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豎日,太陽從東方徐升,明晃晃的金黃照亮詭夜之域的大地。


    不落城的最大廣場上,人頭攢動,無數民眾抬頭望著這一切,眼中充滿了悲傷與希望。


    西山的事情已經過去十天,西北部也連著下了接近十天的雨。


    這些天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太陽。


    烏雲與陰霾被驅散,人群肅穆地站立著,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廣場中間,那裏有一條寬闊的大路,足以容納二十人同時站立,用青石板磚砌成。


    這條路上,此時正有幾十位來自不同勢力的異能者,他們麵無表情,步行數百米,最後到了廣場上方,那裏是一片用水泥砌成的巨大的高台,可以容納數百人,並且都配有專門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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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參加此次大會的異能者,全部都落座於此。


    沒有過多的儀式感,隻是在等該到的人全都到齊了之後,大會便開始了。


    “諸位!”,一個國字臉型,個子較高,身著紫衫的男人清了下嗓子,而後對著手裏的圓環法器出聲,“我是不洛城的城主武野。”


    “今天,是我們不落城,向外公布西山一役,召開經驗交流大會的日子,我不浪費時間,直奔主題!”


    男人神情嚴肅地往著下方,他的聲音被那冒著藍光的圓環放的老大,但卻不至於震耳,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晰。


    而在他說話時,高台上兩側坐著的異能者們,也全都站起了身,就連右肩纏著繃帶的尹仲修也是同樣,這代表著對城主的尊敬。


    “今天,是西山亂象結束的第十天,這十天來,因為戰損不明,我和大家一樣,都處在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


    男人望著下方的民眾,那裏麵,有抱著嬰兒的婦女,有渾身纏著紗布繃帶的士兵,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來這裏的目的,無非就隻有一個。


    ——西山一役,死了不少人,但也丟了不少。


    這些天來,他們一直在尋找那些失蹤的將士與百姓,找到的隻有寥寥幾個人,剩下的恐怕早都成了白骨,被野獸異鬼吞了個幹淨。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遺失將士的親眷,才會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們的家人隻是迷路了,能夠平安歸來。


    但這終究是童話裏的故事,就在昨天下午,五司已經將完整的統計數據給出來了。


    武野深吸一口氣,而後沉聲道:


    “下麵,我來公布一下西山汙染源一案的具體細節。”


    “第一個,便是大家最關心的戰損。”


    “參與本次汙染源清繳的,總共有四萬七千四百八十一人。”


    “不落城的近旗軍占三萬人。”


    “各大勢力異能者,包括除魔司一司的九十四名異能者在內,總計三百七十二人。”


    “各村,部落自發組成衛兵隊,共占一萬七千四百六十九人。”


    男人說到這裏,看了眼手中寫滿了數字與人名的卷軸,又看了眼下方民眾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再讀下去。


    “我來吧。”


    尹仲修歎息一聲,拍了下武野的肩膀,後者眼圈微紅,將卷軸與擴音法器遞了過去。


    “我來繼續公布,本次西山一役的具體戰況。”


    “近旗軍三萬人,由姬昌將軍率領,共在西山外圍設立三道防線,綿延百裏,堅守十七個小時之久,斬殺異鬼不計其數,詭夜結束之後,存活兩千二百一十人,其中重傷三百一十九人,回城之後重傷未愈而死者七十四人,輕傷一千二百九十人,失蹤六百零一人,經過努力尋找下,隻尋到三人的屍體……”


    尹仲修語速不急不緩,沒有絲毫波動地,念出這些數字。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是與近旗軍有關還是無關的,皆是肅然起敬。


    有性情剛烈的漢子,竟然當眾眼紅,朝著西山的方向跪下,仿佛是在祭拜那些死去的英魂。


    這短短的幾行字,不知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於是無數人掩麵而泣。


    此前還有人希望,自家的親人不是戰死,而是失蹤了,但現在結果公布了,失蹤的人隻找到了三個,還是屍體。


    西山過於危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尹仲修一樣,於詭夜之中奔逃數個時辰,經曆無數大妖異鬼的阻攔,而後安然返回不落城的。


    “近旗軍有如此傷亡,我難咎其責。”


    高台之上,一個五官端正,身披戰甲,皮膚粗糙,但卻十分有質感的青年站起身,高聲說道。


    無數人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而去。


    眾人看他的眼神中,有憤怒,有憎恨,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敬畏。


    是的,人們敬畏他,發自內心的那一種。


    因為他是詭夜之域,乃至整個大夏,最年輕有名的將軍,名為姬昌。


    雖然當年風采不再,但在詭夜之域生活的,也還是都認識這副麵孔。


    而人群之中,唯有一個穿著布衣的少年撓了撓腦袋,左右看了看後,眼神中滿是不解。


    “聽他的說話聲音,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麽看麵相這麽老呢?”


    許木看著高台上正在說話的披甲青年,有些疑惑地嘀咕道。


    “姬將軍常年帶兵打仗,安定之時,每天也會頂著大太陽,親自率軍操練,當然不顯年輕。”


    許木轉頭望去,隻見到一個身寬體胖的男人,正滿臉惆悵地感慨著。


    “我那同胞弟弟家的孩子,剛剛成年便被選入了近旗軍,這次西山一役,據說正麵碰見了一隻攝人心魄的狐妖。”


    “據他所說,若不是姬昌將軍及時出手,那麽連帶他在內的那隻斥候小隊,早都變成一縷亡魂了。”


    聽見男人的感歎,周圍的眾人眼神頓時變得複雜。


    “唉,我姐姐家的孩子就沒那麽幸運了,他所在的那隻隊伍,據說是碰見了一群變異的妖狼,將他下半身都咬了去,還沒等回到城裏,便流血流死了。”


    “我家也是……”


    許木無意中的一言,頓時激起了周圍人的熱烈討論,直到高台上的那個將軍抱著頭盔,向下彎腰,深深對眾人鞠了一躬時,廣場上才重新變得安靜。


    而後,不落城廣場上的民眾,除了那些殘疾,或者傷勢較重不便行動的,幾乎所有人都彎腰,恭敬地將禮還了回去。


    許木麵戴黑巾,站在原地,並沒有鞠躬,隻是有些疑惑於他,為何如此招群眾待見。


    要知道在大夏,民與兵向來都是不和的。


    “原來他就


    是姬昌。”


    許木想不通時,耳邊便傳來了一熟悉的女聲。


    他回頭,便見到了一個眉眼清麗溫婉的女子。


    這赫然是暫住在他家,百族聯盟之中,南宮一族的那位小姐。


    “你竟然也認識他?”


    許木神情驚訝。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們大夏王朝,西北部的小將軍,一個是百族聯盟的大族小姐。


    他們兩人,相距十萬八千裏,分明應是兩個世界的人才對。


    “當然認識。”


    女子點頭,她望著台上的青年,眼中情緒複雜。


    初次覺醒異能之時,她便聽聞過姬昌之名。


    那個時候,他還是天南書院的第一天才,風光無限,不知有多少人想瞻仰一下他的風姿,她雖然不喜於此,但也好奇姬昌長什麽樣子。


    而就在她好奇的不久之後,她最敬佩的兄長,便成了姬昌的手下敗將之一。


    而她的那位兄長,自從輸給了姬昌之後,更是一蹶不振,竟活生生地把自己用劍的胳膊砍斷,割了舌頭不再言語,跳入了後山禁地。


    他吵鬧著要參佛道,整天過著瘋子一般的生活,家族嚐試過拯救他,卻都失敗了。


    想到此處,白紗女子輕聲一歎,想她兄長,也是一代天之驕子,橫推同代無敵手,最後卻敗在了那人的手裏,徹底瘋魔……


    “看上去,比傳聞中憔悴虛弱許多。”


    女子仔細地觀察著,似乎想要把姬昌的模樣刻在心裏,日後再報仇。


    “天天帶兵打仗,沒什麽時間修行,當然憔悴。”


    南宮懋觀也是出現在了許木身側,同樣感慨。


    他是南宮家的長老,自然也知道七年前,被他南宮家視為下一代族長的天驕,便是因為此人而瘋。


    不過他卻沒有半點的怨恨之心。


    那場戰鬥公平公正,輸了,也隻能怪技不如人罷了。


    “這小家夥當年做的事情,可是震動了整個修行界。”


    “不過今天竟能看見他低頭,這確實讓我很意外。”


    南宮懋觀望著台上,默然鞠躬致歉的青年,輕輕捋著下巴的胡須:


    “如果他當年,能像這樣給夏皇低個頭,那麽這位震驚異能界的天才,或許也不用被貶到這來。”


    “若不是浪費了七年的時間,他現在,恐怕已經看到域主的門檻了吧。”


    老人輕聲感歎著,他記得很清楚。


    那年姬昌二十二歲是三境,如今二十九歲還是三境,雖說詭夜之域對成為領主的限製極大,但憑他的天賦,領主一境,應該難不住他不才是。


    唯一的解釋,便是因為當年的事情,這位天才受到了影響,而他又在這種不適宜修煉的窮鄉僻壤,沒有靈藥輔佐,所以才會如此。


    許木聽著老人的話,不由得對高台上的那位青年將軍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麽人,能夠名震修行界,甚至遠在百族聯盟的域主,都能知曉他的名字,並且篤定他四十歲能有機會域主?


    而向夏皇低頭,和被貶一事,這其中,都有什麽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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