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聲成了此時最響的聲音,她低低地喘息聲被掩蓋。


    疏影整個人蜷縮起來,倔強地不看他,緊繃的身體透出明顯的防備和疏離。


    路敬淳歎口氣,再怎麽懂運籌帷幄的人終究是個女子罷了。他知道,若放她離開,她勢必會反撲,天下間誰人不知她有仇必報的脾氣。他不怕被報複,隻是舍不得兩人之間的情分就此疏遠。


    連他自己都高看了自己,在江山與美人間選擇,他的心卻是偏向美人的。一個人站在生死麵前太過孤寂,他渴望一個人能幫他疏解這份難過,誰知道他們竟是一樣的人。如果不在這個位置,可以肆意遊天地該多好?可他知道不可以,他們被推到眾人麵前,除非死不然都是惹起家仇國恨的敵人。


    “阿影,你我……”他話風一轉,略顯疲憊的俊臉上升起一抹痛色,語調冰冷徹骨:“方才是我糊塗,冒犯之處……罷了,階下囚而已,我便是強了你又如何?你且在這裏待著,過幾天我將上奏朝廷,押你回巫敘換回遼源關。公子影,此等侮辱,來日必將加倍奉還。”


    隻聽身後門被打開,風雨聲更響,她忍不住笑起來,可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出湧,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點可能都斷了。從此以後,他們隻能是敵人,不知道誰會落在誰的手死在誰的手上。


    舒月許是得了他的吩咐很快就進來了,看著縮在角落裏楚楚可憐的人,歎了口氣。這會兒屋子裏也是涼的厲害,她衣衫淩亂,整個人都失了魂,任她擺弄。


    舒月本想著勸,可卻又說不出什麽話來,伺候著她躺下了,輕聲安撫:“先別想旁的了,我端了粥進來,你用點,身子也能暖暖。瞧瞧你這手涼的,事兒都是朝前看的,也許一切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差。我本來應該向著我的主子,可我瞧著你們都是可憐的,倒也說不出什麽勸慰的話來了。要我說,你們都應該自私點,管它勞什子天下,生死都是命數,顧著自己好有什麽不可?”


    疏影由著她一口一口的喂著吃粥,有點微燙,可進了肚子卻覺得舒服。舒月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的話,讓自己心情暢快了不少,眼睛雖還腫著,難得的扯起一抹笑:“舒月,你不在我們這個位置你不懂。他被他們路家好幾輩祖宗定的規矩壓著,而我也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們都有各自的難處,沒有誰能為誰妥協,而且,外麵那麽多雙眼睛看著,路敬淳舍不得讓他們失望。”


    舒月也不再開口,隻是安靜地喂她吃東西。


    以後的幾天裏疏影突然病倒了,請了大夫來看,隻說是憂思極深心病罷了。


    路敬淳聽過後,負手站在窗前許久。他從未懷疑過疏影對他的心,她身子難受,他亦跟著不好過。如果可以,他情願被她瞞到天荒地老。


    宇文蘭青不畏風雨常常在外麵等著見他,他都讓人送走了。心不是那顆心了,還有什麽可見的?徒增尷尬罷了。


    舒月看著她從一個明媚女子變得消瘦起來,整個人身上的活力像被抽走,這幾天外麵也不甚太平,總有人在外麵鬧出動靜惹得她不能安心歇息。


    舒月忍不住衝外麵的人喊:“你們膽子大了,連將軍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要我把將軍喚來才好?”


    那些人這才消停下來,疏影聽著響動笑得一臉無所謂。如他所言,階下囚而已,就算別人過來給她一巴掌不也得受著?再大的苦她九歲時就已嚐過,老天厚愛與她讓她得以健全的長大,她相信隻要心懷信念,沒有任何事情不能成。


    她總覺得快了,馬上就要來人救她了。


    雨後的天空晴朗,她難得的想下地出去走一走,舒月高興不已,替她換上衣服:“今兒不熱,正好出去看看,我方才來的時候見小院子裏的花都開的比平時好看。”


    疏影搖搖頭,抿嘴隨著她出去了。多日躺在床上,覺得身體裏的氣都被病痛給占滿了。這會兒新鮮空氣入肺,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


    不過抬眼間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他眼眸如鷹般銳利,散發出於太陽一般耀眼的光芒。她雖一直避著他,卻一直都相信他才是整個巫敘皇子中最有能耐的一個人。他亦不過快速的衝她笑了笑就低頭忙別的了。


    疏影心中感慨不已,長歎一聲,沒有了賞花的興致。這一別怕是往後再也沒有像以前那般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說話的機會了,他終究不過是她的一道夢罷了。


    舒月想著明兒她的心情懵更好一點,就隨著她去了。她說乏了想睡一會兒,舒月退出來直接去了書房將姑娘的情況說給少爺聽。


    “方才姑娘出來轉了轉,難得的帶著笑,用了碗銀耳羹,身子乏了睡了。少爺,您真要與姑娘生分了嗎?我瞧著她是個好的,您心裏也是有她的,這般局麵……”


    他輕笑一聲:“她不再自己累自己就好了,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


    舒月聽他也是高興的,比起以往好了許多,也不好多說告退了。


    這一天對於疏影來說過得可謂漫長,太陽在天際轉了一圈落下去,夜幕終於降臨。舒月要陪她,她擺擺手說不必了,這幾天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沒得累著睡不好。舒月當她想明白了,笑著應了。


    夜色越深,除了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整座院子裏安靜的可怕。她背過身閉目養神,耳朵卻留意著外麵的一舉一動。


    突然門被推開,來人的步伐很輕,在床前站定,好一會兒才開口:“學生特地來迎老師回去,老師這幾日受委屈了。”


    疏影慢慢坐起身,她此時是女子裝束,借著幽幽月光看清來人穿著玄色衣袍,與白天的裝束不同。


    “你既然喊我一聲老師,我便也不同你行虛禮。奇然,你可有把握躲過東丹人的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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