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回頭,僅憑腳步聲,就能精準的叫出每個人的名字的,迄今為止,也隻有嘉禾姐了。


    嘉禾聞言輕笑,她輕輕搖著頭,解釋道:“哪用的著什麽聽力?在帝景豪庭裏,這個點兒還會過來的,除了你還有誰?”


    她的聲調不高不低,不怒不憤,甚至滲著淺淺的笑意。


    可正是這種語氣,卻讓閻烈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了下,一股子尖銳的疼痛,刹那間在他的心間蔓延開來。


    嘉禾姐不該被如此冷待。


    她是那般好的女人,應該被捧在掌心,護在身後,千疼百愛尚且不夠,更何況如此怠慢呢?


    閻烈想,若不是做出這件事的人是程珈瀾,是嘉禾姐用生命愛著的男人,他一定會讓對方付出——


    血的代價!


    閻烈沉靜的眸子裏,隱藏著憤怒,和因為嘉禾而起的心疼不值,可是他知道嘉禾根本不願意聽。


    她愛程珈瀾愛到,隻為了讓他留下血脈,就心甘情願的退讓,讓其他女人嫁給程珈瀾……


    那麽,他的這些憤慨,即使說出來,也不過無足輕重。


    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劇烈波動,閻烈借著邁動步伐之際,漸漸地平複著心緒,當他將托盤放在茶幾上的時候,情緒已然恢複了平靜,“嘉禾姐,你該吃晚飯了。”


    “放著吧。”


    嘉禾還是沒回頭,她的雙手,依舊撐在欄杆上,眺望著遠方,“我稍等再用。”


    閻烈直接抬步而去,與嘉禾並肩而立。


    當他聽到嘉禾的話時,眸光中染上了不讚同的顏色,“這可不行,不按時吃飯……”


    “阿烈!”


    嘉禾微微加重語氣,打斷了閻烈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嬌嗔地橫了他一眼,風情萬種道:“你不覺得嗎,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壓根就不適合說那麽煞風景的事兒嗎?”


    明月高懸。


    銀色月光灑了一地,被籠罩在內的小花園,影影綽綽地看不太清,可是這份朦朧,卻讓景色越發美麗。


    清風拂麵,花香襲人,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適不適合說教,閻烈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隻知道在嘉禾側目嬌嗔時,吹來的晚風直接揚起了她的長發,紛紛揚揚,頑皮的發梢倏爾拂過了他的鼻尖,留下了一縷幽香。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捏住了那一縷發絲,指腹間傳來的那種光滑細膩,讓他的心湖驀地泛起漣漪,一圈圈兒,好似淘氣的娃娃故意用柳枝挑起湖水。


    兩人之間忽而染上的粉色空氣,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越發古怪。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嘉禾,她頗為無奈道,“頭發長了可真是麻煩。”


    同時,她極其自然的抬手,將頭發從閻烈的手中抽了回來,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笑道:“好棒的玫瑰花香,我都有點餓了呢。”


    這次,閻烈未接過嘉禾的話茬,他靜靜地看著嘉禾轉身,走到茶幾旁,坐在沙發上,無比滿足的享用他送來的晚餐。


    指尖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再聯想到方才無意間感覺到的那種屬於發絲的柔韌滑順,閻烈頓覺心髒處也空了一下。


    程珈瀾的生物鍾向來準時,不管前一天晚上休息的多麽晚,第二天六點半也會準時起來。


    鍛煉身體到七點半,然後洗漱用餐。


    吃飯的過程中,順便將女傭放在他手邊的早報翻閱下,之後才由司機送他去卓越集團,開始這一天的工作。


    對於程珈瀾的習慣,薄荷曾暗地裏將他比喻成——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


    薄荷的這句吐槽可以看出程珈瀾的生活習慣多麽好,或者說是他本人的自控力,強到了一種令人驚悚的程度。


    這樣自控力強大的男人,他在今天早上時,卻反常了。


    之所以說反常,不是他起的晚了,相反,他比平時還要早醒了四十分鍾,醒來這麽早的原因很簡單,隔壁太吵!


    寰宇作為a市為數不多的高檔別墅,在隔音方麵的處理自然很優秀,再加上程珈瀾名下的這套房子單獨霸占了一整層,所以平日裏絕對不會有屬於鄰居家,稀奇古怪的各種聲音。


    可是當聲音來自內部時,那再好的建築也隻能敗退。


    程珈瀾隨意拽了件男式的絲質長袍,披在身上,翻身下牀。


    他倒要看看什麽東西敢如此擾人清夢!


    擾人清夢的不是東西,是一個人,是在這個房間裏住了好些天的薄荷。


    隻見她動作笨拙地拽著梳妝台,將它拉到了另一個位置,在拖動的過程中,梳妝台的桌腿和地麵劇烈摩擦,發出了無比刺耳的聲音!


    這還不算,薄荷又將一旁的行李箱打開了一條縫隙,直接將一些瓶瓶罐罐,從這條縫隙裏強行塞入。


    程珈瀾輕挑眉梢,瞧著出了大力,滿頭熱汗,小臉緋紅的薄荷,“你在忙什麽?”


    忙得不亦樂乎的薄荷,忽而聽到程珈瀾的身影,頓時被嚇了一跳!


    原本抓在手裏的行李箱直接脫手而出,摔落在地,發出啪啦的巨響。


    薄荷*未睡,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


    在這個折磨的過程中,不斷糾結著這些日子發生的糟心事情。


    糟心到天際蒙蒙發亮,就再也躺不住了,她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就開始收拾東西。


    反正程珈瀾都下了逐客令,她死皮賴臉待下去也沒意思,倒不如主動點,自己滾蛋,這樣還能把她的全部家當帶走!


    她這麽想著,卻因為逐客令的‘客’字,滿心憋屈。


    越是憋屈,就越是對旁邊房間裏尚在睡夢中的程珈瀾,各種不滿,越是不滿便越是氣憤!


    這般堪稱惡性循環之下,薄荷就故意地弄出了各種聲音。


    她絕對不是打擾某人休息,隻是在收拾東西而已!


    收拾東西嘛,肯定要有動靜,沒見過誰能猶如無聲電影般,隻有動作沒有聲音的,對不?


    如果真被折騰的睡不著,那也不是她的錯,而是他的睡眠質量不好!


    這麽自我催眠的薄荷,折騰的心安理得,“我收拾東西呀!”


    這句話本應該說的理直氣壯,可在程珈瀾深邃的目光下,薄荷不知為何有點心虛,視線都跟著移開了,可是沒一會,她就想,她心虛什麽呢?


    為什麽會心虛?


    鑒於程珈瀾昨晚的惡劣態度,薄荷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心虛的理由,於是她又轉過頭,挺直腰杆,笑容璀璨道:“東西我收拾好了!這就走了,再見!”


    她原本還想說的更決絕點,可怎麽也說不出口,到最後溢出唇畔的笑容都變了味兒,莫名的有些發苦。


    薄荷在心中悵然歎息,彎腰抓起行李箱的拉杆就要轉身離開,可是手臂卻被人抓住了。


    心,再次高高懸起,這一刻薄荷滿腦子都是,程珈瀾要留下她,攔住她。


    這些年裏,他都是這樣的,看似對她放手,可是沒有一次,真的讓她離開過他的視線。


    一如利用譚極東,逼著她簽下十年的契約。


    一如強硬地在母親麵前,承認她女朋友的地位,來回擊那句——我跟你的世界截然不同!


    一如他用無賴的手段,逼得母親點頭,讓她跟著他回帝景豪庭。


    往日片段在薄荷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從前那些難堪,難過到極致的情景,到了此時此刻,好似醞釀過的美酒,經過時間沉澱,辛辣之中又有了一絲無法抹去的甘甜,像極了她現在的心情。


    隻是程珈瀾接下來的話,就猶如加了冰的水,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程珈瀾說,“我送你。”


    他說,他送她。


    而非,不許走!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薄荷感到無比愕然。


    她想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失落,因為她覺得自己連微笑都無法保持了,像是風幹的泥土,碎裂成一塊塊的,隨風而去。


    “不必。”


    好在如今的薄荷,到底是成長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遇到一點事兒,就驚慌失措的女孩子。


    瞬間錯愕失神後,薄荷又重新揚起微笑,她望著程珈瀾俊美如昔的容顏,語氣平淡道:“我已經通知物業幫我叫車了,所以不必麻煩你,現在時間還早,你繼續休息吧。”


    以後再也沒有人,吵你了。


    薄荷忽然間很想笑,她*未眠,又一大早來回折騰,為的就是讓程珈瀾開口說不許走,可偏偏得到的結果卻是相反的。


    到了此時此刻,她都不知道用‘不作死就不會死’來形容自己更合適,還是咎由自取更合適了。


    不過,不管哪句合適,她都必須承認,她已經無法繼續留在程珈瀾身邊了。


    薄荷知道,愛著程珈瀾的她,如果堅持留下來,那麽不愛她的程珈瀾,會將原本的薄荷消磨掉。


    回首瞧瞧她最近這段時間做過的事兒,那簡直像是被另外一個人俯身似的。


    陌生極了。


    這種連自己都要忘掉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薄荷想,趁著現在離開倒是也好。


    即使離開,當初她說過的,無論如何都要等到程珈瀾恢複記憶的話,依舊作數。


    二十四小時黏糊著是一種不成熟的等待,而默默凝視,是她現在該學會的。


    薄荷這般顯而易見的生疏話語,讓程珈瀾不滿地蹙起眉,更不滿薄荷好似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他身邊離開的態度。


    他收緊了手,再次加重了力道,沉聲道:“我說,送你!”


    薄荷微微一怔,實在沒想到程珈瀾的態度這般強硬,不過心裏已經做出離開決定的她,並不願意再次跟他起爭執,更何況在心底,她還是有所留戀的。


    她輕輕頷首,“好。”


    程珈瀾緊緊地蹙著眉,明明薄荷很乖很乖,可為什麽,他的心底還是很不爽?


    不過,他什麽也沒有說,直接拿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再出來時,已然一身清爽。


    他拿了車鑰匙,站在門口對著薄荷招呼道:“走吧。”


    薄荷從沙發上起身,先是將手提包掛在肩膀上,手裏又拎著一個小型的旅行包,左手抓起行李箱,手腕微微用力,就見行李箱傾斜,滾輪隨著薄荷的走動,直接滑起來。


    程珈瀾望著薄荷那大包小包的模樣,頓時又蹙起了眉。


    他發現,被薄荷折騰醒的這幾十分鍾都沒有的時間,他已經蹙過三次眉了。


    他原本不想多說,薄荷喜歡折騰就隨她好了,就算是把這棟樓拆了,對於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可是當他看到薄荷掛在肩膀上的手提包滑下臂彎時,再也忍不住了,“用的著這麽折騰?”


    “……”


    怎麽不用?反正她的東西留在這兒,也不會有其他人用,沒準還會被人清理出去呢。


    那個人除了嘉禾,薄荷絕對不做第二人想。


    哎呀,心底的酸氣又冒上來了。


    不能冒,忍著。


    不能變臉,絕對不能變臉。


    她要做個嫻靜地美女子。


    可是程珈瀾接下來的話,卻讓薄荷驚呆了!


    “不過回家住幾天,你也不嫌麻煩?”


    缺什麽直接買就是了,他還不差這點錢的。


    “幾……幾天?”


    薄荷變成了小結巴,怎麽就幾天了啊,不是打算徹底的對她放手嗎,她這連徹底走遠點的打算做好了!


    “當然。”


    程珈瀾橫了薄荷一眼,不滿地鄙視著她無知的話語,“我這幾天有事兒需要出國。”


    所以,昨晚在薄荷說要離開的時候,他才答應的那麽爽快。


    “不過你放心,十天後,我們的婚禮,我一定趕回來。”


    啪啦!


    掛在薄荷肩膀上的手提包,拎在手裏的小旅行包,以及左手裏的行李箱,全部隨著薄荷的手一抖,落了地。


    十天?


    婚禮!


    兩個詞,四個字,分開之後,薄荷都能明白啥意思,好歹她也是大學生畢業了好嗎,但是組合在一起,還用在了她的身上,她怎麽就不明白了呢?


    莫非……


    從小到大,教導她語文的老師,其實都是教體育的吧?


    好吧好吧,就算是這樣,她的程度也不應該隻有這點吧——


    薄荷是絕對不會承認,其實是她的資質太那啥了。


    “還不下來?”


    薄荷大腦一片空白之際,一直行駛著的車子已經停下來,從駕駛位下來後,等了好半天,都不見薄荷有反應的程珈瀾,忍不住出聲催促了。


    這倒不是代表著程珈瀾的耐心不佳,而是他,並不喜歡路過的路人,看向他的眼神。


    俊美的男人,普通人三輩子買不起的名貴跑車。


    香車美男的號召力,絕對不比香車美女少多少。


    “啊?”


    薄荷聽到程珈瀾的召喚,愣愣地轉頭,望著神情略有些深邃晦暗的男人,整個人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之中,清醒過來,甚至傻傻呆呆的問:“剛才你那話什麽意思呀?”


    剛才的話?


    程珈瀾蹙眉,他剛才好像說了不少話吧。


    不過能讓薄荷露出這麽蠢的表情的話,好像不多。


    刪刪減減,隻剩下那麽一句——


    “你是說陪你爸媽一起吃飯,你放心,我不會介意早飯簡單的。”


    程珈瀾的大度不但不能讓薄荷滿意,反而差點抓狂,“誰跟你說早餐啦!”


    哎,雖然早餐也很重要,但是在今天一早發生的這事兒裏,顯然不是重點,好不好?


    薄荷豎著眉,“我明明是說結婚!”


    為什麽如此攸關人生的大事兒,她現在才知道呢?


    還是以那種‘今天天氣很好’,‘不錯’,不鹹不淡的語氣說出來的。


    “這不是你自己提出的?”


    程珈瀾不明白薄荷糾結什麽,她提出來的,他答應了,就這麽簡單。


    “我提出來的,我——”


    薄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說,為什麽是她提出來的,在她這種傳統保守的女人心中,結婚這種事兒,應該是男人提出來的好嗎。


    她的辯駁才剛開頭,就說不下去了。


    薄荷無法忘記不久前,她的確提出過。


    可是,那話不過是用來堵嘉禾嘴巴的,以此表示自己的憤怒和不滿,並非真的!


    “你不想嫁給我嗎?”


    薄荷的腦海中還未來得及閃現那關鍵的字眼時,像是已經有所覺察的程珈瀾,沉下俊顏,冷聲問道:“你之前在耍我?”


    耍他?


    薄荷哪裏敢承認喲!


    毫無疑問,她不敢,她並沒有錯過程珈瀾狹長深邃的眸中那一抹微冷光芒。


    她自己的頭發絲兒發誓,她要是敢說不想嫁,在耍他這話,程珈瀾一定會化身野獸,撲上來直接咬住她的脖頸,把她的血給吸幹咯!


    於是……


    薄荷很孬種地縮了縮脖子,低聲道:“我沒。”


    “那就行。”


    程珈瀾滿意了,俊顏不再泛黑,甚至彎起了薄唇,唇畔透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無形中說明了,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程珈瀾的容顏本就俊美無雙,就算平日裏總是冷著臉,一副你全家都欠我五百萬的表情,還有無數妹紙願意前仆後繼。


    當這般堪稱禍水的男人,抿唇淺笑,略帶溫柔時,那殺傷力,絕對不能用大來形容,應該是很大,極大。


    就算薄荷不是楚玨這種對男色毫無抵抗力的女人,又跟程珈瀾朝夕相處了四年之久,還是華華麗麗的被蠱惑了。


    所以,薄荷是怎麽下車的?


    怎麽跟程珈瀾上樓的?


    她甚至忘了,有關她的一切,程珈瀾是怎麽應對,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見麵的薄媽媽的,薄荷統統不知道!


    她已經很沒出息的陷入了程珈瀾無意間展現的那一抹溫柔之中了。


    等到驟然響起的聲音和巴掌拍在茶幾上的響聲響徹房間時,薄荷才回過神。


    “你說什麽?”


    這時,薄荷才發現,她與程珈瀾並肩而坐。


    隔著餐桌坐在對麵的是她父母,此時正在拍桌子大小聲的人,正是最疼愛她的父親,薄履冰。


    “爸?”薄荷的聲音裏透著一抹疑惑。


    她長這麽大,除了前陣子因為嘉禾,被父親誤會她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兒而生氣之外,這是第二次。


    但是之前薄履冰並未生氣到那種地步。


    薄履冰聽到薄荷的呼喚,臉色微緩,望向她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溫和下來,隻是當他的視線觸及程珈瀾時,怒意又重新爬回了他的臉龐,他說:“你想追我的女兒,沒問題,但是結婚,免談!”


    其實也不怪薄履冰的態度如此惡劣,換了任何做父親的,聽到有臭小子想娶自己的寶貝閨女,心情都好不到哪裏去。


    就好比精心養大的水潤潤的白菜,被一頭外來的豬,給供了——


    那簡直,想操刀宰豬了啊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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