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聲衝破了一室寂靜,他費力地撐著桌子坐下來,酒意竄起來在頭腦中四散開來,整個人變得更加昏沉。≥


    燭火隨著鑽進來的風搖擺,兩人的影子被拉長,就在路敬淳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疏影出一聲冷笑,嬌柔婉轉的聲音聽著舒服,卻也直戳人心:“那日逛夜市我曾問你可是拿我做擋劍的,如今我再問你,依舊是這話,你想好再開口。我雖說中意於你,卻也不是沒個底線,隻要你招手便來揮手就走的。”


    路敬淳腦子模糊,將她的話來回在口中念了幾次才開口:“我怎會將你當做擋箭牌,負你情意著實有是有太多事所擾,今日……”


    疏影展顏一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今日也不過是被老伯一番話所迫,身邊無中意之人,又怕被心中牽掛你的人擔憂這才看中我,是也不是?路敬淳你太過分了,欺負人也不是你這樣的。”


    路敬淳抬起迷醉的黑眸看她,他是魔怔了不成?為何會覺得生氣的她竟如雨中綻放的嬌花動人。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才讓他變得這麽不像自己,更讓他覺得自己分外狼狽。他盯著來回晃動的火燭輕聲道:“我從未想過欺負你,當初不過是覺得你這般有膽識有樣貌的女兒家喜歡何人不好,我處境尷尬,又有舊事纏身,讓你耗費年華苦等卻不能許你半點可能,我又何故做那壞人。”


    “你前天還一副難舍模樣,今兒怎麽改了注意,我心眼不大,怕一時痛快答應了你過後心裏又要添堵,索性不如問清楚,免得往後時時在這事上找彼此的不痛快。”她果真是個沒出息的,在他麵前,她身上的傲骨盡數拋在腦後,隻是一個心懷忐忑又有些快活的小女子罷了。


    他用力地睜大眼睛才將她整個人清晰地收入眼底,剪水秋眸泛出熠熠光輝,那抹光一下子照進他的心裏,將盤踞在他心底多年的陰雲給吹散。他,真的變了!


    “那天背你下山時你說我不知道你有多難,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大抵是被你那股不怕死的狠勁兒給觸動了,漸漸地越移不開眼。我一直羞於承認,自己早已經被你吸引的事實。從今兒起我不會讓你再受這種委屈,我會拿一顆真心來對你,這樣你可能相信我?”


    他站起來重新站在她身邊,這次沒敢再動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燈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清楚,女子馨香撲鼻而來,撩撥著心也跟著蕩漾。


    “那宇文蘭青你可舍得?這麽多年追著人不放。”她一臉醋意,突然又變得消沉起來:“路敬淳,你不會知道,我站在你身後已經很多年了。我時常站在遠處看你與她歡聲笑語,可你看不到我,明明我比她認識你還要早。你可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我被師傅責罵都未曾哭過,而你……”


    他心上一動,看著她認真地說:“往事如過眼雲煙,我放不下不過是想知道為什麽罷了。死去的人突然出現……你可知為何蘭青不敢出現在我麵前?”他勾唇一笑:“我最恨人欺瞞與我。”


    疏影身子不由一顫,她的身份已然該是彌天大謊,若被他知道……她所能想到的隻有兩人自此再無交匯的可能,一生敵對與廝殺,他有他的君,而她有她的仇。這一點溫柔對她來說已是難得,退一步想曾經擁有過也是好的。


    “如果……”


    她還未說出口,他卻突然像個小孩子似的來了興致,拉著她的手就要出去,卻被她抽手時帶的踉蹌又差點摔倒。轉身走到床前穿上外衣,一頭長用白色帶束起,走在他身後笑得明媚:“你要帶我去哪裏?”


    此時的她少了女子的溫婉,多了幾分英氣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這時腦中一片混沌,能急得的也不過是帶她去見路家人。最後他都沒能想起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外麵的雨下得依舊不小,疏影並不急,在門後麵拿了油紙傘以防不時之需。她著實想不明白有什麽地方白天不能去,非得要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在府裏轉悠。


    穿過一條長滿爬山虎的長廊,一排排燈籠照亮了去路,昏黃的光倒映在湖麵上讓人清晰地看到雨落下來時泛起的漣漪。此時不覺半點愜意,反倒覺得一片森然可怖,饒是疏影心裏也有幾分七上八下,跟在他身後小聲問:“明兒再去可成?天色這麽晚,連路都看不清。”


    確實看不清路了,路敬淳帶著她走過好多道讓人眼花的月亮門,到了一處散出柔光的小院子裏,就著光能看清院子裏雜亂無比,想來是棄置已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秦釗從裏麵走出來,衝疏影點了點頭道:“隨我來。”


    房間裏床下有道暗門,和外麵的天色一樣漆黑一片,疏影在醉醺醺的路敬淳的攙扶下才下去,原來是一處地道,看樣子很少有人知道,應該是路家在遇到難事時的安身躲禍之地。走了大約有小半個時辰才走看到出口,虧得她帶了傘,撐起來雨水砸在上麵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路敬淳正要往前走,突然被疏影拉住了衣袖,借著秦釗手裏的火把看她欲言又止:“你向來是小心謹慎的人,你把這麽重要的地方讓我知道,不怕……”


    他卻笑得坦然,無所謂道:“這便是我給你的誠意,路家這麽多年所有的底子都在這裏了,不知這些能否讓你相信我?”


    繼續往前走,穿過一處隱秘的山洞,展露在眼前的是一處氣派的莊子,隻是在這種天氣下顯得更加陳麗琴宛如鬼莊。


    看管這座莊子的是個身形佝僂的老翁,頭白,許是早就得了吩咐,待看到他們時,笑出來:“老奴在屋裏備了薑湯,小主子進去用些祛祛寒氣。”


    方才還一片黑暗的莊子,眨眼間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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