兩人回到王府已經是傍晚,一起用過晚膳後,楚墨玄拿出一本書遞給雲千羅,“這本是簡單的內功心法,我等下教你呼吸吐納的竅門,你試著練上一練。”


    雲千羅接過一看,“淬心訣?謝了!”楚墨玄確實夠朋友。


    “從明日起,你就跟著賬房的鴻叔做事。”


    “什麽?!”雲千羅完全沒想到他安排給自己的會是“財務”的工作。


    楚墨玄笑著說道,“朝中事務繁忙,父皇需有人分憂,我也不能一直稱病呆在府中。”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這點小事難不倒我。”這些年都是一個人風裏來雨裏去,雲千羅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依靠誰。


    次日早膳後,賬房管事趙鴻便在樓下恭候著雲千羅。當昨日楚墨玄跟他提起此事的時候,他也是大吃一驚。管理府中財產賬目之類的事務,不是當家主母才須學習的嗎?主子的心裏還真是難以揣摩。


    此時,隻見雲千羅身穿一身幹練的男子服飾,材質和楚墨玄常穿的一樣,皆是上好天蠶絲織成的白色錦緞帶繁複暗紋,華貴卻不張揚。趙鴻上前行禮,二人客套一番,便出發了。


    兩人乘馬車來到盛天坊,趙鴻殷勤地為雲千羅做起了解說。原來這一帶大多都是玄王府的產業,酒樓、客棧、錢莊、米鋪……什麽賺錢做什麽。看不出來楚墨玄還是個土財主啊!雲千羅暗暗咂舌。


    “鴻叔,這裏的青樓和賭坊生意這麽好,也是你們的嗎?”


    “姑娘有所不知,青樓和賭坊雖然收入可觀,可王爺是不許咱們涉足的,說是萬不可做這誤人子弟的事情。玄王府做的都是正經買賣,不隻是在京城,許多地方都有我們的分支……”似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趙鴻住了嘴。


    兩人中午在自家開的酒樓吃了個酒足飯飽,順便取回了賬本。這麽一家一家收下來,回府也接近午時了。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賬本,雲千羅問道,“鴻叔,平時這些事都你一個人做?”


    “是,府中沒有王妃,這些賬務都是我在處理。每月整理一次,手下做事的人也本分,所以核算起來並不難。”


    “這樣啊,那我方便看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來幫你。”


    “王爺信任的人,老奴自然也是信得過的。如此,就多謝雲姑娘了。”


    接下來,讓趙鴻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雲千羅在紙上寫下一串串密密麻麻看不懂的符號,畫了幾個格子,然後就迅速得出了結果。


    反複用算盤核對過幾次後,趙鴻對雲千羅的本事算是徹底地服了。


    夜色已深,楚墨玄見雲千羅還未回墨竹閣,就親自尋了過去。隻聽見趙鴻激動地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雲姑娘真是好本事!如果不是姑娘幫忙,老奴起碼要折騰上三天三夜才行啊!”


    “鴻叔客氣了,以後把這種統籌方法交給盛天坊那些夥計,咱們處理起來就更方便了。”


    “好好好……”趙鴻激動地正想去握雲千羅的手,門突然開了。


    “千羅,第一天做事不用如此拚命吧,我又不會給你雙倍酬勞。”楚墨玄勾唇道。


    趙鴻不動聲色地走到一旁垂下頭,雲千羅無所謂地擺擺手,“我這人就是心裏裝不下事情,做完了才睡得著,現在正好一起回去吧!”


    楚墨玄點點頭,隨雲千羅一起離開了。他也沒有詳細詢問什麽,反正影衛會一五一十匯報給自己聽的。


    況且,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她做出多少成績,不過是尋件事情給她打發時間罷了。反正這王府現在沒有女主子,就勉為其難地讓她先替著吧!


    接下來的日子,雲千羅的生活逐漸變得有規律起來。白天就出門逛逛,替楚墨玄打理打理生意,晚上回屋就修煉內力。


    生意上,楚墨玄和趙鴻都知道她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也就由著她去。雲千羅的各種奇思妙想也是層出不窮,比如酒樓充值會員卡可打八折、米鋪團購、客棧貴賓卡持有者可以免費升級天字號房等等,玄王府的生意是越發地紅火起來。


    不過這些事情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沒那麽簡單了。


    此時,在楚墨玄開的“醉不歸”對麵的茶樓裏,兩名男子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品著茶,似乎在閑話家常。


    “你是說,新入玄王府的那個謀士,是個女人?”太子楚墨瑾今日穿著一身低調的赭色錦袍,每半月到這兒來聽一次關於楚墨玄的消息,已成為他的習慣。剛才他也試著在對麵充了個什麽“會員卡”,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聽說這女子,是玄王半路撿回去的。她去玄王府當天,有好些人都看見了。也不是什麽謀士,隻是替玄王管理一些雜務。”說話的是禮部尚書的庶子孔炎。原本太子是不會把這種人放在眼中的,所幸的是他母親的娘家是個江湖上的大家族,各路消息非常靈通,因此楚墨瑾才將他收為己用。


    “撿回去的?!竟然有這等事……會不會是誰安插在他身邊的人?”楚墨瑾百思不得其解,楚墨玄從不親近女子,怎麽會輕易就帶個不認識的人回去?


    “我們觀察了很久,沒發現她有什麽異常。以玄王的行事風格,也斷不會把有絲毫危險的人放在身邊。”其實孔炎不知道,當初楚墨玄讓雲千羅跟自己回去之前,經過了怎樣的心理煎熬。


    “哼,如此也好。要是他喜歡上這麽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吃虧的可是他。再過一月,東林國的公主可就要抵達京城了。”


    “沒錯,如果玄王了心裏有了這個女子,那嬌滴滴的公主,還飛得出您的掌心嗎?嗬嗬嗬……”孔炎猥瑣地笑了起來。


    “好生盯著,必要時,我們可以再推波助瀾一把。”楚墨瑾輕輕敲了敲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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