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敬淳這一覺睡到午後才醒。


    外麵依舊雨聲潺潺,昏昏沉沉的天氣,起來也沒什麽事好做,直直地躺在床上出神。


    宇文辰一直惦記他手裏的兵權,以前也有上本彈劾他,不過因著他在外的赫赫功名未能得逞。他也曾想過,宇文辰對他應當是拉攏而不是排擠,可這位丞相從頭到尾對他隻有防範和打壓,致使整個朝堂都知曉兩人水火不容。


    為何要讓宇文蘭青假死?


    為何要想盡辦法將他拉下馬?


    這後麵到底隱藏著什麽?


    他毫無頭緒,昨日疏影調侃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閃現,搖頭失笑,她雖無什麽壞心卻也不能讓他毫無保留的相信。


    窗戶被人從外麵推開,露出她俏麗生動的麵龐,雨簾和紅花綠木都做了她的背景色。


    “要不要出來賞雨?我從主人家那裏拿了些茶,雖是粗了些倒也能配得上這等好意境。”


    路敬淳掀了被子下地,悠然走出去,隻見她不知從哪找了個小木桌子上麵放著把不大好看的茶壺和茶碗,兩個小矮凳相對而放。談不上什麽風雅,倒有種農家人在忙完農活後的閑適安然,如此小日子過得也甚是舒服。


    疏影徑自坐下,笑道:“也不知老伯離開青國了不曾,我從別處弄到幾壇好酒,若是回來了正好拿去孝敬他老人家。”


    路敬淳端起茶碗抿了口,聞著不香,入口也沒什麽好味道,當真是粗茶而已。皺了皺眉說道:“也就這些時日便到了,年紀大了身上病痛不少,酒還是不要給他了,易傷身。”


    疏影輕笑:“不多給他就是,我瞧他那樣子離了酒怕是不能成的。老伯待我好,有好東西我也得緊著他。”


    路敬淳低頭思索一陣,彎了嘴角:“你這麽說倒是指責旁人待你不好。”


    疏影微微撅起嘴:“難道不是嗎?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思卻對我不聞不問,你真當我厚顏無恥不怕人笑話?我不過是別無辦法而已。”


    他突然生起逗弄她的心思,垂看了眼冒著嫋嫋熱氣的茶壺,認真問道:“你明知我不會應了你,你又何故緊追不放?這話秦釗都有問過。”


    她臉上的笑沉了下來,一雙璀璨的眼眸含著盈盈水光,在這天地間放出耀眼光華:“到頭來你還是不信我。過去了幾年,你哪還能記得我?”


    路敬淳遍尋記憶各處都想不出在哪裏見過她。


    “那年我扮作男子模樣在京城遊玩,聽人饞言誤入賭坊被人坑騙了錢財不說,連身份都被識破,他們要將我賣進窯子裏,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來,你正好路過我向你求救,有印象嗎?”


    路敬淳經她這麽一說,確實想起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他才從邊關回來,正要趕去見蘭青,卻被一個瘦弱少年郎拉著求救,也是這麽一雙眼,明亮又生動,眼眶裏滿是淚水,從細弱的聲音裏聽出竟是個姑娘。他當時是幫了她一把的,卻沒想到會被她記到如今。


    “我回去後被閣主罰過,一直無機會出來尋你,轉眼間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我把執念變作了思念,鼓足勇氣來找你……哪知道……”


    她的委屈與控訴迎麵給他一擊,讓他有些慌亂,俊顏卻一如往常的平靜。


    一時間隻能聽到風聲和雨聲,熱霧隨風四散開來,一如他亂了的心。失去了閑談的興趣,兩人之間再無對話,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良久,他才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外麵涼,還是回屋裏待著去吧。”


    他可以消去對她存有的疑慮,卻無法回應她的情。她無疑是個大膽的姑娘,他欣賞,也隻是欣賞罷了。


    他起身離開,隻剩她一人與一桌一茶相伴,莫名淒冷。


    謝唯站在窗前看她直直坐了一個時辰,安靜又嬌豔。


    疏影從沒有想過她刻意製造的事端在暴露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她隻知道,她拿出自己最真實的感情麵對他,對他她沒有任何欺騙。


    &


    那日在皇宮遇見三皇子,阿蟬回府後忍不住撇撇嘴,推門進入房間隻見白書正大大咧咧地坐著喝茶,小聲道:“大白天的你出來晃什麽晃?萬一給他們現可怎麽好?”


    白書不以為然,邪笑道:“依你之見我應當晚上來才好?莫非阿蟬對我有旁的心思?”


    見她要怒,這才收斂起嬉皮笑臉,認真道:“宇文辰對這個女兒倒是念得緊,不過幾日就派人四處尋找。竟還求到東籬閣門上來,放著現成的銀錢不要我心難安。也不知阿姐如何了,她若是動作太慢,我也幫不了她。”


    阿蟬提高嗓音:“你接了?”


    “我為何不接?”


    “你……”


    白書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淺笑道:“別急著惱,我怎麽忍心看著阿姐無功而返,我自然是要幫幫她的。不知我這個閣主親自上門去拜訪路敬淳,能不能得他一杯清茶相待?”


    阿蟬卻不聽他有什麽計劃,恨聲道:“你明知道路敬淳喜歡宇文蘭青還要把她放走,你是誠心拆小姐的台。”


    白書搖搖頭站起身道:“宇文辰還未和路敬淳撕破臉,而路敬淳還不知道事情真相,如此未免太過無趣,我去給他們放把火必然能熱鬧起來。”


    阿蟬氣鼓鼓地說:“我不管你做什麽,可不能壞了小姐的大事。”


    “自然不會,阿姐之事重於一切。不過宇文辰手握大權已久,早不滿皇帝壓在他頭上,如今解了路敬淳的兵權,隻差個說的過去的借口來接替皇權,他勢必還是要借助巫敘的力量來實現自己的狼子野心,阿姐若能借此機會掌控宇文辰……事情便會好辦許多。”


    阿蟬見天色已晚,大皇子也快要登門,催促道:“這話咱們改日再說,我得先換身衣裳。這般重要的大事,你得同小姐商量才好。”


    白書也不好再待,旋轉書案上的燈座隻見後麵的書架轉動露出一扇木門,待他走進去自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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