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所處的位置,是車廂中間兒的一根豎杆。辛歡背抵著豎杆,他小心在她前頭護著,不讓她被人擠到。


    從這個位置上,他這麽冷不丁向她壓下來,她後無退路,隻能整根脊柱都挺直了,平貼在豎杆上。


    他的氣息霸道地包繞過來,比他的肢體更有侵略性。


    他將頭自在地擱在她肩上,細嗅著她脖頸處曼妙的體香,將整張臉都藏住,唇在她耳邊低低呢噥:“咱們這樣,她們就不好意思再盯著看了。”


    可其實他說錯了,就算兩人都當眾擁抱成了這樣,那幾個女生錯愕之下反倒更用力張望過來。他的臉藏著,辛歡卻隻能正麵迎著人家的目光。看得急了,辛歡隻好給他當人肉盾牌,回瞪回去:“看什麽哦?沒看見過人家擁抱麽?釙”


    女生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想堅持,羞怯地指著和鬱:“……他,他是不是內個,呃……”


    辛歡趕緊給人家堵回去:“沒見過帥哥麽?不過真可惜,這個帥哥有主了。”


    那幾個女生隻好紅著臉轉回去,再不敢望過來了羆。


    而頸邊,他在促狹地吃吃笑。她伸手捅他手肘,正中麻筋兒上,他酸痛得嘶了一聲,卻繼續窩在她頸側低低地笑,順帶享受軟玉溫香。


    地鐵帶著沙沙的噪聲,一路朝前去。窗外是大片安了燈的廣告牌,熱鬧卻沒什麽值得細看;車廂內人潮人海,卻都安靜地沒有人出聲。每隔幾分鍾到了一站,下了一些人又上了一些人,然後又繼續保持著之前的狀態,一直朝前奔行。


    他與她這樣相擁著,仿佛沒有終點。


    為了不讓他再被人認出來,她命令自己周身的感官都麻木下來,用力不去感受到他的溫暖,用力分辨不出他身上獨特的體香,更——忽略他的唇在她的頸子上蠢蠢而動。


    隻是這樣卻越發縱容了他,他整個身子都變成了融化的奶糖,整個貼在她身上、膩在她身上。隨著地鐵的細小顛簸,上上下下地貼緊她摩挲……


    辛歡終究被他纏磨得呼吸和體溫都亂了,小心地伸手想要推開他一點。卻沒想到他打蛇隨棍上,手指便按著她的手,十指繞纏。他的唇便更是放肆地在她頸邊嗬出灼熱的氣……她忍不住地一個連著一個激靈,在他懷抱中止不住地顫抖。


    他便笑了,按著她,揉著她的背,悄然在她耳邊說:“想我沒,嗯?”


    地鐵終於又到了一站,她也顧不得看是哪一站,用力踩了他的腳尖,推開他便出了地鐵。他又笑又狼狽地逆著人潮擠出來,追上來。


    月台上的人都看見了,便又有幾個中學左右年紀的女孩子尖叫著圍攏上來,捉著和鬱的袖子大喊:“和少!你是青花和月的和少,對不對?”


    辛歡咬牙,隻能停住腳步,想辦法回來救他。熟料那個呆子竟然朝那幾個小女生眨眼微笑:“是啊。小妹妹是青花和月的粉絲麽?”


    幾個小女生幾乎當場哭出來:“當!然!是!”


    和鬱弓下了腰去,衝幾個小女生豎起手指:“……噓。小妹妹們,我給你們簽名好不好?不過你們要替我保密,小點聲哦。”


    辛歡隻能抱著手臂瞪著他。


    和鬱接過幾個小女生的本子來,唰唰唰簽完了名。還滿足了幾個小女生手機合照的願望,甚至有個女生衝上來抱住他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他竟然也都笑眯眯地接受……


    辛歡看不下去了,徑直走過來跟那幾個小女生說:“小妹妹,手機照片不能po上網哦。”


    小女生們雖然年紀不大,但顯然都是追星老手,便都笑著跟辛歡說:“姐姐是和少的經紀人吧?放心啦,我們明白規矩的!”


    和鬱甜甜美美地笑,跟幾個小女生眨眼,說:“你們要乖的話,以後我的粉絲見麵會,給你們發請柬哦。”


    小女生們都跳起來:“好的!”


    終於逃過了這一關,辛歡扯著和鬱出了地鐵站,邊走邊忍不住嘀咕:“不放電能死麽?”


    和鬱歎了口氣,走上來:“我很珍惜她們的,真的。你不知道,《水墨丹青》的海選,她們多少人拚了命地給我投票。不然,我可能海選都過不了。”


    他的眼神兒哀怨地落在她麵上,辛歡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也隻能狠了狠心:“海選不過,那也是你自己修為不夠,怨不得別人!”


    他便笑:“……不管擋在王子麵前的關隘有多危險,怪獸有多厲害,王子也一定會抵達公主的城堡。”


    辛歡白了他一眼:“化身童話小王子了?”


    兩人一同出了地鐵,幸好這裏距離“一生之選”已經不遠。兩個人便步行著一同走過去,過馬路的時候他不顧她抗拒,還是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一路走來,從地鐵到步行,前後的過程不超過半個小時,辛歡卻隻覺心力交瘁——這三年來小心翼翼構建起來的屏障,以為厚重堅硬如冰,卻在他的暖煦堅持之下,點點融化,漸至傾頹。


    過了馬路,她便用力抽回手來,抬頭望他,說了聲謝謝。


    三年沒見,他的個子又偷偷長高了許多,而她自己卻沒怎麽再長過。站在他身邊,她便覺自己更加沒有底氣。


    不知怎地便懊惱起來,仿佛生自己的氣,不知是怎麽一不小心之間,竟然又把自己送回了這樣的境地來:三年前明明以為逃得開的,可是這一切竟然又這樣迅速地土崩瓦解,此時心境仿佛又回到了當初。


    又是這樣地,麵對著他不疾不徐的步步靠近,她縱然使盡了千方百計,卻還是都躲不開、逃不掉。


    她低垂了頭,一路沉默地帶著他走進“一生之選”7棟b座的房子去。


    進門之前,她先給他打預防針:“……裝修什麽的,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會照著你說的,將白家屋子的裝飾都搬過來吧?雖然這是北京城,仿古家具什麽的也好找,但是你又不是那樣隻圖其表的人,仿古家具畢竟不同於白家那些真古董,所以我還是都給改了。”


    “嗯,”他認真點頭:“也隻有長生那傻小子當真。我本來就是逗他玩兒的。”


    說到這個,她便氣串兩肋:“可不,你就是逗他玩兒的。他隻找我來要死要活就夠了。”


    他撲哧兒笑出來,卻不多解釋。


    他為什麽這樣做,她既然都懂,那就夠了。


    辛歡吸一口氣,才按開密碼鎖,讓他進屋。


    北京城的暮色悄然降臨,窗上仿佛掛了一幅淺墨色的青紗。辛歡按開燈,柔軟的淺金色燈光籠罩整個房間。


    和鬱沒出聲,隻沿著玄關走進去。辛歡則立在門口,悄然屏住呼吸,凝望他秀頎的背影。


    他立在大廳正中央,旋了個身,環顧整個房間。再轉眸回來望她,便笑了。


    卻依舊不說話。


    辛歡心裏有些莫名的慌亂,便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樓上:“呃,上麵,你再去看看樓上。那裏有,呃,臥室和書房。


    他點頭,踏上黑白相間的樓梯,卻在那扇通往下沉式書房的牆壁前停住了腳步。辛歡瞄著他的背影,心下暗自倒數,等著他也如長生一般,推開牆壁然後從樓梯上滾下去……哼哼~


    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微微的停頓之後,淡然伸臂,用了合適的力道,妥妥地推開了那扇隱形門!


    辛歡險些跳腳——怎麽會這樣!


    他仿佛想到她的反應,立在平台上朝她的方向望來。看她小小懊惱的身影,便輕輕勾起了唇角。然後——閑庭信步一樣,安然走下了樓梯去!


    辛歡失望透頂地爬上樓梯去,跟在他後麵也步入下沉式書房。他則已經立在落地的書架前,安靜地翻看著幾本線裝書。繼而含笑偏頭過來望她:“……大多數的眼力還不錯。不過這幾本錯了,不是古本,是現印,做舊了而已。紙張和版刻,實在是差了太多。”


    “呃,”她扁了扁嘴:“這世上能有多少宋刻本啊?能買到幾本真的就不錯了……”反正他的支票是沒填數字的,她也不用肉疼——不過那價格是真的很讓人抓狂啊!


    走過去將那幾本假的收攏過來:“不稀罕看的,那我拿走好了。”


    他卻一笑按住她的手,又給搶過來:“雖然它們本身是假的,不過現在也是珍貴無比。非但不能扔,我還得好好收存起來。”


    “為什麽呀?”她瞪他:“還說紙張和版刻都很差,怎麽又成珍貴的了?”


    他又深深望了她一眼,又不出聲了。隻自顧回轉身去,沉浸在書香裏。


    她抱著手臂立在他背後,瞪著他秀頎的背影,心頭莫名的慌亂更甚。


    便索性甩了甩手,轉身上樓:“好了,我大致給你介紹完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地界兒,其餘的細節你自己慢慢發現好了。我先走了。”


    .


    幾乎是落荒而逃,鞋子都沒穿利落便跑出門去。


    可是直到奔進電梯,才覺得自己真是多餘了,人家根本就沒追出來。


    他老神在在,心慌意亂的隻是她。


    她在電梯裏小心將鞋子整理好,煞有介事地到一樓的辦公室去檢查裝修進度。硬裝修已經都完畢了,隻等辦公桌椅進場,再加上軟裝飾,就能大功告成。


    往常都是郭如意和從麒麟那邊過來的幾個年輕人每天抽時間過來監工,卻沒想到今天小龜竟然在。


    辛歡便不由得心一顫。


    今天和鬱是第一次到這邊房子來,小龜說巧不巧也是這個時候到這邊來……她沒辦法說這是純粹的巧合。


    小龜看她來,溫暖一笑,盯著她的鞋子說:“鞋帶沒係好。”


    “哦?”辛歡低頭去看,心說都小心整理過了啊。


    卻沒等她自己收拾,小龜大步跨過來,將她的手臂按回身側,他則在她麵前蹲下了身子來,伸手替她將鞋帶解開,重新又係好。他的手指格外地穩定,將鞋帶的繩結都仿佛打成一朵花兒般完美。他邊係邊說:“是什麽讓你這麽慌了神兒呢,急得連鞋帶都沒係好就落荒而逃……奧運會紀錄片的事兒沒難倒過你,麒麟山寨你的創意做了《爭做大明星》也沒讓你失卻過從容,就算你父親簽了水墨天華令你為難了,你卻依舊冷靜地想出了法子來應對……”


    “歡歡,從三年前你來到北京,就沒什麽事兒讓你慌亂過。可是今天,是什麽將這三年不斷成長的你,忽地就打回原形了?”


    小龜的語氣不疾不徐,麵上甚至由始至終還都掛著微笑的,可是辛歡卻越聽越是心驚,等他係好了鞋帶站起來,辛歡摸著自己的指尖冰涼。


    這樣的小龜,讓她害怕。仿佛他能一眼洞穿她的心,讓她無所遁形。


    她便轉了個身兒,笑:“咳,興許是你見過太多周正的女人了。我邋遢慣了,懶得那麽將自己武裝到腳趾甲。”說著轉移話題,環視整個房子。這裏的戶型其實跟和鬱樓上的房子是一模一樣的,“小龜你看這裝修,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改不?”


    她便一馬當先,將樓上樓下、水電牆漆的都看了。


    裝修工人先走了,偌大個房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辛歡抱起手肘,說:“正好,我還有話想要問你。在公司當著員工的麵兒不方便,就在這兒說吧。”


    小龜微微蹙眉:“好,你問。”


    辛歡轉眸來望他:“……麒麟,你是怎麽吃下來的?我以為這會是個大工程,沒想到會這麽快。”


    小龜摘下墨鏡來。沒有了這層酷酷的遮擋,他眼中的溫柔毫不遮掩地全都暴露在她眼前。她不怕他的大墨鏡,她反倒怕他這樣望著他。


    辛歡皺眉,略閃開些。


    小龜歎了口氣:“你說想要麒麟,你說羨慕麒麟的班底,所以我就都拿來了。歡歡,可是這仿佛沒讓你開心,反倒仿佛讓你對我的疑心更重。”


    辛歡冷然揚眸:“你看出我對你有疑心?”


    “是,”他的黑瞳深處,仿佛有暗波湧動,“你在疑心什麽?你直接問我,好不好?”


    辛歡望住他,良久,說:“好,那我實話實說。小龜我知道你與駱大方父女也算有親戚關係,所以你們之間有所私交是正常的。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你從辛迪加拿到我投稿的那份劇本,是拜托的駱大方……由此可證,你跟駱大方的交情遠不是一日兩日了。”


    小龜頗想給自己一個嘴巴,當初怎麽就沒忍住,直接都告訴了她?


    也怪他當日太著急,隻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麽了那麽難過,被她問的時候便一點沒設防地都說了。更沒想到,那年剛16歲的小姑娘,已然能恁般敏銳。


    辛歡繼續說:“你跟駱大方有交情,而駱大方又是從辛迪加反水出去,如今是執掌著黑馬的……那我就不能不多想一層:小龜你應該也是跟黑馬有所關聯,情感所向上也是與辛迪加敵對的。”


    “還有,駱青檸。你既然跟駱大方私交這樣好,你便絕不能坑駱青檸。可是你說將麒麟拿過來就拿過來了,駱青檸是如何肯善罷甘休,而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辛歡說著歎口氣:“我承認,我說讓你將麒麟拿過來,這原本就是對你的試探。小龜,有些事已經不由得我自己來掌控,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替我管著‘相見歡’,那我就不能不多忌憚你一層。”


    小龜垂下頭去,他非常猶豫。


    想了一會兒,他說:“不知道我這樣說,是否能讓你接受——我姓白,但是我的出身卻是與白相反……我的父祖都在國外——早年華人在國外做生意很受敵視,國外當地的排華社團會經常欺負華商。華商不得不聯合起來,成立自保的團體……歡歡你明白那是什麽麽?”


    辛歡點頭:“我大致可以了解。”


    小龜放鬆一笑:“我的祖父與父親便是那個組織的首腦。而我,想要回到國內來。錢對於我來說不是問題,但是我需要適當的投資將它們洗白,否則沒辦法帶回來。”


    辛歡再點頭:“我懂。”


    小龜說:“所以既然你也想要麒麟,那我就也順勢吃下它。駱青檸已經沒有更多的錢投入麒麟,於是我給她開了個合適的價格之後,她沒有理由不放手——歡歡,這隻是一樁買賣,不涉及我與她有什麽私交。我更不會出賣你——你信麽?”


    辛歡抬眸,一瞬不瞬凝著小龜的眼睛。他的眉眼與和鬱那般相像,與他平日的勁酷不同,他的眼睛溫柔平靜,甚至於是——羞澀的。帶著近乎卑微的祈求,無聲地都落在她眼底。


    辛歡的心便柔軟下來,歎了口氣別開目光:“……如此說來,真遺憾,你都不是白振軒的私生子,不好玩了。”


    他終於放心地笑起來,“幹嘛,真的那麽想跟我成兄妹啊?早告訴過你,別想了。”


    辛歡揉了揉鼻子,主動伸出手來:“對不起啦,之前那麽懷疑你。”


    他笑著跟她擊掌:“……我怎麽能怪你,傻瓜。”


    他的命都是她給的,這個世上他上不能怪生身父母,下不能怨的人就是她。


    不論她疑他惱他,抑或怨他恨他,他都沒有半點慍怒。


    兩人走出一樓辦公室。小區樓群圍城的天井,夜色深藍。辛歡下意識抬頭望向和鬱的窗口,便如燙著了一般趕緊垂下頭去,疾步快走。


    小龜便也順著那個方向望過去。


    那個窗口亮著淺金色的燈光,而在窗口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一動不動地望向他們這個方向。


    小龜想了想,抬左手朝上算是打了個招呼,同時伸開右手,將辛歡小小的肩膀攬入臂彎。


    漫天星光如墜,他唇角含著一抹近乎殘酷的笑,攬著辛歡,抬步而去。


    .


    和鬱望見了小龜的所為,忍不住眯緊眼睛。


    小龜的反彈,他倒並不意外。


    黑馬最初的成立,在白書怡的授意之下,有了嘉和的投資轉為的股份。隻是這件事三年前就被和鬱發覺。三年來他在嘉和從頭學起,和仲放手交給他的項目越來越多,隻是他唯獨死死捉著黑馬這個項目。


    於是當他發現季梵的手下竟然在私下裏利用嘉和來周轉黑馬來路不明的大筆資金時,他便給截斷了。這件事外人不察,卻成了私底下他與小龜的一場暗戰。


    不管小龜是誰,他也絕不準有人將黑馬變成一個洗錢的殼,不準黑馬再以異常的方式發展壯大。他會拉緊箍在這匹黑馬脖頸上的轡頭,不許它成了脫韁的野馬。


    和鬱給小龜發短信:“舅舅定是有話想對我說吧?”


    半個小時後,小龜回過來:“三年了,她已不再是從前的她。三年裏,陪在她身邊的人早已換成了我。時間不會倒轉,我不會讓現實改變。”


    --


    【明兒見~祈禱偶明兒在返程的高速上不會堵,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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