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


    晏少卿正準備入睡。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想想也知道是薑衿了,他抿唇一笑,側頭拿了手機,直接接通了。


    “晏哥哥,你睡了嗎?”薑衿問。


    “準備睡。”


    “……”


    薑衿那邊沉默了一小下,有點不同尋常。


    晏少卿拿遠手機看一眼時間,聲音低緩些,詢問道:“怎麽?遇上什麽事了?”


    “嗯。”薑衿對著電話,支吾道,“我說個事情,你不許生氣。”


    晏少卿:“……”


    半晌,語調平淡道:“說吧。”


    “生氣了?”薑衿突然問。


    晏少卿哭笑不得,“你這不還沒說嗎?先說事,我聽聽。”


    那……就是還有可能生氣?


    薑衿胡亂想想,卻也隻能硬著頭皮,故作輕鬆道:“就我現在還在外麵ktv呢,剛才和同學聚會了。”


    晏少卿一愣,又看一眼時間,反問,“現在?”


    “嗯。”薑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氣,“而且我惹了一個麻煩,得你過來處理。”


    晏少卿:“……”


    “我把雲家少爺打暈了!”薑衿良久沒聽他反應,眼睛一閉,幹脆利落說了一句。


    晏少卿坐起身了,“地址。”


    “哦。”薑衿忙不迭如實上報。


    晏少卿略微想一下,又問,“你怎麽樣?”


    “我沒事,有人陪著我,就是走不了。”


    晏少卿鬆口氣,“那就原地等著,我最多一小時。”


    “好。”


    薑衿掛了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邊上的小胖古怪地看她一眼,幹笑道:“衿衿姐,你打電話這樣子可簡直太乖了。”


    最起碼,他從未見過。


    邊上幾個男人也有點意外,麵麵相覷半晌,有人去稍遠處打電話了。


    ——


    雲昊腦袋被敲了一下,流了點血,不嚴重。


    看上去就好像暫時暈過去的樣子。


    呼吸也正常。


    自然是不用送醫院的,跟著他一起來的兩個男人將他抬到了前麵大廳的沙發裏,等人過來。


    畢竟——


    這地方歸屬孟家,他們不方便滋事,又不好離開。


    眼見薑衿當真打電話叫了人,索性也就等著,想要雲昊清醒以後再走。


    這位爺最近脾氣挺暴躁,一醒來看不見他們跟著,不開心了,後麵指定得收拾他們。


    還是跟著看看再說。


    各自懷著心事,一眾人神色各異地等在大廳裏。


    半個多小時以後,喬遠和閻寒前後腳到了。


    喬遠是小胖差人叫來的。


    閻寒自然是被雲昊的朋友給驚動了。


    兩個人在旋轉玻璃門外遇見,對看一眼,都沒說話,一起進了大廳。


    “四哥。”


    “閻總。”


    大廳裏幾個人連忙迎上去發問。


    喬遠直接越過小胖,到了薑衿跟前,發問道:“你怎麽樣?”


    薑衿還沒答話,抬步過來的閻寒又聲音低沉地問詢,“你沒事吧?”


    “……”大廳裏靜了一瞬。


    熱戀貼了個冷屁股,雲昊幾個朋友臉上的笑意都頓時僵住,神色古怪地看著薑衿。


    內心有點崩潰。


    這姑娘什麽來曆啊,剛才分明找的晏三少啊?


    怎麽孟家和雲家這兩位,一來就直接奔著她就去了。


    薑衿也有點鬱悶,她剛才有點亂,又顧著給晏少卿打電話,自然沒注意到旁的人都在幹什麽。


    眼下……


    薑衿隻得抿抿唇,“我沒事。”


    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圍著,還覺得有點壓力。


    實在因為喬遠和閻寒個子都高,差不多都在一米八五左右,站在那,很容易給人壓迫感。


    晏少卿也到了。


    一進門就看到前麵比他還早一點的兩個人,神色一愣,就蹙眉了。


    一隻手握緊車鑰匙,麵無表情地朝著薑衿的方向走。


    夜裏靜,大廳裏原本也就他們一眾人,自然很快都察覺到有人進來了,齊齊抬眸朝著門口看了過去。


    薑衿漆黑的一雙眼頓時亮堂起來,開口喚道:“晏哥哥。”


    晏少卿到了她跟前,一隻手扣上她肩頭,垂眸詢問,“怎麽回事?”


    “我和同學一起來玩,就……雲昊,騷擾我一個女同學,我用背包砸了他一下,就……”


    薑衿抬手指了指沙發上一直都沒醒的雲昊。


    她一說話,其他三人自然也都曉得她口中那個女同學大抵是孟佳嫵了。


    晏少卿垂眸看雲昊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朝閻寒道:“既是雲家人的不對,事情就交給閻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帶衿衿先回去,她明天有課。”


    一開口就定性了。


    邊上插不上話的幾個人簡直欲哭無淚。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晏少卿本人,隻覺得這人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英俊高挑一些,也更淡漠清冷,一看就不好接近。


    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他們還覺得本該如此。


    可——


    雲少沒醒啊,萬一腦震蕩呢?


    幾個人都看向閻寒了,閻寒卻神色一愣,問薑衿,“這麽早就上學了?”


    薑衿“嗯”了一聲。


    有人無奈了,連忙提醒道:“這,這雲少還沒醒呢?好久一會了,要不送醫院瞧瞧?”


    晏少卿側頭看了他一眼,男人幹笑一聲,倏然噤聲了。


    已經被提起,好歹是堂兄弟,閻寒自然不能置若罔聞,笑道:“沒事。一會我讓送醫院瞧瞧,有什麽事再說。”


    這意思,明顯是讓晏少卿和薑衿先走了。


    晏少卿神色平淡地看他一眼,卻又沒走了,側頭朝邊上值班經理道:“拿根牙簽過來。”


    “啊?”


    “牙簽。”晏少卿言簡意賅。


    “哦。”值班經理下意識快步走了,去收銀台拿了根牙簽過來。


    晏少卿伸手接了。


    側頭朝剛才說話的男人道:“他沒事。”


    話音落地,大拇指和食指捏了牙簽,一俯身,直接朝雲昊的人中紮了過去。


    “啊!”一聲大喊,直接刺破了眾人耳膜。


    雲昊從沙發上蹦坐了起來。


    牙簽晃到了地上,人中那一塊溢出一滴血珠來。


    他還有點懵,抬手碰了一下,看見是血,氣急敗壞道:“誰他媽……”


    他話未說完,就看到冷著臉的晏少卿了。


    兩個人雖然沒什麽往來,卻也是見過麵的,雲昊定定神,突然就直接清醒了過來。


    一時語塞。


    晏少卿看著他哼笑一聲,“還有力氣叫罵?看來當真沒什麽事。”


    “你……”雲昊遲疑地看他一眼,又看看邊上的薑衿,聯想到先前她的話,自然也就相信了,抑鬱地咬著牙。


    都在一個圈子裏,抬頭不見低頭見。


    晏少卿的麵子,他自然得給的。


    這道理,他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清楚,連帶的,跟著他來的幾個人也就鬆了一口氣。


    曉得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晏少卿本不欲多留,和幾人告了別,攬著薑衿的肩膀就要離開。


    沒走兩步,又突然回頭,問值班經理,“有監控嗎?”


    “……有。”值班經理點點頭。


    晏少卿淡聲道:“剛才那段監控,讓我看一下。”


    “四少?”值班經理看了喬遠一眼。


    喬遠從晏少卿來了之後就沒怎麽說話,此刻聽見有人喚他,還有點恍惚,直接點了一下頭。


    經理帶著晏少卿去監控室,喬遠和閻寒也跟著。


    晏少卿主要是為了保證薑衿周全,到了監控室,值班經理一腳踢醒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工作人員,冷著臉要求回放一下剛才公共洗手間外走廊上的監控錄像。


    也就倒退到了薑衿出現的那一塊。


    幾個人一言不發地看著,突然就讀到了薑衿那一句,“如果,我是晏少卿的妻子呢?”


    室內更安靜了。


    喬遠和閻寒神色詫異地看向了薑衿。


    晏少卿也是。


    看著看著,突然忍不住抿抿唇,笑道:“行了,不看了。”


    側頭朝喬遠道:“他們來過這一段,讓人想辦法處理一下,免得後麵鬧什麽麻煩。”


    喬遠不答反問,“你們結婚了?”


    晏少卿看著他點點頭,“領了證。”


    簡潔的三個字,卻讓喬遠久久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半晌,垂眸看向了薑衿。


    隻覺得窒息。


    孟家出事以後,甚至,孟家出事以前,他都知道,這一刻,也許總有一天要麵對,可,當真麵對了,還是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他十幾歲就遇見薑衿了,分明,是他先看上的。


    他才是先來的那一個,也是陪她最久的那一個,感情都已經深入骨髓了。


    喬遠握了拳,抵著唇角低笑了一聲。


    薑衿看著他,突然就覺得非常難受了,小聲喚了一下他名字。


    喬遠定睛看著她,半晌,又笑道:“我沒事。”


    薑衿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身側,閻寒一扭頭,直接抬步離開了監控室。


    薑衿深吸一口氣,晏少卿攬著她,也離開了。


    兩人出了ktv,臨近一點。


    冷風總是能讓人更清醒,薑衿喘口氣,問晏少卿,“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我送你回去。”晏少卿道。


    “學校早關門了。”


    “花半裏。”晏少卿揉揉她頭發,“晚上就住那。”


    “啊?”


    “怎麽了?”


    薑衿幹笑一聲,“我把那地方租給一個朋友了。”


    晏少卿:“……”


    半晌,沒好氣道:“你缺錢?”


    “不缺。”薑衿搖搖頭,又道,“不過我按照單間收的房租,咱們過去住一下也是可以的。”


    兩人上了車。


    晏少卿發動車子上路,略微想想,又道:“住酒店。”


    酒店?


    薑衿蹙眉想想,覺得也不是很有必要。


    沒說話,索性拿出手機,低頭翻了雲舒的號碼,撥了出去。


    晏少卿問她,“給誰打電話?”


    “就雲舒姐,我說的朋友就是她。”


    “這都一點了,你給人打電話?”晏少卿提醒道。


    薑衿一愣,連忙低頭去掛斷,一看,電話已經被人接聽了,裏麵傳來雲舒柔和一聲,“喂,衿衿。”


    “雲舒姐。”薑衿連忙笑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一時沒注意時間。”


    “我還沒睡,有事啊?”


    “你在花半裏嗎?”薑衿問。


    “嗯,”雲舒遲疑一聲,“沒在。”


    “哦?”薑衿一愣,突然就聽到電話裏傳來一道男人的咳嗽聲,腦子一轉,突然了悟了,嘿嘿笑道,“我都忘了你和方律師結婚了,你已經住去方家了?”


    “沒。”雲舒急忙否認道,“這個說起來很麻煩。”


    “哦。”薑衿止了話茬,笑道,“那就閑了再說吧,我就告訴你一聲,我一會回去花半裏住一晚,你不在就算了。我直接過去。”


    “嗯,路上小心。”雲舒道。


    “那你早點睡。”


    薑衿掛了電話,看了晏少卿一眼,若有所思。


    “怎麽?”晏少卿開著車,沒回頭。


    “電話裏有男人的咳嗽聲,你說是不是方律師啊?”薑衿很好奇。


    “……”晏少卿看了她一眼,“怎麽這麽八卦?”


    “不就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貓。”


    “……晏醫生你真不會聊天。”


    薑衿不想和他說話了,看著窗外自己琢磨。


    ——


    方家,臥室。


    雲舒掛了電話,抬手在眉心裏揉了揉。


    苦惱得要死。


    她先前就知道方淮是因為被父母一直逼婚,所以找上她,不得已來了個有名無實。


    卻從未想過,他父母逼婚到了這種地步,簡直……變態了。


    自從方淮帶著她見了父母以後,兩個人就被要求每周必須回家住三天,基本上都是周五、周六、周末。


    與此同時,她開始了被逼孕。


    方淮的父母人不錯,可就是在這件事情上看不開。


    畢竟——


    方淮已經年近三十,相貌太好,周圍還基本上都是男人。


    老太太也不知從哪裏聽說了同性戀這麽一回事,天天懷疑自己小兒子是個gay。


    這不,莫名其妙就到眼下這一步了。


    她和方淮躺在一張床上,尤其,她的床頭,還放著剛才進門時老太太塞給她的淺紫色鏤空蕾絲睡裙,說是她平時打扮太素淨了,又說女人適當主動一些也好,還說自己兒子是個木頭疙瘩,讓她多包容。


    簡直……


    雲舒無法形容她的心情。


    房間門突然又動了一下,夾雜著一道步伐移動的聲音。


    老太太在外麵偷聽呢。


    雲舒將臉頰埋進了枕頭裏,就聽到邊上的方淮壓低聲音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正準備睡呢。”


    話音落地,掛了電話。


    雲舒聽著他動靜,偏偏,方淮沒動靜。


    實在捂得難受了,她索性抬眼看了方淮一下。


    方淮一隻手撐著臉,無奈道:“要不,咱們意思一下,讓她聽聽。”


    雲舒:“……”


    “這都三天晚上了,她一點動靜都沒聽到,今晚再聽不到,估計我們都沒辦法睡覺了。”方淮又道。


    雲舒臉都紅了。


    又不是小孩,她自然知道方淮說的動靜是何意。


    眼見她不說話,方淮傾身往她的地方挪動一下,精致絕倫一張臉就停在她眼前,壓低聲音道:“你就意思意思叫兩聲。”


    叫兩聲?


    雲舒扭頭朝另一邊了。


    方淮無奈,看一眼門板,索性自己在床上動起來。


    一隻手推著床頭大力晃動撞擊了兩下,慢慢地,配合著發出了兩道粗喘聲,甚至,極為動情地喊了兩聲,“小舒,小舒……”


    雲舒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趴在床上,被他有節奏地晃著,簡直躺不下去了。


    方淮一個人演,演了兩分鍾就有點演不下去了,實在無法,一隻手掰著她肩頭轉個身,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雲舒猝不及防,驚呼一聲。


    喊完了,才覺得不對勁,咬著唇,氣急敗壞地看了方淮一眼。


    “叫的不錯。”方淮忍不住笑了。


    雲舒直接握拳在他胸口砸了一下,惱極。


    方淮也不逗她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已經演到這裏,總不能停下,不然她明天以為我不行呢?”


    想到這幾天被逼著喝下的那些補湯,雲舒欲哭無淚。


    “幫幫我。”方淮又道。


    他相貌太好,聲音裏帶著些討好哄勸,雲舒就不忍心了,咬著唇,閉著眼點點頭。


    方淮一隻手壓著床板,又猛撞了兩下。


    她咬著唇發出了兩道細微聲響。


    “聲音稍微大一些。”方淮還得寸進尺地要求著。


    演都演上了,雲舒一咬牙,閉著眼睛,盡可能地將聲音出的大了些。


    可——


    方淮溫熱的唇突然就堵住了她的聲音。


    輾轉親吻起來。


    一邊親吻著,他還一邊將床晃出更大的動靜來,足以以假亂真了。


    雲舒氣急了,胡亂掙紮了兩下,愣是不能撼動他分毫。


    方淮畢竟是男人,還是個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體力上天生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半晌,雲舒也不掙紮了,直接咬了他一口。


    方淮從她身上翻下去,平躺在床上。


    雲舒猛地坐起來,就聽到身側傳來極為愉悅的一陣低笑聲。


    簡直氣死了。


    方淮看著她慍怒的臉色,突然道:“我媽走了。”


    走了?


    一句話又突然轉移了雲舒的注意力。


    她也鬆了一口氣。


    老實說,方淮的父母實在是性格心地特別好,知道她是孤兒,也不介意,熱情對待,當成親女兒一樣地疼愛著。


    甚至,早上變著花樣地哄她吃飯。


    縱然有為著早生貴子的嫌疑,一定程度上,也是的確為了她身體考慮的。


    也許就因為這樣,她才心軟,又能體諒老人為方淮操心的辛苦,剛才一鬆口,就答應了配合著演戲。


    可——


    這人怎麽能吻她呢?


    雲舒越想越不舒服,轉身看著他,語調僵硬道:“方先生,我們這樣下去怕是不行的!”


    “怎麽?”方淮雙手交握放在腦袋下,一臉愜意地看著她。


    “演戲總有一天要穿幫的,而且你媽媽以為我們發生了關係,肯定心心念念想著抱孫子,可我這肯定不可能懷上啊,她早晚有一天得失望,還可能越來越失望,這還不算,我一直沒孩子,咱們不就得總是回家來住,那她每天都拿大補湯給我喝,更是不妥了!”


    雲舒蹙眉說著話,越說,越是覺得不妙,心裏還有點愧疚感。


    “你不想喝就算了,我明天給她說一聲。”方淮漫不經心。


    雲舒:“……”


    那個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媽的,她簡直想罵髒話了,方淮這人根本油鹽不進。


    每一次,總有辦法顧左右而言他。


    “還有事嗎?”方淮看著她神色變來變去,眯著眼睛又問。


    “沒了。”雲舒沒好氣說一句,重新躺下了。


    她明天還得上班呢?


    就因為這事,鬧到一點多了都還沒睡!


    簡直瘋了!


    ——


    此時,雲京大學。


    宿舍樓下。


    孟佳嫵、江卓寧和童桐、楊陽,四個人還在。


    原本十二點之前一眾人全部回到學校了,可,孟佳嫵不願意上去。


    她不上去,扯著江卓寧的袖子,江卓寧也沒能上去。


    江卓寧沒上去,童桐一直看著兩人,不知怎的,也就根本不願意回宿舍了。


    楊陽這才覺得不對,也沒上去睡覺了。


    四個人就坐在宿舍樓下林蔭道一側的花壇邊上。


    很快就一點多了。


    夜裏有點冷,孟佳嫵穿著針織衫,環抱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心裏痛,實在忍不住了,側頭看了眼一直沉默在邊上的江卓寧。


    離開ktv回到學校,這一路上,江卓寧根本都沒說話。


    身上不知道有沒有事,他嘴角還帶著傷呢。


    孟佳嫵看他一眼,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去摸他的手,“阿寧……”


    語調討好卑微到極致了。


    她曉得是她的錯,無論因為什麽,她當著他的麵,說自己是閻寒的女人,又被另外的男人吻,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羞恥和傷害了。


    從頭到尾,她其實一直在傷害他。


    抱著征服的心思,強迫強吻他,一步一步,逼著他接受了自己的感情。


    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那麽幹淨那麽優秀,又驕傲又克製的一個人,卻因為她,一次次被全校學生看笑話,看熱鬧,一次次氣急敗壞,被迫改變。


    她一直自視甚高,可事實上,她有什麽呢?


    從小生活在孟家那樣的環境裏,不到二十歲就和男人發生了關係。


    第一次的確是被迫的。


    可後來,她一直覺得理所當然,她喜歡玩弄男人,甚至,也搶過別人的男朋友。


    看到男人為她癲狂發瘋激動痛苦,她能從中獲得快感。


    這樣的日子,她也過了許久。


    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一直以此為傲。


    直到慢慢愛上他。


    確切地來說,是兩人在四院門口那一次,他為她點了煙,她為他戒了煙。


    那以後,她才覺得羞愧的。


    可——


    即便這樣,仍舊會無意識地做出一些強迫他的舉動。


    已經盡量在改了。


    已經努力地,和孟家告別了。


    想要重新開始。


    可眼下,連孟家這樣的後盾也沒有了。


    她不過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而已,母親還不甚光彩。


    從家世背景到品學修養,各方麵,都已經完全配不上江卓寧了。


    拿什麽愛他?


    孟佳嫵隻想著,都無比心痛,伸出去的那隻手,更是一直顫抖著,她覺得,這一生,從未有這一刻,她能這麽忐忑,也從未有這一刻,如此痛苦。


    縱然眼下這種波折痛苦,和她以後所經曆的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這一刻的她,卻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她隻想著,如何能盡可能抹平江卓寧心上的傷口,如何盡可能地,用一種讓他能接受的方式,將今天這件事,揭過去,再也不提起。


    隻有道歉和請求,她能做的,隻有道歉了。


    可——


    她的那隻手,還沒碰到江卓寧的手,江卓寧突然一把揮開她,站起身來。


    動靜太大,邊上的楊陽和童桐也嚇得站了起來。


    孟佳嫵也站了起來。


    她咬著唇,目光定定地看著江卓寧,淚光閃爍,要落不落。


    江卓寧看她一眼,轉身就往學校門口走了。


    孟佳嫵快走兩步,一把扯住他衣袖。


    江卓寧停了步子,垂眸看著她,半晌,一字一頓,慢慢道:“我就問一句,和我在一起之後,你……”


    似乎是太難啟齒,江卓寧喘息了一下,定定神,繼續道:“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孟佳嫵愣了。


    恍惚回想了一下,腦海裏閃過她和雲昊在會所裏深吻那一幕,低聲道:“隻接吻算嗎?”


    江卓寧一把推開了她。


    力道太大,以至於,她直接跌坐到邊上去了。


    發出極重一聲響。


    聽起來,都會讓人覺得疼。


    身上的疼,卻比不過江卓寧接下來的一句話。


    他目光冰冷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孟佳嫵,我們完了。”


    完了……


    孟佳嫵大腦中經過短暫的一陣空白。


    第一次,竟是沒有起身糾纏他的勇氣了。


    卻仍是不甘心。


    踉蹌著站起身來,想說話。


    童桐比她更快一步到了江卓寧跟前去,勸他道:“有什麽話好好說,孟佳嫵她……”


    “你喜歡我?”她話音未落,就被江卓寧打斷了。


    童桐神色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目光便泄露了一切。


    江卓寧定睛看著她,突然側過頭,哈哈笑一聲,看也沒看孟佳嫵一眼,一隻手直接扣上她後腦勺,一低頭,薄唇就壓了下去,胡亂而急切地親吻起來。


    童桐整個人都傻了。


    孟佳嫵就站在一步之外看著,也傻了。


    楊陽稍微遠一些,看著眼前這無法收場的一幕,也傻了。


    他也在暗戀,能體會到童桐的忐忑和迫切。


    又算了解孟佳嫵,也能體會到她的震驚和崩潰。


    但同時,他最能明白的,還是江卓寧。


    雲京大學是國內最好的文科學府了,可,饒是如此,全國就那麽多城市,每一年能有多少個高考狀元呢?


    更別提,除了學習之外,其他各方麵都無可挑剔的江卓寧了。


    這樣一個男生,一進學校就算得上新生裏一號風雲人物,根本沒人料到,他會真心實意地接受孟佳嫵的。


    可是他做了。


    不僅做了,在兩個人談戀愛以後,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每天早起在女生宿舍樓下等,等到了孟佳嫵,才和她一起去操場上跑步。


    公共課幫她占座位。


    穿她喜歡的衣服和鞋子。


    甚至,口袋裏都開始裝了孟佳嫵喜歡的零食。


    他依舊和所有女生保持距離,身側的那個位子,永遠地留給了孟佳嫵。


    這樣的情意,已經做到極致了。


    縱然普通一個男生談戀愛,也很少會為了女朋友,斷絕和其他女生的相處往來的。


    江卓寧能做到。


    他是有著一定的精神潔癖的,卻偏偏要忍受這樣一個孟佳嫵。


    愛情總是不講道理的。


    以至於——


    眼下,連他這樣素來自律克製的人,都瘋了。


    應該是氣瘋的。


    得有多生氣多痛,他才能想也不想地就吻上根本不喜歡的女孩,就為了泄憤。


    而且還吻了很久,足足好幾分鍾。


    到最後,童桐都忘乎所以了,雙手抱上了他的腰。


    就在她抱上去的這一瞬,江卓寧突然放開了她,退後了一步。


    童桐的嘴唇腫了,江卓寧的唇角也破了,流著血,鮮血染紅了他們剛才緊密相貼的唇。


    孟佳嫵站在原地沒說話。


    事實上,從剛才江卓寧吻上去,她就僵了。


    她吻過很多人,是啊,她吻過很多不同的男人,可,江卓寧,隻是吻了一個不是她的女人而已。


    隻一個……


    卻偏偏讓她痛得撕心裂肺,無法呼吸。


    眼淚都落了下來,滑過她臉頰,滾燙滾燙的。


    她傻了一般地看著江卓寧。


    江卓寧還是沒看她,一低頭,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利落轉身,直接走了。


    童桐一愣,連忙追了上去。


    楊陽左右為難,看著她,半晌,重重歎一聲,安慰道:“他在氣頭上,你別傷心,我跟去看看。”


    孟佳嫵和薑衿的關係她自然知道。


    他臨走前,薑衿也是特意將他扯到邊上去,讓他好好看著這兩人,真有事打電話給她。


    可眼下——


    與其留下來照看孟佳嫵,他還不如去看江卓寧呢。


    萬一他和童桐出點什麽事?


    按著他的性格,和孟佳嫵可就當真絕無可能了。


    楊陽也走了。


    孟佳嫵在原地站了許久,電話突然響了。


    她沒接。


    實際上,她根本沒有聽見。


    江卓寧消失在視線裏,她就好像傻了一般,根本沒聽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又過去多久。


    孟佳嫵也轉身了,抬步往宿舍樓方向走,到了一樓,一遍又一遍地拍打著樓管阿姨宿舍的窗戶,硬生生,將人吵起來開了門。


    挨了一頓批。


    好在樓管阿姨也困著呢,放了她上去,又去睡了。


    孟佳嫵又拍開了宿舍門,進去,沒睡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呆。


    好像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想。


    她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都沒有活明白。


    過往種種,好像一個迷亂而混沌不堪的夢。


    眼下,夢醒了。


    江卓寧那樣的人,也就消失了,他其實原本就是一個寄托,可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吧。


    不存在。


    江卓寧那樣的,根本不存在。


    她就這樣胡亂地想著,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孟佳嫵!”


    好像是……江卓寧?


    怎麽可能呢,她竟是出現幻聽了。


    可——


    “孟佳嫵!孟佳嫵!孟佳嫵!你給我下來!”一句接一句,一聲高過一聲,江卓寧的聲音,很快就劃破學校寂靜的夜晚了。


    好些人都被吵醒了。


    孟佳嫵似乎能聽到整棟宿舍樓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


    楚婧宜、王綾和李敏都被吵醒了,甚至,外麵的陽台上,都有其他宿舍女生起來,出去看了。


    “江卓寧啊!”


    “一班的江卓寧!”


    “怎麽好像喝醉了的樣子?”


    “他們倆又怎麽了啊?”


    “風水輪流轉!”


    孟佳嫵隻覺得,她的聽力從來沒有這麽好過,任何一句議論,竟然都能傳到她耳邊。


    江卓寧在叫她了。


    用著她曾經叫他的方式。


    孟佳嫵直接起身,想著下去找他。


    可——


    這種時候,宿舍樓肯定又出不去了。


    她想跳樓,還沒到陽台上,突然又停了步子。


    跳樓這樣的事情她幹過,後來和江卓寧花前月下的時候,他警告自己,以後必須愛惜身體,愛惜生命。


    孟佳嫵又回去了。


    站著想了一下,在薑衿的抽屜裏找了剪刀,很快地,將她和薑衿的所有床單被罩蚊帳,能剪的,全部剪成了粗條,綁在一起,最頂端綁在了窗框上,甩出了陽台去。


    緊接著,她就在許多人的目瞪口呆中,順著床單一路下去,還沒到底,就忍不住,直接跳了。


    摔倒在地。


    邊上的童桐和楊陽都驚愕地看著她。


    江卓寧明顯醉了,眼眸通紅地看著她,沒喊了,有些狼狽。


    眼見她下來,身子晃了一下。


    再然後——


    直接撲到了她身上,狠狠地抱住了她。


    孟佳嫵的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也同樣,緊緊地抱了他。


    “小嫵。”江卓寧呢喃地喚了她一聲,緊接著,一隻手捧了她的臉,薄唇就急不可耐地開始找著她的唇了。


    孟佳嫵偏頭迎上他。


    兩個人,就在眾目睽睽下,在夜色裏,在月光下,急不可耐地,激烈萬分地吻了起來。


    發出曖昧而響亮的吮吸糾纏聲。


    很久很久。


    這時間實在太久了。


    看熱鬧的好些女生撐不住了,回去睡覺。


    楊陽都直接坐到了地上。


    童桐則站成了一棵樹,忘了呼吸。


    如果說江卓寧剛才吻她的時候,像是一瞬天堂,那麽,從她跟著他出去,從他開始喝酒,就持續地獄了。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江卓寧。


    熱切、急迫、激動、失控、瘋狂、不顧形象……


    他吻著孟佳嫵,好像根本停不下下來,好像上了癮成了魔。


    這種體驗,實在太痛了。


    可第一次,她想取而代之的心情,第一次如此之清楚。


    她想取代孟佳嫵,無論付出什麽代價,無論做到何種地步,無論怎麽樣,總之,她想取代孟佳嫵,她想成為江卓寧的女人,永遠,永遠,僅有的,唯一的女人。


    童桐定定地看著兩人,慢慢地,也就覺得麻木了。


    江卓寧將孟佳嫵推到了牆上,一隻手扣著她下巴,激烈又瘋狂地吻著。


    不是剛才低頭吻她那樣的動作。


    他的鼻尖挨著她鼻尖,一隻手摸著她的臉,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一條腿壓著她的腿,從上到下,緊密貼合,是那一種,恨不得和她長在一起的親密無間的姿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總算才慢慢地停了下來,好像也清醒了。


    氣喘籲籲。


    在月光下,神色專注而迷離地盯著孟佳嫵的臉。


    他很痛苦,壓低聲音道:“我想原諒你,小嫵,我真的想原諒你。”


    孟佳嫵嘴唇腫了,也破了,抱緊他,沒說話。


    江卓寧將臉頰埋進了她的脖頸裏。


    怨氣和衝動似乎稍微抒發了一些,可,他仍舊是非常痛苦,天人交戰。


    他想將眼前這女孩嵌入骨血裏,又想將她狠狠捏碎,踩在腳底下,踐踏欺淩,偏偏,他又根本不舍得,他不舍得,給她一點點的委屈和痛苦。


    他腦子很混沌,從來不曾這樣糾結痛苦過,好像麵臨這世間最難的抉擇了。


    不曉得,就在剛才,他對童桐的那一個吻,才正式扭動了三個人的命運齒輪,他太年輕,那樣的痛苦已經難以忍受,不得不發泄。


    根本沒想到,愛情,會讓他發瘋,也會讓別人發瘋的。


    ------題外話------


    阿錦本來想,絕對不用這個章節名,奈何,它實在太合適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b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快來給阿錦力量,讓阿錦繼續虐,不對,好好寵,心情好的話,想虐都虐不起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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