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要塞特殊病區。


    合金閘門層層封閉,幹淨整潔的高端病房中很快恢複寂靜。


    靠在病床上、身著病號服的老者放下手中的著作,慢條斯理地轉過身,麵向匆匆趕來的總指揮官舒伯特。


    接著,他流露出一個十分古怪的笑容:因麵部皮膚部分神經失靈,導致他的笑容總留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奸詐印象。


    但舒伯特卻並不在意這些細節,開門見山道:


    “我現在有些相信了,你說的那些不是瘋話,更不是對帝國的敷衍。”


    他說這些話時緊繃著麵龐,目光炯炯,並未讓自己流露出麵對無數危險族群的疲態和不安。


    而被稱作赫密特博士的老者則依舊保持著微笑。


    “謝謝,”他禮貌地回應,“更不妙的事終於發生了是麽?”


    舒伯特便耐心地將北海周邊正在發生了奇異“遷徙”事件以簡練的語言告知了老者。


    並以頗為和善的態度與對方打商量道:


    “你是對的,博士,我為我曾經的武斷道歉。”


    “我們的軍事要塞、乃至整個世界正在遭受那些危險物種的獵殺,它們的危險程度遠超爬行者,甚至超越了我們的認知範疇!”


    “所以,赫密特博士,哦不……”


    總指揮官舒伯特竟在這一刻流露出一絲窘迫,改口道:


    “現在需稱呼您為‘凱特博士’了,能否聽聽你對此事的感想?”


    ……


    塔莉婭從觀察室急切奔出,趕往行動部的內部監控室。


    她正以私人關係求情調取一小時前的內部視頻。


    “拜托了,就讓我看一眼,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維克多不見了,他身上還有傷……”


    “伱知道規矩,得先打報告。”


    值班的同僚神色懨懨,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樣。


    “別這樣,他會受罰的,行個方便~”


    塔莉婭眨著眼往同僚的口袋裏塞煙。


    煙草這東西,在災變發生後可就成了稀罕玩意,隻有執行外出任務的偵查員能搞到這種緊俏貨。


    “好吧,你最好快點。”那收了好處的同僚左右看看,似乎也認定這種時候不會有人在乎這些流程上的細節。


    “多謝!”


    塔莉婭靈巧地閃身進入監控室,輕車熟路地開始調取內部監控。


    隨著一個個監控窗口展開在眼前,塔莉婭隱隱感到了不安。


    維克多,維克多,希望別出事……


    她的目光快速掃過一個個監控窗口,可惜她不是超物種玩家,不具備蟲類持牌者的超級視覺,沒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一目十行。


    然而,她還是找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可這個發現,卻沒給她帶來絲毫的喜悅。


    觀察室的在檔錄像中,維克多在指出“族群締造者”的所在位置後,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目標身上時,悄然後退,以更廣的視角緩慢環顧室內各個區域的實時情況。


    然後,就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他的視線停駐在某個方向上,似在評估著什麽。


    片刻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觀察室。


    與這段錄像接續,是走廊上的片段:顯示維克多的確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他胳膊上的繃帶已經拆掉了,似乎還洗了臉,一副輕裝上陣的打扮。


    接著,他步履從容地離開行動部,身影消失在升降梯內……


    他去哪裏了?他在做什麽……塔莉婭看得內心風起雲湧!


    維克多雖然有點玩世不恭的個性,不喜歡被規矩束縛,但像今日這樣不聲不響地擅離職守,去往治安管控的區域,對塔莉婭來說,實在顯得過於不同尋常!


    但是什麽原因會使她熟悉的老搭檔如此反常呢?


    塔莉婭僵在原地。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想都不敢想下去。


    ……


    醫療保障部,特殊病區。


    總指揮官舒伯特的親信副官打開合金閘門,眉頭緊鎖地看向匆匆趕來的內部治安官:“什麽事?”


    “剛才附近驚現新變種入侵者的襲擊,已經處理過了,想請問裏麵的大人是否有遭到驚擾?”


    門外,麵容蒼老、脖子上掛著獸牙的卷毛大叔禮貌地問候。


    “沒有,謝謝。”


    “好的長官。”


    短暫的交流後,合金閘門再次鎖死。


    舒伯特轉身問看向副官。


    “大人,是這樣的……已經沒事了。”


    “好。”


    舒伯特收回視線,重新聚焦於眼前的老者身上:


    “您是說,答案在北海神秘之地?”


    他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北海“神秘之地”,這個名詞曾無數次出現在所謂“赫密特博士精神異常診斷報告”中,傳為笑談。


    “是的。”老者鄭重道,“不過,我也已經記不得它在哪裏了,我對那兒隻有一點模糊的記憶。”


    他試圖形容這種模糊記憶的端倪:


    “天光晴朗,溫度愜意,美輪美奐的建築,就像建立在烏托邦的神秘王國。”


    “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愜意的去處,哪怕是災變前的世界,我也不曾見識過。”


    說到這兒,他臉上閃過憧憬的神態。


    然而下一秒,他話鋒一轉:


    “但我卻從那裏帶回了災難。”


    “萬事皆有根源。隻有回到災難的源頭,我們才有辦法弄清災難,解決災難,一定要回去。”


    老者臉上逐漸流露出病態癡迷的表情。


    舒伯特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蹙眉追問道:


    “原諒我是個粗人,還是想不明白,你說你取締了赫密特博士的身份,扮演他,與年輕版的自己展開學術交流,並且引導你自己走上了強烈癡迷異變的危險道路……”


    “這些雖然很難讓人相信,但我都可以嚐試理解,唯一我不懂的是,你是怎麽去到那地方,又是怎麽回來的?這個可從沒聽你說過。”


    舒伯特湊近老者,仔細凝注在那雙偶爾木訥、偶爾瘋癲的眼睛,試圖從中窺探出某種荒誕的真相。


    “我不知道,不記得了。”


    同樣的答案,沒有更多驚喜。


    舒伯特輕歎著揉了揉額角:


    “那很難辦……我不能為了你那一句荒誕的提議,就調動大量兵力和你一起賭博。”


    “可我真的不記得了,沒有半句虛言。”


    老者的雙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揉搓,表情痛苦又無助:


    “這是唯一的方法,你一定要幫我去到那神秘之地!一定得幫我,人類不該就此滅亡……”


    “人們是腐壞了,但腐壞並不意味著終結,消亡才是!腐壞可以被治愈,但消亡就意味著什麽都沒有了……”


    “舒伯特,這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老者越說越激動,他忽然起身雙手握住舒伯特寬厚的肩膀,把他的恐懼一並傳遞了過去:


    “請你幫幫我,不要讓我再釀成大錯!”


    “我已經殺了我自己,我殺了很多人,還有……不,我得回去,必須馬上!!”


    他的舉動令舒伯特的親信們大驚失措!


    “住手!”


    “放開總指揮官大人!!”


    幾道身影紛紛衝將過來,三下兩下便將老者按壓在床上,舒伯特則表情沉凝地整理著衣襟。


    但被壓製住的老者仍然以一副單薄的身軀,在身強力壯的副官手下奮力掙紮,淚水滑落他蒼老僵硬的麵龐:


    “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舒伯特看著對方,表情驚訝而震撼。


    他仿佛看到了某種已不可避免的災難,正如濤濤浪潮呼嘯而來!


    但他已沒別的辦法。


    作為北海軍事壁壘的最高指揮官,他必須對整個軍隊負責,對各國有生力量負責。他無法以這種荒誕的理由調動軍隊,將有限寶貴的戰鬥資源投注在看不到前景的任務上去。


    “我們走。”舒伯特一聲令下。


    “不!別走,指揮官大人……舒伯特!你會後悔的!!”


    便是在此刻,屋內燈光倏然熄滅!


    老者的哀求聲落下的過程中,幾聲短促的悶哼接連,屋中再次恢複寧靜。


    “怎麽回事?”舒伯特威嚴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老者的喘息聲仍在病床的方向持續。


    但另一個略顯年輕、但極為沉穩的聲音自屋中響起,回答了總指揮官舒伯特的問題:


    “不好意思,你有必要慎重考慮下他的建議。”


    隨著話音落下,舒伯特頭頂燈光忽閃,屋內恢複了原有的明亮。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說話聲傳來的方向。


    ……


    ps:


    錯字瑕疵先更後改。


    感謝:文癡書友大大的打賞!


    謝謝所有書友大大們投來的寶貴月票、推薦票、追讀訂閱支持~抱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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