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前奇然特地換了一身玄色衣袍,一張俊顏攢了眉頭,深邃黑眸散出濃濃傷懷,瞧著便知是還未從妻子離世中抽身出來。 ≥≦


    馬車噠噠聲在熱鬧的集市中被隱去,小攤販叫賣聲漸漸遠去,再往前便是不掀起簾子看也知道是到了宮門前。巡邏士兵見是大皇子府的馬車躬身行了一禮便放行,奇然沒有放下紗簾而是認真打量著宮中的每一處,這世間自詡英雄的人無數皆想住進這座奢華宮城,更遑論他們這些自小在其中長大的皇子們?


    皇上聽他進宮來,早早就差了睿德在外候著。睿德抬頭瞧了眼即將落下的紅日,再望向前麵時隻見那人慢慢走過來,他趕忙快步迎上去,笑道:“奴才的小主子這些時日可還好?夫人去了,您也不能累著自個兒,地下的夫人若是知道了會傷心。”


    奇然低低笑了聲,卻開口問旁得話:“父皇近來可好?是我做兒子的不孝,國事繁忙還得顧著我的事,我心難安。”


    睿德知道小主子不愛聽,咧嘴笑了笑,也不提了,聽他這話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難為小主子惦記,皇上近來過得著實不好,政務繁多不說,三皇子已經是要做新郎的人了,誰曾想他會喝多了胡鬧,被軍師大人差人給抬了回來。奴才前日兒跟著皇上去看了眼,誒喲,那青堯不愧是和軍師在沙場上行走的,下手可真是沒輕重,好端端的一個俊俏兒郎竟被打成那樣。送回來就和傻了一樣,連話都不說,躺在床上呆,急得貴妃娘娘又是心疼又是罵。這個三皇子也是脾氣強的,皇宮裏傳成啥樣了都不在乎。這個傻小子隻當自己喜好男風,聽他身邊的小太監說,剛現的時候還躲在被子裏哭呢,殊不知這位軍師大人卻是個女子。”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忙捂嘴笑。


    奇然拖長聲音喚了睿德的名字,冷冷地:“為何欺瞞與我?睿德,莫不是你嫌我這個主子沒什麽本事?”


    饒是睿德也被這道冷音敲打的額上直冒冷汗,賠笑道:“不敢不敢,奴才本來想告知小主子,可又怕小主子沉不住氣所以就……如此便耽擱了。這是奴才無意中聽皇上說起的,皇上還說……”


    奇然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袖,淡聲道:“說。”


    “皇上說了,像軍師這樣有勇有謀的女子一定要留在巫敘,不然隻能殺掉,不過取了性命未免可惜,配了皇家兒郎才是好事一樁。所以巫敘國將來是哪位皇子,要看他能不能將這位軍師大人娶到手。奴才聽說小主子拜了她做老師?這一招讓奴才忍不住拍手叫好。”


    奇然心間微動,竟不知其中竟有這般多的事。原來父皇已經將有關於公子影的事情遮掩了下去,除卻借她之手能得天下,更多的是對這個女子心生好奇,為何會在巫敘?為何獨獨戀慕那路敬淳?他們明明是生死對頭……過不了多久,她也應該回來了,那點小打小鬧的情意在真相麵前根本不堪一擊,再加上宇文蘭青……


    他隻用在府中等老師回來就成。


    進殿內前奇然衝睿德擺擺手,他們父子相見還得奴才通傳未免太過冷情,徑自走進去,隻見那個黑中夾雜著銀絲的男人正聚精會神地批閱奏折,明黃色龍袍晃眼,他怔了怔才跪下請安:“兒臣叩見父皇。”


    皇帝停了手中的筆,起身走到他身邊將他拉起來,滄桑的容顏難得露出幾許笑容:“難得見你主動來看為父一回,瞧這氣色越不好看了。堂堂男子漢怎能為個女子傷懷成這般?沒出息。不管她有多好,既然已經不在了就要往前看,往後有更好地能配你。”


    奇然隨在他身側,得到示意才坐下來,抿嘴道:“兒子難過的是她跟著兒子沒怎麽過好日子,本想著就能讓她因為兒子立功她也能跟著風光一回,誰知她卻是等不及了,為了不拖累兒子自盡了。這般情意相待,兒子著實愧對她。”


    皇帝歎了口氣:“這世上癡情人最傷心,也難為她有顧念你的那份心,為父卻不希望你因為她而荒廢了一身鬥誌。朕就你們幾個兒子,其他都尚是幼小頑童不成氣候。老二無心朝堂,如今更是不知跑到何處逍遙了,老三卻是個丟人的……不提也罷。”雖說不願在說,可開了話頭又止不住,顯然是氣得急了才這般氣急敗壞:“那人倒是打的好,正好替朕出了口惡氣,這個逆子,他不顧著皇家顏麵,肆意妄為,若不是因為他如今躺著不能動彈,不然朕也得賞他幾鞭子,讓他張長記性。”


    奇然坐在旁邊笑得溫和,平靜的眸海下有一股暗力在肆虐,嫉妒與憤怒爭先恐後的想要奔湧出來,被他狠狠壓製,片刻後輕聲道:“三弟愛玩,兒臣不信他是那種人,許是父皇憂慮過重了。”


    因為疼愛,因為被寄予厚望,所以才會對辰然的不爭氣這般怒火滔滔,什麽父慈,隻不過是裝樣子罷了。他不能掏心相對,自己為何不能假做乖順?他的苦難又有誰能明白?越是失望憤怒,心中越是一片平靜。奇然偏要將他奮力隱瞞下去的東西揭露在眾人麵前,繼而……擁有,讓那些人都看著,他是如何從他們手中將這片天奪下來的。他們所給與的苛責和欺侮,終有一天他都會全數還回去。


    “愛玩?也不怕連他自己的小命都玩沒了。軍師府也是他能亂闖的,若是給人亂棍打死,他可真成了巫敘的笑話。”


    奇然彎了彎嘴角::“說來兒臣也許久未見三弟了,這會兒便過去看看罷,隻是不要被貴妃娘娘轟出來才好。”


    皇帝擺擺手:“不必去了,管他死活做什麽,來陪為父喝幾杯,往後你可有什麽打算?”


    奇然細細思索一陣:“兒子年輕想隨著軍師大人在沙場上多練練。”


    皇帝突然變得高興起來,拍著他的肩膀直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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