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真怕他摔下去,因為她自己吃過這種苦痛,死亡的感覺太過可怕,她此時想起來都忍不住哆嗦。如果他死去……


    秦釗沒有戳破將軍,忍不住看了眼哭得淒慘的疏影,她嘴裏喃喃低語:“你別死,不要死。”從臉上滑落的汗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顯得她越發楚楚可憐。


    秦釗用力將將軍拉上來,見他麵目潮紅,想來是風寒作祟,讓他不慎踩空,擔憂道:“將軍要不先回去?改日再來罷。”


    疏影也極為讚同,下過雨的道路泥濘難走,不如等過兩日再來:“秦釗說的是,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況且你身子還不好,要是再像方才那般,我可經不住嚇。”


    路敬淳因為她哭泣的容顏而失神,這世間還有一個人怕他死,讓他頓覺心裏溫暖。腥風血雨中,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常勝將軍,更何況在公子影手裏他極難討得了好。哪一次他不是抱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所以在戰場廝殺時拚盡了全部的力氣,別人都道他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卻不知這世上之人,你不狠自有狠的人來取你性命。他們是賭命的狂徒,隻認準一個生字。


    他都好端端站在那裏了,疏影還像個孩子一樣哭得那麽可憐,好像他真發生了不測。路敬淳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裏,安撫地拍打著她的肩膀:“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


    他本來想告訴疏影就算掉下去也沒事,下麵有落腳的地方,現在他卻不想開口,他不得不承認,她的難過與害怕讓他高興又滿足。


    “快擦擦眼淚,臉都哭花了,先去摘了果子,等日頭上了正中天那會兒天熱,怕就沒摘的心思了。”


    疏影略有幾分粗魯地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他的脾氣很倔,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也沒在勸,隨著他往上走,兩人的手緊緊拉在一起,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朗朗藍天下,就這樣牽著手一直走下去,沒有煩事所擾。世人都羨慕他們享受榮華富貴,卻不知道他們最羨慕農家小院的生活,無憂無慮,顧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好。


    地上不好走,雖然是路敬淳牽著她,可她卻固執地讓他走在裏麵,自己注意著腳下。


    秦釗看著忍不住彎了嘴角,他還是第一次見將軍全身心的放輕鬆,就是和蘭青小姐在一起時都沒見他放下架子。將軍心上終於能舒坦些了,他被太多事壓著,在別人麵前不動聲色,可他知道將軍好久沒睡過個安穩覺了。


    老伯說過一個女子不記名分,千裏迢迢地跟在一個男人身邊除了愛不為其他。當初他不解,這個女子長相豔麗動人,是世間難尋的好姿色,是不是居心叵測之人派來監視將軍的。直到後來查清她的身份,如今又見此景,暗道將軍是個有福氣的。


    往前走了沒多久,就可見很多長得好看的野果子,在綠葉襯托下,紅豔動人。疏影雙手抱著籃子,笑著看他將個大好看的摘了往籃子裏放,摘的差不多後,他拿衣服擦幹淨喂到她嘴裏,看著她咬下去帶出汁水,甜的眼睛都眯起來,也跟著樂。


    疏影嘴裏甜,臉上笑,心裏卻苦。距離她回巫敘的日子已經沒有幾天了,也意味著他們之間的分別也快了。她想了諸多理由去掩飾自己不得不離開的真正原因,可是她心上難受,多想不顧一切的把所有真實都告訴他,每每話堆到喉頭就咽下去,她不敢想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美好來得太晚,還未好好享受就已經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時候。越發深的苦澀湧上心頭,看向他的眼睛變得酸澀起來。


    又找了別的好吃果子,裝滿了一籃子,他提在手裏掂了掂,笑著說還挺沉,等以後想吃了再上來摘就是。這京城他知道很多別人沒聽過的好玩地方,往後時間還長,他們有的是機會一起玩遍各處。


    秦釗提著果子先走,路敬淳擁著她慢慢跟在後麵,歎息一聲:“今兒終於明白什麽是美人恩難消瘦。我不願拿任何人與你比,明知你會不高興,我還是要說,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小市井生活我都覺得甚是有趣。”


    疏影嘴角掛著淺笑,神色淡然,他當她不相信,認真地說:“要不我不去帶什麽兵,就靠著家底與你在路府過一輩子可好?你莫要嫌棄我才是。”


    疏影聽到這話僵了身子,不讚同:“閑在府中做什麽?就是被人害了也沒人知曉,那宇文辰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心中早已將你視作威脅欲除之而後快。我已同白書說過,你要的東西再過兩日便可送到你手上。”


    可是她哪會知曉,不過短短兩日便生出諸多變故,她得來不易的安寧如此輕易地被人打破,她和路敬淳之間好不容易才定下來的情意在刹那間崩碎。


    路敬淳笑著搖搖頭:“皇上自小與我關係要好,如今他有難我又怎麽能袖手旁觀。這也是萬不得已之法,讓你見笑了。”


    疏影環著他的胳膊緊了緊,亦是無奈:“你不知我多想能和你避開這俗世,去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可惜終究隻能想想而已,我們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果有一天我們站在不同的位置,我希望你不要怨恨我,我亦有難處。”


    路敬淳挑眉看她,想了片刻問道:“你可是別人派來殺我的?專門蠱惑與我?”


    疏影忍不住放聲失笑:“我要是刺殺你,還能讓你活到現在?得了,別貧嘴了,還是快些回去吧,鞋底上都是泥,連路都要走不動了。”


    路敬淳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笑得溫和,在他身邊這麽久不曾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甚至還會在他不快活的時候開解他,站在他的身後對他好,這樣的女子能讓他得到,真是何其有幸。


    他們說說笑笑,尚不知在路府中,宇文蘭青一臉鐵青地等候著路敬淳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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