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有張怕在,女子有依靠,什麽事都不用怕,可是他走了,自己又是孤單一人,從此無依無靠,心裏變得空落落沒有主張,好久才止住淚水,將金銀丹藥收好,走向長街一端。


    張怕隱在她身後看著,心裏有點點離傷。那時告別宋雲翳張天放,心裏隻有悲憤,滿腦子報仇欲望,沒有一絲離情別愁;還有離開林森時的感覺,都與現在不同,是不是因為她更柔弱,更需要幫助?


    看著她走進客棧,一家家問價比較;看著她買饅頭吃;看著她小心將碎銀換成零錢;看著她謹慎入睡;也看著她睡不著坐起,思考半天吃下洗髓丹……然後天亮,離客棧而出。家在南方,她往北行。走到個村莊,欲買房住下;村人見她單身,聯合起來欺負她,抓她待來年奉敬河神。女子服過洗髓丹,體質優於常人,加上見機的早,倉皇逃回縣城。


    等進到客棧安全下來,淚水爬滿臉頰,她在哭老天的不公,最後哭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找店夥計幫忙在城中置房,買刀劍武器防身,費幾天時間辦妥一切,從此深居簡出。


    這幾天,張怕在偷偷照看她,對起壞心打她主意的統統殺死,包括那些混蛋村民,確認她安定下來才放心離去。


    替女子報仇殺死近百人後,他忽然覺得罪沒有大小,罪就是罪,不是錯,起壞心的給別人造成傷害的就是罪就該死;而自己好多年忘記父母的存在隻是個錯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自己還是善良的。他找了個很好的借口安慰自己,但別人不行,涉及人命財物都是罪。


    直到離開縣城向南行,他才發覺有點兒不對勁,自己越來越嗜殺,越來越不在乎人命。忙在路邊找個地方沉息打坐,淨化凝練心神。


    他打坐的後方有座高山,山上鬱鬱蔥蔥綠意昂然。


    打坐要平心靜氣,腦中空靜容不得雜念,他一坐就是半天。傍晚時分,小豬低低哼唧兩聲叫醒他有人來了,張怕收功睜眼遠望,昏黑天色下一道白影向這麵飛來。


    來人發現張怕是孤身一人,冷哼聲落到麵前。一襲白衣三綹長髯,白淨皮膚甚是英俊帥氣,瞧之氣派大方自信高傲,應是慣於發號施令之人。


    張怕抬頭看他,麵容平靜沒說話。來人是越國四大魔門之一,合歡門門主歐陽頂天,結丹期頂階修為,這家夥有個笛子挺厲害,還有個小花的法器也不錯。


    歐陽頂天冷語問道:“你在等我?”不待回答又重哼一聲:“想不到元嬰修士也貪我一個小小結丹修士的法器?”


    張怕被他說的一愣,反問道:“我貪你東西幹嘛?”


    歐陽頂天不認得張怕是誰,冷語嘲笑道:“我敢來就是不怕你,無非一死,又有何大不了?歐陽頂天縱橫一生,威風逍遙,何懼一死?動手吧。”


    看他樣子不想反抗,張怕想了會兒想不出原因,堂堂魔門門主為何引頸待割?不過這家夥和天雷山有仇,殺了也好。正亂想呢,歐陽頂天恥笑一聲:“不敢動手?怕找不到寶物?”


    張怕越聽越糊塗,歎口氣問道:“你瘋了吧?”當年歐陽頂天何等威風,一人獨擋正道七大派,嚇得無人敢動,如今卻生誌全無一心求死,這變化也太大了。


    歐陽頂天聞言色變,厲聲道:“殺我可以,不要辱我名聲。”


    張怕覺得好笑:“你都不想活了,還在乎聲名?”


    歐陽頂天翻手拿出綠笛就要動手,猶豫下收起歎道:“罷罷罷,動手吧。”


    “你真瘋了?”張怕端坐半天終於舍得站起來,走近兩步仔細打量歐陽頂天。


    “滾!老夫可殺不可辱,不就是些破爛法器麽?你要就給你。”說著話丟出玉笛。


    張怕徹底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家夥瘋了,退出大老遠說道:“這個,我不殺瘋子。”


    一句話差點把歐陽頂天氣死,狂笑著收起笛子說道:“既然不殺,就別跟著我。”


    “神經啊!你跑我麵前跟我嘮叨半天瘋話,還說我跟著你?我跟著你幹嘛?”張怕大聲叫道,心想門主就是門主,發起瘋都和常人不同。


    歐陽頂天鄙視看他一眼,騰身向他身後大山飛去。張怕被這家夥勾起好奇心,思忖片刻,不行,得去看看,跟著飛過去。


    歐陽頂天見他跟來,停身大怒道:“難道得法寶不成?還要煉我屍骨?你是哪個宗門的?望閣下念魔門同宗,給在下個全屍。”


    張怕飄過來不屑道:“誰跟你是魔門同宗?我是天雷山弟子。”


    歐陽頂天啊了一下輕聲道:“難怪,難怪呢,反正都是死,在死前能告訴我,是誰告訴你我在陰皇山坐限麽?”


    “陰皇山?這山是陰皇山?什麽是坐限?”


    歐陽頂天淒然一笑:“滅門天雷山與我無關,是新門主做的決斷,你何必戲弄於我,反正我活不過今天,你就戲弄我,甚至鞭我屍,或者剔骨挖筋又能如何,我終究是死了,感覺不到痛苦。”這話說的有點兒可憐,不再是以前那個威風八麵的傲世梟雄。


    張怕聽的一酸,想起才救下的女子,輕聲問道:“你怎麽了?”


    歐陽頂天本不待與他細說,可是顧忌要保全屍骨,而張怕言語真摯不像做假,輕聲吐出兩個字:“大限。”


    張怕一下就明白了,坐限說白了就是坐著等死,今天是歐陽頂天大限之日,選定在陰皇山坐限,可巧碰上自己,修為比他高,當然引起誤會。遙想以前威風時候,如今臨死還要好言求人給全屍,不糟蹋屍體,換成誰都不會覺得好受。想想說道:“我是路過這裏,不是為等你,你去吧,我走了。”剛抬步又說句話:“方才本想殺你為師門報仇,不過反正都是死,唉。”輕輕邁步走遠。


    歐陽頂天呆站會兒,似在考慮他所言是真是假,終於下決心喊道:“等下。”甩手丟過去一個儲物袋說道:“用不到了。”轉身飛向陰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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