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舊,張怕沒有設護盾遮擋,但是無論多麽密的雨絲多麽大的雨滴,在接近他身體的一瞬間直接消失掉。他憑空傲立,似天神謫世凜然不可忤逆,威武難當。


    他就那麽靜靜立在天雷山頂的空中,許久許久不動,直到暴雨驟歇,烏雲散去,天空重又複歸一方清明。成大字形憑空而立的張怕的雙手忽然動了一下,緊握成拳,身周凝而不動的濃密靈氣好象得了命令,潮湧般瞬間擠進張怕身體。張怕整個人為之一震,原本充盈的靈息此刻更加充盈,脹的他直欲做點什麽發泄一下。


    靈氣在體內幾個周轉,與自身靈氣合為一體,張怕長吐口氣,一雙血瞳慢慢褪去殘紅,恢複到原來顏色,隻是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比以前更亮。


    收拳,展翼翅,嗖地飛往下方,去每個村鎮收買棺木,張怕靈台清明,麵目平靜,沒有悲傷沒有激動沒有仇恨,好似天下事都與他無關那樣平靜,而現在,不過是在做他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半日後飛回天雷山,把天雷殿前麵廣場清理出來,擺出買到的棺木,隻有數百張。放出藏鼠噬地鼠,讓它們幫忙找屍體,他負責搬運收殮。


    天雷山近兩萬弟子,此時變成萬餘屍首,還有許多分辨不出模樣,隻剩殘骨肉屑。張怕在山上四處飛遊,將他們都歸到天雷殿前。


    正忙著,藏鼠傳來信息說某處有寶,張怕讓藏鼠做個標記,然後繼續收殮同門屍骨。三日後,天雷山所有弟子都陳列在天雷殿前,張怕設個法陣護住天雷殿這一塊,然後再次下山,去大城市買棺木,買道服。


    數日後再回來,給每一具屍體換裝,裝棺木。天雷殿前廣場滿滿都是棺木,萬多棺木,瞧著就沉重壓抑,黑沉沉一片似無聲怒海,表麵風平浪靜,內裏卻是驚濤駭浪。


    燃起香燭,張怕代萬多死去的同門執弟子禮,然後一一將他們送到後山落葬。那裏原先有片故人祠,葬著曆代先輩,此時也沒了。依著故人祠原來位置,在旁邊掘出個巨大深坑,張怕就一次一次往返,每次隻捧一具棺木安葬。這些棺木裏有真木師叔、真一師叔、宏遠師兄,還有更多更多不知道名字的同門師兄弟。


    收殮時沒見到真如掌門和真天道人的屍體,但是見到兩位師叔破損的法寶逆天寶鑒和天雷劍。張怕知道,八成是使用火雷爆自暴身亡,導致屍骨無存。


    萬多棺木葬於一起,覆蓋黃土,立一巨大石碑,碑上平平沒有刻字,張怕把想說的話刻在心上,咚咚九叩頭,送別諸同門,平靜起身離開,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藏鼠又傳來信息,還是適才內容,張怕飛去查看。


    後山更後山的地方有個山洞,是師叔祖鐵冠真人閉關之處。以往高高石門隔絕內外一切,現在石門碎裂露出內裏,不過十米見方一個大屋子,除卻蒲團再無別物。藏鼠就在這山洞地底傳來信息。


    施地行術下潛,才入地,胸前神淚突然猛烈跳動起來,好象很激動的樣子。張怕不明所以繼續下潛,隨著下潛越深,神淚跳動越猛,到最後幾乎要脫體而出。張怕好一陣安撫才稍微平息下來。


    藏鼠吱吱叫提醒寶物就在眼前,張怕將身周泥土擠出個空間,拿出夜明珠照亮,腳下有個一米見方的銀匣,匣子外麵設有數道結界,起隔絕蔭蔽作用,匣子上還有數道結界,若不是藏鼠,尋常人絕對難以發現。


    匣子一出現,神淚猛地從胸前跳離,穿過數道結界直接撲到匣子上。可是銀匣是密封的,神淚進不去,隻能在表麵著急。


    張怕知道匣子裏裝的是什麽了,是神淚的本體,死在自己麵前的那條大伏神蛇的屍骸。抬手接回神淚,破掉結界,拎著匣子返回地麵。


    回到地麵打開匣子,果然是瑩白巨大的伏神蛇屍骨,肉已經沒了,隻剩外皮鱗甲,長長蛇骨,玉球般的雙眼,和腦中一顆巨大靈珠。


    將它們取出平置地上,長長蜿蜒數十米,隻尾部少了些鱗片,是被鐵冠真人拿去煉器了。神淚貼著蛇骨鱗甲遊動,一寸一寸像是在撫m自己的身體。張怕瞧之不忍,想起馭獸袋中百多小蛇,放出它們後自去外麵呆坐,留給伏神蛇母子一片空間。


    萬年伏神蛇,鱗甲得來不易,想煉製更加不易,鐵冠真人費時三年,耗盡無數天寶地材才煉出一把蛇鱗劍,自知再沒材料煉製其他法寶,又怕惹來麻煩,所以在閉關的山洞內挖地數裏,以藏寶匣收藏,又施以多個結界,深埋地下。不曾想最頭來,還是便宜了張怕。


    張怕坐在地上呆呆望天,過去近百年,伏神蛇骨又和神淚匯合一起,是不是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數?可是天雷山覆滅又是哪一種定數?


    坐了不知道多久,小伏神蛇從蛇骨處遊過來,百多小蛇緊緊擠著他,冰冷雙目似乎有了感情。神淚飄在他眼前,上下顫了兩下,又貼回胸前,與他歸於一體。


    張怕低聲問道:“我用它煉製法器可以麽?”胸前神淚跳動下表示同意。張怕卻沒一絲高興神情,重重點下頭長歎一聲,過去收起蛇骨。


    展開翼翅,圍繞天雷山緩慢飛一圈,在萬獸洞前停了會兒,那裏原本有所茅屋,他在那住過好久,好久。萬獸洞裏有個八卦陣,現在洞沒了,八卦陣也沒了,洞裏還有許多希奇古怪的可愛妖獸,他就是在那裏見到伏神蛇,得到百多伏蛇卵。


    放眼望,天雷山這麽大,居然說毀就毀了,再沒一個活人。展動翼翅西飛,那裏還有他的一個家,在一塊巨大石頭下麵的一個小木屋。


    木屋還在,也許是距離太遠,又沒人居住,所以敵人們放過它。落到院中,推開每道門,露出空空的滿布灰塵的房間,顯得那麽破落。張怕腦中突然跳出句話,往事不堪回首。哧地自嘲的笑了一下,我都不可回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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