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普通的眼睛,並不溫潤,也不咄咄逼人,卻無端的讓人顫栗。


    就是被這般注視著,薄荷的心反倒是砰砰的跳起來,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緊張,害怕,也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緊張和害怕來源於未知事件的恐懼。


    但越是未知,就越是給她帶來強烈的刺激感,於是這感覺演變成了興奮。


    鮮少有人挑釁她,但被挑釁的滋味,卻新鮮的令人著迷。


    而這,也不難理解。


    薄荷知道,這個男人很強,因為強者遇見同類才會產生共鳴。


    她擰上了水籠頭,緩緩地烘幹了手,趁著男人還在五步之外時,驀地轉身,勾唇篤定道:“嚴崇德。”


    似略帶詫異,嚴崇德輕挑眉梢,普通的麵容上,驀地掠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邪氣。


    他的心理素質,明顯比初次見麵時,更好了。


    是的,薄荷見過嚴崇德。


    在中心醫院的公共洗手間內,有個冒失驚慌的男人撞到了她,那個人,就是嚴崇德。


    那次見麵,他應該是剛殺了人,且將屍體的一部分拋入了醫院的垃圾桶內,如果不是野狗翻找,又正好被他們發現……


    那麽他,的確是做的天衣無縫。


    但是——!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思及此,薄荷的眼神倏爾冷厲,凝視著嚴崇德越發微妙的表情,忽而問道:“你殺了寧蓉嗎?”


    這句話直白篤定,卻是打破了對峙僵局!


    嚴崇德的眼神瞬間染上了陰鬱,緊盯著身穿紅裙子有種難以言喻之美的薄荷,他的表情微妙到猙獰,扭曲,卻隱隱透著一股子同樣的興奮。


    不是遇見同類的興奮,而是捕獵到獵物的興奮。


    沒錯,薄荷是他的獵物。


    “有了你,寧蓉甚至別的女人,都不配玷汙我的手術刀。”


    聽到手術刀這個明顯更專業的詞語,薄荷並不感到意外,早在之前,顧禾宴調查這個人的時候,就順手將他在國外的事情也查了一遍。


    嚴崇德,男,今年三十二歲。


    賓夕法尼亞大學,犯罪學和生物學的雙料碩士,回國後進入外企。


    最讓薄荷感興趣的,並非這些,而是……


    來不及想,就在這時,衛生間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嚴崇德仔細地觀察著薄荷的神情,見她眼神微暗,驀地蹙眉,心下當即升起一股子暴虐——


    這個女人狡猾如狐,他必須牢牢地禁錮她,才能讓她臣服於他!


    決定的瞬間,嚴崇德猛然欺身,探手去攥薄荷的肩膀……


    薄荷豈能讓他如願以償?


    瞧見那雙手伸來的瞬間,薄荷第一反應就是側身躲避,這時候她根本無暇顧及外麵的腳步聲,無暇去想程珈瀾怎麽還不進來,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逼得嚴崇德露出狐狸尾巴!


    一抓不成。


    嚴崇德的耐心消失了一部分,他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合金手術刀,橫在薄荷的鎖骨之上,再往上,就會劃破薄荷的喉嚨。


    淩厲的刀鋒,似乎已經割破了薄荷的肌膚,刀刃在衛生間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寒光。


    薄荷傾斜著身子往後退……


    但是後麵,是洗手池。


    她無法再躲。


    其實,薄荷和顧禾宴的計劃就是將計就計。


    但將計就計,也很考驗演技,不能讓嚴崇德覺察出來,不然一個不巧,就會喪命。


    薄荷攥著手機,一邊思慮下一步該怎麽辦,一邊反抗著又佯裝無力抵抗。


    這樣反而滿足了嚴崇德詭異的品味。


    而此時,外麵又重新響起了腳步聲,比先前更急……


    薄荷眼見程珈瀾即將推門而入,杏眸驀地亮了!


    嚴崇德察覺到危險,抵著薄荷的手術刀又深入一分,像沒看見緩緩淌出來的鮮血,他的視線迅速掃過洗手間,然後強硬地拽著薄荷進了空無一人的男廁所。


    哢嚓!


    程珈瀾推門而入——


    洗手間內,安靜地詭異,看上去空無一人。


    實際上,的確沒人。


    他攥著買來的夜用大姨媽巾,迅速踹開了女廁裏麵所有的格子間,神色驀地沉了。


    又快步來到男廁,第一眼瞧見的是——


    半敞開的窗戶。


    沒錯,會所的洗手間並不是全封閉的,但窗戶隻有一個,就在男廁所裏,窗戶外麵是一條沒有出口的小巷子,巷子後麵是髒亂差的棚戶區,若是要找人,恐怕很麻煩。


    接到了程珈瀾消息的顧禾宴,早已換了那身搞笑的衣服,但來不及洗掉臉上的濃妝,於是就頂著一張花裏胡哨的臉,出現在手下麵前。


    他無視了手下警員的詭異表情,低聲吩咐,“封鎖道路,全力搜查。”


    務必找到薄荷。


    此時的薄荷很難受。


    她的身子幾乎蜷縮成了半個圓,被嚴崇德扔在了一輛破舊車子的後座上,當然,雙手雙腳是被捆綁了的,而嚴崇德不知繞了什麽路,竟然避過了有監控的路段,安全又迅速地逃開了警察的搜索。


    其實在洗手間的時候,她就應該高聲大喊。


    但那種方法粗暴又危險,弄不好她就會被手術刀割了喉。


    薄荷的想法簡單卻也沒道理,算是一時衝動,也能解釋為早有準備。


    嚴崇德下午才帶走了寧蓉,晚上又來到會所,很可能是覺得不滿意,還沒來得及碰寧蓉。


    薄荷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兒沒有絲毫把握,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如果不幸出事兒,嚴崇德一定有本事把所有痕跡抹的幹幹淨淨。


    好比之前的命案。


    即使在顧禾宴那裏掛了名。


    即使是警方的第一嫌疑人。


    沒有證據線索,顧禾宴沒法抓人,但,有警方盯著他,他就會有所收斂。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留下越來越多的痕跡。


    平日的嚴崇德是個謹慎的人,即使與寧蓉交往,他也沒一開始就把人帶到家裏,但是他用了點手段,讓寧蓉失去了安全感,他將她內心的自卑不安全部激發出來了,一個吃醋的女人,會對男人產生極強的占有欲。


    他對寧蓉很好,對別的女人更好,又在適當的時候讓寧蓉撞見,就輕而易舉的達到了目的。


    寧蓉果然更黏他,甚至在他講了‘雨天屠夫專殺紅裙女人’的故事後,也沒有讓他失望。


    所以,那一刻起,嚴崇德決定,他要慢慢享受寧蓉年輕的身子。


    他要先讓她體會到做女人的快樂,讓她在快樂中死去,那一瞬間的表情一定是最美的。


    他會肢解她的身子,留下不起眼卻又美麗的東西作為念想。


    然後,敲碎她的骨頭,煮熟她的皮肉,一點點抹去她存在的痕跡,在漫長的歲月中,隻有他記得她。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處高檔小區中,薄荷被掩住了眼拽下車。


    嚴崇德將薄荷帶到了家裏。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享用薄荷,而是將人隨手推到了沙發上,他確定已經將她捆綁的嚴嚴實實,所以不需要時刻盯著,她逃不了的。


    薄荷承認,她確實不能在第一時間,掙脫這根專業綁人的麻繩,麻繩較粗,她必須借助利器。


    而客廳裏沒有任何利器,水果刀也沒有。


    她眼簾微顫,從縫隙中瞧見,嚴崇德步入了他的臥室。


    薄荷猜測,寧蓉就在裏麵,嚴崇德這是要去享用他的戰利品了。


    等他享用完,就會來收拾她,或許他會將犯案現場做一下偽裝,成功的把自己摘出來,或許會不留一絲痕跡……


    薄荷的呼吸,驀地加重。


    高手與高手之間,是有默契的。


    嚴崇德臥室的牀上,確實躺著一個身穿紅裙子的女人,正是寧蓉。


    此前來做客之時,寧蓉還未能疑惑嚴崇德的父母在不在,就毫無防備的喝了他倒的那杯檸檬水,從下午三點一直睡熟到現在。


    七個小時,也該醒了。


    “啪——”


    嚴崇德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手,清脆的掌聲像是喚醒寧蓉的訊號——


    掌聲猶如驅逐困意的魔法。


    沒多久,寧蓉的眼睫微顫,似有所感覺,她緩緩地睜開了眼,茫然又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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