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終於投降,不去想那個什麽地名:“反正挺遠的,進城做什麽?”張怕說:“隨便轉轉。”


    “夠悠閑的啊,我說怎麽空著手,去年收成怎麽樣?”


    “收成?我不種地。”張怕很有耐心也很有禮貌,以他一個元嬰中階修為的高手肯這樣和普通人說話,簡直難得之極。


    “不種地?那你指什麽活?打獵?”漢子的問題層次不窮。張怕很想說,放過我吧,可是又不忍掃了別人興致,繼續配合:“不打獵。”


    不種地也不打獵?漢子越發好奇,還待再問,河對岸忽然響起聲呼哨,黃土路上快步跑來一個人,邊跑邊喊:“進湖,進湖,官兵征船了。”


    一嗓子驚動河麵船隻,兩岸加一塊共五艘小船,紛紛有人露頭問話:“真的假的?”


    報信那人罵道:“不信你就等著。”說著話跳到一艘小船上,解開纜繩向下遊劃去。


    漢子也變了臉色:“兄弟回吧,今兒沒船,算你運氣不好。”說著話跳上岸邊小船,那船中水手已經操槳待發,漢子一上船,利馬駛向下遊。


    張怕哭笑不得,這都什麽事啊?我就溜達溜達想坐回船,官兵還來征船?運氣背到這種程度?看看天又看看地,琢磨道:“哪個門派算術最厲害?不知道生日,八字沒得算,隻能看麵相。”琢磨一會兒沒有頭緒,決定去最近的城市隨便找個相師算算。


    他在這胡亂琢磨,河對岸土路傳來馬蹄響動,十幾匹戰馬馱著軍士馳到河邊,打頭之人到渡口後,看看上遊下遊,罵道:“又讓這幫兔崽子跑了,回去。”一群人再蹄聲隆隆跑回去。


    張怕一頭霧水,這是幹嘛?一國之兵當衛一國之民,為何民畏兵,兵罵民?


    他也是百無聊賴,按說應該趕緊去永安湖,可是方才事情引起好奇心,決定在渡口多待會兒。一個時辰後,打錢村方向走來倆人,一個老漢和一個年輕女子,各挑一擔籮筐,裝些時鮮蔬菜,瞧樣子是去城內販賣。走到渡口沒見到船,老漢喪氣道:“白跑一趟,沒有船。”女娃有點著急:“怎麽會沒船呢?”放下挑擔,跑到渡口左看右看,然後失望回來。


    老漢看到張怕,過來問道:“小夥兒,什麽時候來的?你來時有船沒有?”


    張怕道:“我來時有船,然後官兵來了,船就跑了。”


    老漢長歎一聲,跟女娃說:“歇會兒回吧。”


    倆人每人一副挑擔,女娃嘟嘴揉肩甩胳膊,滿臉不高興:“官兵真煩人。”老漢喝道:“別瞎說。”看眼張怕,見他沒有反應,暗舒口氣。


    女娃就沒再說話,低頭用腳撥弄籮筐。張怕看眼籮筐,將近半米高,塞的滿滿當當都是菜,少說有五十斤,一擔就是一百斤,暗暗咋舌道:“女娃子真有勁兒。”


    見老漢失望麵色,女娃子一臉不高興,想想說道:“菜怎麽賣?看起來挺鮮的。”


    老漢一聽,興許是主顧,忙接話道:“肯定新鮮,自家種自家吃的東西,要不是吃不了怕壞,誰會大老遠折騰一趟,你看這葉子,還打著露水呢。”


    張怕笑笑,他隻是濫好人的善心作怪,想幫幫人而已,取出二兩銀子:“這些銀子能買多少?”老漢一看,忙道:“多了,全買了還要找給你錢,我這也沒零錢。”說著話從腰間摸出個小布袋,裏麵隻有幾十個銅錢。


    張怕道:“那就都買了,也不用找錢,把菜放這就好。”


    老漢不同意:“不能讓您虧了啊。”張怕道:“不會虧的,天下哪有人喜歡吃虧,我又不傻。”老漢想想也對,低聲跟丫頭拿主意,丫頭倒是利落的很:“他願意買,賣給他就是,又不是偷他搶他,怕什麽。”


    老漢有些不好意思,又羅嗦一會兒,最後千恩萬謝的收起銀子,仔仔細細把菜碼成堆,起身問話:“也不知道渡船什麽時候來,幹等不是個事,我陪您聊聊?”


    張怕正想了解發生什麽事情鬧的官民不快,直接問道:“官兵為什麽征船?”老漢變得謹慎:“您問這個幹嘛?”張怕知道老漢誤會了,笑道:“好奇而已,要是為難的話就不用說了。”老漢摸摸腰間的銀子,想了想又問:“您不是本地人吧?”張怕恩了聲。


    老漢還在猶豫,邊上女娃子說道:“怕什麽,有什麽不能說的,老百姓誰不知道啊?官兵征船是去揚湖剿匪,年年剿年年征船,那幫官老爺淨不辦人事,一群王八蛋。”


    張怕嗬嗬一笑,他在笑自己的偉大運氣,張天放說的對,自己也許真是衰神轉世,好事碰不到,壞事天天見。


    老漢看見張怕笑了,自己閨女也開了口,瞧在銀子的麵子上,索性說的再詳細些:“這河的下遊是揚湖,很大,湖中大半地方是島嶼和蘆葦,島嶼很多,蘆葦又高又密,水草也多,還有很大一片沼澤地,不利於大船行進。島上有很多水匪,官軍剿匪,大船進不去,小船又打不過人家,每次都是損傷慘重,所以官軍開始征收河上湖上漁家的小船,征了又不給錢,不是坑人麽?”


    原來是這麽回事,張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以他這種修為的修真者來說,早已脫離紅塵萬丈,輕易不會幹擾世俗事情,像官兵剿匪這事,誰對誰錯還真說不準,沒誰願意提著腦袋生活,即便是殺人王也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才敢殺人。


    老漢看張怕點頭,以為讚同他的說法,繼續說道:“就說呢,要不是逼人太甚,誰願意當賊?”


    張怕一聽,果然有故事,但已經不想再問,世間事總是這樣,了解越多就越失望。不過他不想問,老漢卻在繼續訴說:“前幾年,官府說北麵有個礦山,招人挖礦,挖出他們說的那種石頭,一塊給五兩銀子,大夥兒一聽,不去的是傻子,要不是我一把歲數,也想過去試試。這麽說吧,當時去了二十多萬多棒小夥子,去山裏挖石頭,開始的時候真有人挖出石頭,運氣好的一天一塊,一個月能挖出三十塊,運氣再差,一個月也能挖個三塊兩塊,這就是錢啊。這石頭是每天挖每天交,登記名字和數量,一月結一次帳。好容易幹滿一個月,大夥等著領銀子,結果銀子發下來,一塊石頭變成五十文錢,大夥當然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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