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綾一直惴惴不安。


    桌上的菜品再精美可口,她也絲毫沒有品嚐的*了。


    該怎麽辦?


    這念頭一直在腦海裏盤桓,她緊咬唇,下意識看向了鄰桌的童桐。


    江卓寧和童桐以及國外回來的喬伊等人一桌,位子就安排在晏少卿朋友們的席位邊,原本距離楚喬等人的位子略微遠了些,可因為動靜太大,那邊的情況童桐也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心裏,晏少卿是極其優雅紳士的人,平時性子雖然冷淡些,心地卻不錯,畢竟救了她一次。


    可——


    她此刻心裏也有著和王綾一樣的猜測。


    是因為觸及底線了嗎?


    像他這樣身份的人,自然有傲氣有脾氣,如何能允許自己的女人被人這樣惦記著欺負?


    雖是意外,她也能想通的。


    童桐接收到王綾的視線,也有點於心不忍,忍不住就擔心了起來。


    雲京這個圈子裏有些手段讓人毛骨悚然,她已經遭遇過,她不敢想象,若是王綾因為這件事,也遭到楚喬類似的報複,那麽,要怎麽辦呢?


    兩個人俱是心神百轉。


    下午兩點多,整個婚宴也進行到了尾聲。


    晏少卿和薑衿送走了大部分賓客,都有些精疲力盡。


    晏少卿連著好幾晚都沒能睡個安穩覺,薑衿則是站得太久了。


    “少卿這幾天也累慘了,完了趕緊休息。”雲舒有孕,方淮一直護著她,覺得人多,也就到了這會,才準備告別離開了。


    薑衿的目光落在雲舒已經鼓起的小腹上,笑道:“嗯,你們路上小心。”


    “累不累?”雲舒懷孕以後身形豐滿了些,相貌卻越發柔和溫婉,依偎在方淮肩膀處,嗓音也讓人覺得舒服極了,溫柔得不得了。


    薑衿又笑笑,“下午開始就能休息了。”


    “倒也是。”


    雲舒一笑,看著她小腹,又交流了幾句孕期心得。


    這兩口子走後,晏少卿舒了一口氣。


    側頭往大廳裏瞥了一眼,瞧見江卓寧、童桐和一幫同學也過來了。


    薑衿意外地看了眼喬伊等人,發問道:“你們怎麽不在房間裏休息,還背了包?這是要去哪?”


    喬伊直接拿胳膊撞了撞江卓寧,笑道:“你們新婚呀,怎麽能被打擾,所以隻能麻煩江公子招待我們兩天了,我們去他家住!”


    “啊?”


    薑衿這會著實是意外了。


    這不添亂嗎?


    童桐和江卓寧才是培養感情的初級階段,經不起折騰。


    她下意識看了江卓寧一眼,江卓寧的視線卻落在童桐臉上,眼見她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隻得點點頭,開口道:“去我家就去我家好了,童桐明天也閑著,可以陪著她們四下轉轉,你累了幾天,好好休息。”


    薑衿:“……”


    童桐陪她們玩,這件事怎麽想都不太對呀。


    可——


    童桐很快就跟著附和道:“是啊,你得好好休息幾天,不能折騰了。”


    “……”薑衿無奈地看了喬伊一眼。


    後者朝她擠眉弄眼。


    算了,有些話此刻也不方便說,回頭電話裏說好了。


    她這樣想著,眼看著那五人興高采烈地跟著江卓寧離開了。


    班上一眾同學也依次告辭,唯有王綾糾結了半天,仍是不敢走,擔心一離開就受到楚喬的報複。


    她正想著怎麽對晏少卿開口呢,身後顧啟雲又來了。


    晏少卿側身對他低聲叮嚀了兩句。


    顧啟雲的視線很快就落在了她身上,笑道:“這不是小綾嗎?好久不見,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王綾一愣,很快回過神來,連忙笑道:“嗯,好,好呀。”


    她自然曉得這是晏少卿的意思。


    恐怕這件事,薑衿從頭到尾仍是不知道呢。


    心情有些複雜,她和薑衿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唏噓恍惚,好在顧啟雲素來舉止風流,沒多停留,攬著她的肩膀就往停車的方向去了。


    “這人……”


    薑衿有些無力吐槽。


    晏少卿看著她嘟嘴,一笑,轉而和出來的喬遠等人握了握手。


    無非是寒暄幾句,喬遠又到了薑衿跟前,淡笑道:“恭喜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


    薑衿彎唇一笑,抬手在孟婉清臉上摸了一把。


    孟婉清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她,仰頭道:“衿衿姐姐你要多吃飯呀,多吃飯才能長肉,小寶寶才會健健康康的。”


    “知道啦。”


    薑衿笑著揉揉她頭發。


    邊上孟明宣看著兩人,眉眼也柔和了兩分。


    準備告別,喬遠從邊上保鏢手裏接過一個長方形的大盒子遞給了薑衿,“給你的新婚禮物。”


    “哈?”薑衿一愣,“你還單獨準備了這個呀?”


    “嗯,一定要幸福。”


    薑衿短暫地愣了一下,隻覺得這話似曾相識,突然就想到了喬晞出事後那幾天。


    眼眶突然有點熱,她點點頭笑道:“我會的。你也是。”


    “那我們先走了。”


    “路上小心。”


    盒子不重,薑衿一隻手抱著,另一隻手朝幾人揮了揮。


    喬遠轉個身離開了,下了台階,越走越遠,想到她剛才那句話,唇角牽動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你也是?


    這一生沒有她,怎麽可能幸福呢?


    從喬晞去世的那一刻起,他放下她,已經是行屍走肉。


    他情緒不佳,一直都沒有回頭,也沒有發現,台階上薑衿一直目送著他。


    晏少卿在她肩頭摟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揚起一抹笑。


    身後又傳來一陣說話聲。


    閻寒被幾個人一直絆著沒能走,此刻一起出來,見到薑衿,臉上才略微有了一絲笑意。


    他邊上,陳昭昭麵色卻實在不怎麽好。


    同樣是結婚。


    她和閻寒不過領了證,兩家人一起吃了飯。


    薑衿卻有這樣令人豔羨的一場隆重儀式,想起來都非常有落差感。


    邊上還有幾位企業家,閻寒也隻能和兩人略微寒暄了幾句,又叮囑薑衿照顧好身體,便笑著離開了。


    想起自己來,有點好笑。


    他和薑衿關係最親近的時候,應該是在她住院的那段時間,會嬌嬌氣氣地要求他這樣那樣,他覺得有趣,閑下來甚至想過兩人的婚禮。


    可事實上,那不過類似笑話。


    兩人最親近的時候,應該是軍訓那段時間。


    小姑娘穿著他喜愛的迷彩服,俏麗英氣,整天被他指揮得團團轉。


    又或許是他離開的那一天。


    她抱著一大捧**白色的百合花送自己,他因為規定不能收,從其中折了一朵下來,臨上車前不舍極了。


    緣分這樣淺,他曾經動過的思念卻那樣深。


    這種感情,說到底不過是他自以為是,遲到了,就是一生錯過。


    閻寒也苦笑著離開了。


    落在後麵的一眾人陸陸續續過來,很快,原本喧囂熱鬧的婚宴大廳,隻留下忙碌來往的工作人員。


    晏少卿還有些後續事情要處理,先送了薑衿去房間裏休息。


    在寧錦繡和amy的幫忙下換了衣服,又卸了妝,送走她們離開,薑衿也覺得如釋重負,靠在抱枕上閉著眼睛休息,眼睛剛閉上,又想起喬遠送的禮物了。


    拆了絲帶,小心翼翼打開盒子,不過一眼,她便有點難以回神了。


    長盒子裏整整齊齊嵌了十二個木雕人偶。


    每一個都是她。


    每一個都比前一個略大一些,惟妙惟肖、活靈活現,看起來異常精致可愛。


    第一個應該是十一歲的她,也就是她認識喬遠的第一年,那時候她還紮著馬尾,經常穿學校寬大的校服,看起來還頗為青澀。


    第二個略大的,應該是十二歲的她,她記得身上那件裙子,是趙霞在她十二歲生日時買給她的。


    第三個是十三歲的她。


    一直往後……


    最後一個,是現在的她。


    小人偶戴著皇冠,披著飄逸的婚紗,眼睛彎彎的,笑得很開心。


    她在每個人偶腳下都發現一行小字,喬遠,於某年某月某日。


    長盒裏附贈了一張小卡片,“認識你的第二年就開始學著雕這個,這是我親手所製唯一一套成品木雕,原本想著婚後當個驚喜送給你。現在,留著做個紀念吧,祝安。”


    薑衿手一顫,卡片便輕飄飄落地了。


    她當然明白,喬遠所說的婚後,原本是想象過的他與她的婚禮。


    這一件禮物,他準備了十一年嗎?


    時間過的這樣快,一眨眼,原來他們已經相識十一年了。


    這十一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法設法地靠近她,她卻一直在苦惱冷淡地回避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又忍不住拿出了最後一個木雕。


    前麵那些衣服款式她都有點印象,應該都是她穿過的,唯有這最後一件,應當是全憑著喬遠的想象了。


    那——


    刻這個木雕的時候,他在想什麽呢?


    薑衿低頭去看日期。


    正是今年今天,十一月,十一日。


    握著木雕,她隻覺得心情複雜,難以言表。


    半晌,她抬手將眼角那一點濕潤拭去,將盒子裏的卡片塞到了最底下那一層絨布下麵去。


    喬遠……


    她似乎是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地回想和他有關的那些事。


    最開始遇見,他就喜歡欺負她。


    攔路、吹口哨、藏起她的作業本、甚至坐在趙霞的小攤前吃東西,一碗又一碗,不走,好像戲弄她一般,將她指使得忙前忙後。


    她那麽討厭他。


    此刻卻能清晰地想起他當時的樣子。


    十七歲,穿著黑色t恤牛仔褲,帽簷擋了俊美邪氣的半張臉,怎麽看都讓人不喜。


    她一直都覺得他可惡,此刻卻突然想起他的眼神。


    盛滿了得逞的笑意,揚著眉,狹長的鳳眼略挑著,一直跟著她的動作,肆無忌憚地移動,一度讓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看見他就覺得頭疼。


    世界上怎麽有這麽討厭的男生呢。


    她記得,最開始頗長一段時間,她每晚回去就要在心裏詛咒他。


    時光催人老。


    當年神采飛揚的那個男生,現如今,已經擔當了那麽複雜一個家,代替他死去的姐姐,將她一雙兒女護在麾下了。


    胡思亂想著,薑衿合上了盒蓋。


    這樣珍貴至極的禮物,多看一眼,都會讓她產生負罪感,都會勾起回憶,都會讓她覺得無比心酸。


    無論如何,過去了總歸過去了。


    一陣敲門聲也突然將她恍惚的思緒給打斷。


    薑衿收斂了情緒,放下盒子,抬步過去開了門。


    晏少卿立在門口。


    “晏哥哥。”薑衿喚一聲,突然就覺得激動,撲進他懷裏,抱住了他的腰。


    “怎麽了這是?”


    晏少卿抬起她下巴看了一眼,忍著笑揉揉她頭發,柔聲道:“不是讓你先休息一會嗎?沒睡覺?”


    “不想在這睡,我想回家。”


    她語調裏充滿了濃濃的依賴,又有點嬌氣,晏少卿便寵溺地將她一隻手握在掌中,笑著點點頭,“外麵也已經沒什麽事了,我們這就會。”


    “好。”薑衿在他胸膛蹭了蹭,乖順得像一隻貓。


    晏少卿愛極了她這般乖巧撒嬌的樣子,一顆心都柔軟得要滴出蜜來,攬著她進去收拾了一下,很快,一隻手牽著她,一隻手拉著皮箱,出了房間門。


    後麵一點雜事交給了晏程明去處理。


    晏家一眾人也已經先後離開了會展中心。


    許明樂早已經等在車邊,晏少卿和薑衿一起坐在後麵,親密地依偎著。


    薑衿靠在他懷裏,清透的眸子一直看著車窗外,看著看著,突然發現空中開始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


    “下雪了?”


    她一愣,笑著扯了扯晏少卿的袖子。


    “天氣預報不已經說了嗎?”


    晏少卿隻覺得她孩子氣,將她往懷裏又攬了攬,下巴抵在她脖頸,低聲道:“寶貝。”


    “嗯?”


    他很少這麽喚,薑衿心軟得不得了,軟綿綿應了一聲。


    晏少卿一隻大手落在她小腹上,似乎喟歎萬千,仍是聲音低低道:“真好。”


    兒女和妻子都在懷裏,看著窗外飄零的雪花,他隻覺得心滿意足,這感覺從未有這般強烈,讓他甚至生出幾分感激上蒼的情緒。


    他何德何能呢?


    這一生,也會有這樣美滿歡喜的一天。


    晏少卿攬著她的另一隻手臂下意識收緊了。


    薑衿側過頭,用臉頰摩挲著他的下巴,聲音柔柔呢喃道:“嗯,好愛你。”


    ------題外話------


    窗外風雨大作,阿錦一邊碼字,一邊覺得,好像可以完結了啊。


    我應該打上全文完標簽,然後開始寫番外。


    到最後,準備上傳才意識到,哦,我竟然還有渣渣沒有收拾完,真是個悲傷的故事。(⊙o⊙)…(.. )</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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