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聽席上已經坐滿了人。


    來參加庭審的多是收到了邀請,與迪倫有著關係的皮城民眾。


    席夢娜、席勒夫人、以及迪倫組建工會的成員,他們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前麵原告席位置上的迪倫,緊張而又擔憂。


    他們對迪倫的所作所為既讚許又擔憂,對未來可能的結果期盼又迷茫。


    但在人群當中,還有一雙陌生的眼神,冷眼環顧著全場。


    林恩十分低調的出現在了旁聽席的位置上,身旁沒有什麽熟人,皮城的民眾自然是不會認識這位祖安的領袖的,他們也不會關注自己身邊到底坐了誰。


    老實的說,今天的這場庭審並沒有太麻煩的地方。


    證據鏈十分的充足,隻要將人證物證統統擺出來,巴克等人所犯下的罪行無可辯駁,伴隨著法槌的落下,就能夠讓他們鋃鐺入獄。


    那為什麽還要召開這樣一場庭審,在整個納比區鬧出如此巨大的動靜?


    程序正義。


    皮城的民眾包括迪倫在內,他們關心的事情,是能夠讓巴克付出自己應有的代價,還他們一個公道。


    但對於林恩,對於目前整個納比區,甚至於對於日後整個祖安來說,重要的事情在於,通過必要的程序,巴克在法律的準繩之下,遭受製裁。


    前者是一件事,但是後者是一條路,一條可複製的,可學習的,行之有效的尋求公平的路徑。


    先前的祖安是沒有法律這個東西的,各大幫派就是祖安各大轄區的天,發生糾紛了能夠使用拳頭的就使用拳頭,能夠找關係的就找關係,整體來說,維護公平大體還是要看社會的公序良俗。


    這就導致了,祖安居民對法律的意識非常澹薄。


    他們隻能簡單的評價一件事情的善惡,但無法分辨這背後存在的法律關係。


    同樣的一件事情,在民眾的眼中跟法律的規範之下,可能會存在偏差,甚至是得到完全相反的結論。


    目前的祖安,是沒有辦法讓“法治”這個東西,在整個祖安普及開來的。


    所以,在當時的選擇之下,除了打架、鬥毆、殺人這樣的惡心刑事桉件之外,有關民事的違法行為,在祖安民眾的心中非常的模湖。


    依照祖安當時生產力的客觀性,以及對資本的放任選擇,林恩在當時的選擇是,著重抓一手勞動法。


    如薩諾那般,派往祖安的監察使,在帶領當地經濟發展的同時,如何平衡工人待遇與企業生產效益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指標。


    縱觀當時祖安經濟的發展過程,你會發現,那些不依靠祖安銀行貸款,而是通過自己的本金成立起來的私人企業,在當時也出現了對工人殘酷的剝削情況。


    當時,上麵給出的解決辦法是,如果出現類似的情況,當地的監察使可以將詳細情況組織成書麵文件,隨即上報。


    政府會派人下來核實情況,如果發現確有其事,則會從上一級法院當中,指派人手下來,在當地組織臨時法院。


    在證據確鑿,做出判決之後,則會有灰狼來強製執行。


    再到後來,隨著經濟建設的進一步推進,政府功能的日漸完善,想要讓監察使一個人來處理這麽龐大的工作量,顯然是不現實的一件事情。


    祖安工會也就逐步接過了監察使的這一項職能,以幫助工人爭取利益。


    納比區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這裏生活著的以皮城人為首,他們並不了解祖安的法律,他們留在這裏的人絕大多數情況都是因為無處可去。


    他們一方麵不相信祖安政府,另一方麵又不得不仰仗祖安政府的鼻息。


    曾經工會的雛形互助會,最後成了一個皮城居民報團取暖反抗祖安政府的結社。


    工人自己都無法意識到要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他們也不相信祖安政府能夠幫助他們拿回自己的合法權益。


    在這樣一種情況之下,祖安的資本家在與皮城的資本家合流的過程當中意外的發覺,再沒有比他們更好的剝削對象了。


    由迪倫,這位曾經的互助會會長,如今納比區工會的會長代替席勒夫人,代替皮城廣大被剝削工人出麵,控告一位來自祖安的“大富豪”,這種在皮城人民的思想當中,被認定為身份極高的個體,最後取得勝利的意義在於。


    從今以後,皮城人民無論是自己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還是依靠迪倫、依靠工會來依法維護自己的權益,就有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


    同樣的,對於祖安來說。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愈發浮躁、追求財富的思潮在整個祖安勃發的時候。


    當有錢變得理所當然,當資本家在祖安社會已經備受追捧的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告訴大家,你們才是這座城邦的主人,沒有你們,他們什麽也不是。


    對於能夠起到的效果,林恩並不樂觀。


    但這件事情的存在,的確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敲山震虎,哪怕隻是震動一下,也能夠讓某些人把不該有的小心思收斂起來了。


    ……


    隻是一夜之間,整個局勢好像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昨天晚上,他還隻是一個蒙受牢獄之災,時刻提心吊膽的“嫌疑人”,到了現在,他的那紙訴狀已經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完成了立項。


    事件當中的當事人,被迅速控製,帶來了現場。


    看著眼前弓背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看著這個致使皮城工人累死的罪魁禍首,迪倫心中忍不住的泛起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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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要討回一個公道!


    書記官起身,在宣讀了庭審秩序之後,象征著這場庭審的正式開始。


    “請原告,迪倫開始陳述。”


    維拉斯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緊張,卻又堅定的回蕩在了整個法庭之上。


    而收到了指令的迪倫迅速的起身,朝著頭頂的法官鞠了一躬之後,沉浸的說道:


    “我方控告,被告博尹爾·巴克,公然視祖安的法律於無物。


    采用欺騙、威脅、暴力等令人發指的手段,脅迫工人在他的企業當中,進行著遠超法定勞動時長的工作,最後致使席勒先生的死亡。


    在發生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之後,不僅沒有絲毫的悔改之心,更是將整個廠房的工人全部囚禁,妄圖掩人耳目!


    如此惡劣的行徑,已然觸犯了祖安勞動法、納比區治安管理條例、祖安企業法在內的諸多條例。


    證據確鑿,不容辯駁!


    請法律還席勒先生一個公道,還整個皮城工人一個公道!”


    迪倫的聲音擲地有聲,說到動情處,忍不住的眼圈發紅,垂下淚來。


    旁聽席上的諸多皮城工人,也忍不住暗暗垂淚。


    他們,蒙受這不公平的待遇,已經久矣!


    眼看現場有些混亂,雖然能夠理解民眾們的情緒,但為了維持秩序,維拉斯還是輕輕敲擊著法槌,喊了一聲肅靜。


    她望向迪倫的眼神中很是滿意。


    這場庭審,原本應當為雙方各指派一名律師。


    但雙方不約而同的拒絕了這一項請求,對此法庭也隻能表示尊重。


    原本還擔心迪倫的表現,但就現在而言,他的確將祖安的法律鑽研的很深。


    坐在旁聽席上的林恩在迪倫的身上多停留了兩下。


    他很聰明,警惕性也很強,即便到了現在這樣勝券在握的地步,他也沒有得意忘形。


    迪倫的訴狀中除了剛剛闡述的諸多罪行,還有重要的一條,勾結灰狼,但在這裏,他並沒有說出口。


    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巴克付出代價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結果。


    他擔心牽扯到上麵的大人物,致使最後的結果劃向一個不可預知的角落,所以表現的異常克製。


    迪倫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很清楚這裏是誰的地界。


    他隻要一個公道,一個最起碼能夠讓自己、讓皮城的工人們、讓席勒先生的在天之靈能夠接受的公道。


    “被告方,對於原告的控訴,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在維拉斯的詢問中,巴克緩緩的抬起了眼睛。


    一張表情古井無波,好像剛剛迪倫的控訴並不是針對他一般。


    他先是深深的朝著台上的法官鞠了一躬,隨即轉過身去,對準身後的旁聽席,身軀俯下一個九十度。


    “因為我的貪欲,我枉顧祖安的勞動法於無物,沒有定期的帶領工人進行身體檢查,沒有照顧好他們的生活起居,甚至還脅迫他們進行如此大勞動力的工作。


    對於給大家帶來的傷害,我深表歉意,在這裏,我要跟大家說一聲對不起。”


    伴隨著巴克的講述,在場安靜的好像能夠聽見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


    這是……什麽意思?


    他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認罪了?


    迪倫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巴克的爽快,讓他忍不住開始思考,眼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什麽陰謀。


    莫非……


    迪倫深深的看了巴克一眼,最終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不管巴克是不是為了祖安的大人物頂罪,他都不在乎,他隻要巴克死!他沒有那麽多不切實際的奢望。


    但是……但是迪倫的心頭,怎麽就這麽的酸澀呢?


    真正的大人物,無論犯下什麽樣的罪行,都不會被懲罰,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迪倫忍不住的抬起頭,看向法桌。


    布朗寧的目光很平和,在看向迪倫的時候,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尤金的神色中,帶著理所應當的輕鬆之情,大有一種巴克把所有的罪過扛下來,一切就不會影響到他的想法。


    至於法官大人維拉斯女士。


    “也就是說,你對原告迪倫先生的控訴,供認不諱咯?”


    “是的,對於迪倫先生的控訴,我全都承認,這些事情都是我幹的,對此我深感愧疚。”巴克挺直了腰杆,目視著前方的迪倫。


    他的眼中,他的表情裏,哪有什麽愧疚的情緒啊?


    那分明就是嘲弄!


    迪倫怒火中燒,右手的指甲給虎口帶來一陣刺痛的感覺。


    “對此……”


    巴克抬起頭,看向身後的旁聽席,


    “對此,我願意對我的行為,做出相應的補償。


    首先,有關我強行逼迫皮城工人加班的問題,一方麵,我願意賠償他們一百金幣一人的精神損失費、身體檢查費用;另一方麵,針對工人在我的廠房超過八小時部分的工作時間,我願意以勞動法中雙倍的價格,進行補足。”


    巴克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旁聽席就已經炸開了鍋。


    一百金幣一個人?這是什麽概念?


    這幫皮城工人哪怕沒日沒夜的在巴克的工廠當中幹上五六年,也未必能夠有這樣一筆龐大的數字!


    相較而言,之後的加班補償費倒像是一個添頭。


    隻是瞬間,整個旁聽席的輿論風向瞬間大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羨慕情緒。


    為什麽,去巴克工廠當中上班的人,不是他們呢?不然,他們也能夠分到這樣一筆天降橫財了。


    至於席勒先生的死亡?大家似乎本能的忽視了這一點。


    “其次,針對席勒先生的死亡,對此,我深表歉意,都是因為我的過錯,才導致席勒先生失去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才導致希勒夫人沒了丈夫,小席勒沒有了自己的父親。


    為了能夠彌補我的過錯,我願意給出一萬金幣給席勒夫人,當做賠償。


    對於席勒先生的孩子,我願意支付他從小到大一切的生活、教育開支,這筆錢一直持續到他考上皮爾特沃夫學院為之。”


    如果說,一萬金幣還隻是讓眾人羨慕席勒夫人突然就暴富了的時候,那一筆對席勒先生孩子的關照,徹底的將民眾心中的嫉妒激發了出來。


    這是什麽?這可是保障!對未來的保障!如果說,小席勒要是一直沒有考上皮爾特沃夫學院,是不是就能一直享受到這樣長期的經濟支持呢?


    巴克先生實在是太講究了,我們都相信,他絕對不是故意的!


    巴克的講述依舊在繼續。


    “當然,我也知道,這樣的補償,遠遠無法消除我犯下的累累罪行,我隻是希望用這樣歉意,來換取席勒先生的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對於我的違法行為,我願意接受法官大人的一切判決。


    隻是希望,法官大人能夠看在我真心悔過的份上,能夠從輕發落。”


    大家彷佛都能從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他的真誠,他的悔改,民眾的心裏暖暖的。


    跟眼前這個人比起來,以前皮城的那些企業家,簡直就是吸血鬼啊!


    這樣的人,我們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悔過的機會呢?他也隻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


    怪不得能夠在祖安那樣的地方建立起如此龐大的事業,巴克先生真是一個優秀的企業家啊。


    ------題外話------


    感謝9527號觀測者的月票支持


    謝謝大家的支持啊


    今晚時間肯定來不及了,我淩晨繼續給大家寫,大家可以明早起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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