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的是,柳愛娟的女兒至今杳無音信,生死未卜,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隨著薑潛的敘述,不滅亡魂呼吸急促,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


    雖然冰冷的麵具遮擋了他的絕大部分局促,但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傳遞一種細微而深刻的跡象:恐懼!


    不是愧疚,也不似悲哀,隻有恐懼。


    薑潛雙眸如完全靜止的湖麵,始終凝注著不滅亡魂陰鬱躁動的雙眼,良久,開口道:


    “放棄吧,你這種膽子,活該一輩子活在地獄。”


    話音剛落,不滅亡魂手摁籌碼猛地前推:加注到1000萬!


    急促的呼吸在完成這一動作後逐漸緩解,不滅亡魂眼中流露出殘酷的笑意,問:“你的條件是?”


    顯然,他並不甘於在地獄徘徊。


    罪惡的經曆並不能令他懸崖勒馬,反而助長了欲望,加劇了他的“賭徒”心理。


    而薑潛至此為止明暗交錯的表達和引誘,無時無刻不在牽引著他的希冀,迫使他在勝負對賭和重大過失的精神壓力下重蹈覆轍。


    看到眼前的籌碼越堆越高,薑潛不動聲色地扔出一個籌碼,加注到1100萬。


    “……”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於薑潛的選擇。


    薑潛緩緩抬頭,古井無波的眼睛對上不滅亡魂狂熱的目光,無聲的碰撞,給不滅亡魂的躁動澆上了一捧冷水: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啊。”


    當然,他的聲音包括影像都無法傳達入下沉式賭區內部。


    現在不滅亡魂加注到1300萬,是鐵了心要把薑潛逼到絕境——要麽allin促成這場“豪賭”,要麽相當於交牌走人!


    “我方永恒的溫莎才是你通關的核心障礙,而我知道她的弱點!怎麽樣,要聯手嗎?”


    說罷,不滅亡魂直接加注到1300萬!


    這是在逼迫薑潛allin。


    中心賭區外紛紛擾擾,賭區內同樣劍拔弩張,暗流翻湧。


    他明確地將剩餘籌碼前推,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記住,現在該是你仰仗著我,求著我做你的主治醫生……你沒有談條件的資格。”


    西方陣營內已是一片嘩然!


    有的震驚於不滅亡魂的言論,有的則痛批他的冒險之舉,唯獨永恒的溫莎漠然佇立,無動於衷。


    不滅亡魂手指不自覺收緊,微眯的雙眼預示著他陷入了掙紮、猶豫,繼而哈哈大笑!


    他這一笑,之前侵擾著薑潛精神狀態的魔咒似乎又回來了——困意驟然加劇,耳鳴自頭腦深處嗡唱……


    笑容浮上薑潛略顯蒼白的麵龐,縱然已十分疲憊,氣魄卻並不輸人。


    自賭局規則公布以來,所有來自中心賭區外部的信息都被屏蔽,處於對局中的雙方誰都無法接收到來自場外的任何暗示。


    百小溪微眯雙眼,金雕武聖握緊了劍鞘,葉小荊抿緊嘴唇,森熙公主神色焦急,諦聽萬界更是近乎猙獰地扒住阻隔著觀戰台與中心賭廳的玻璃牆麵,咬牙切齒道:“混蛋,你敢棄牌就是最大的笑話!”


    不滅亡魂湊近賭桌,陰桀的神色中流動著危險的信號:


    “你來棄牌,輸掉這一局!反正你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輸掉這局也不用離場,這樣,我們就有機會訂立契約達成合作了……你想贏嗎?我來替你做掉永恒的溫莎!”


    “條件就是你手中的籌碼。隻要你從現在開始加注棄牌,讓我贏,我就可以考慮當一回你的主治醫生。”


    在這一輪以前,薑潛手上的籌碼隻有1296萬,跟注到1100萬時,他手中就隻剩196萬籌碼了。


    同時,這肆意狂熱的笑聲也使薑潛迅速意識到:對方毫無悔改之心。


    接著,他聽到不滅亡魂說:“我怎麽確保你不會食言……嗯?這裏麵沒法使用契約道具,倘若我聽從你,結果被淘汰出局,咱們還有什麽機會進行交易?嗬嗬嗬,小家夥,你的合作不夠真誠啊!”


    這個人對骨肉血親根本沒有感情,他的憤怒也好,痛苦也罷,也許隻是基於自戀的受損,眼前的人,是個根深蒂固的利己主義者!


    薑潛攥緊手掌,指甲嵌入皮肉,骨節暗響。


    “不過,我倒是有個提議……”


    然後盯著不滅亡魂的瞳孔,壓低聲音:


    薑潛選擇allin。


    勝負手!


    讓不滅亡魂沒想到的是,薑潛做出這個動作的前後幾乎沒有任何掙紮和糾結,好像這一切順理成章,早在計劃之內。


    不滅亡魂感到顱內血壓的攀升,他死死盯著薑潛。


    開牌——4點對5點,薑潛險勝。


    出結果的那個瞬間,不滅亡魂並未從薑潛眼中看到任何僥幸或意外,沒有如釋重負,相反,是出奇的平靜。


    比起不滅亡魂的富貴險中求,似乎薑潛的表現更符合一名“豪客”的氣質。


    穩定,低敏,善於止損,一劍封喉。


    以至於不滅亡魂用來逼迫薑潛的1300萬盡數歸入薑潛囊中。


    伴隨著此時場外觀戰區的激烈反應,場上雙方的籌碼終於發生了優劣對調:


    潛龍勿用(葉小荊)——2596萬!不滅亡魂——1414萬……


    “奇怪嗎?”


    薑潛忽然打破沉默,也令笑麵隱者不滅亡魂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你一定以為是我的運氣很好。”


    “難道不是嗎?”


    不滅亡魂的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確也在猜疑:薑潛看似好運的背後,究竟是什麽在決定他的勝率?


    “不是的。”


    薑潛搖頭:“這樣的結果,我已經‘看到’了。”


    不滅亡魂的眼角再次抽搐,瞳孔收縮:又是“看到”?!


    “我能看到。就像我能窺見你的能量結構投影,它以微縮的形狀揭示著你的過去,你的當下,包括你的未來。”


    薑潛繼續推波助瀾:


    “要試試看嗎?”


    此時,發牌器已將第十輪的手牌發到了兩人手中,薑潛正把拿到的一張“2點”手牌舉到額前。


    這個數字令不滅亡魂暗自竊喜了一瞬:


    “說來聽聽。”


    場外觀戰區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聚精會神,都在明裏暗裏仔細聆聽薑潛的說辭。


    “首先……”


    不經意的深呼吸,營造出了更為緊張的氛圍。當然,他說出的內容隻會有過之無不及:


    “永恒的溫莎有什麽弱點你未必知道,但這並不妨礙你在之後的賭局中背叛。你的背叛甚至與我無關,這本就是你長久以來的計劃,剛才與我的討價還價,隻是恰好讓你有機會把頭腦中的真實想法吐露出來……我說得對還是不對?”


    薑潛凝視著不滅亡魂麵具後的雙眼。同時推出100萬籌碼,加注到200萬。


    不滅亡魂隻覺胸口如遭重擊,頭腦一陣熱血衝湧!


    他克製住內心的恐懼和驚疑,怪笑著開口:“嗬嗬嗬……花言巧語,無稽之談!你說這話無非是想挑撥離間,給我施壓,但不會有人上你的當!”


    說著,推出200萬籌碼,加注到400萬!並再次不經意地瞄向薑潛額前的手牌。


    薑潛搖頭:“你瞞不住了。”


    “……”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薑潛不慌不忙地繼續加注到500萬,劍指柳氏母女慘案:


    “為了自己獲益,你連親生骨肉都可以舍棄,請問還有什麽是你不能背叛的?也許放在平時,你還願意恪守本分換取一些人對你的信任……但現在,事關‘那件東西’,你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嗎?不會的,你必然選擇孤注一擲!”


    那件東西?!


    不滅亡魂的瞳孔驟然凝聚!


    觀戰區永恒的溫莎也終於變了臉色……百小溪和金雕武聖都注意到了她的反應。


    這隻是薑潛的一次試探,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薑潛笑了。


    但言語上仍是嚴絲合縫的縝密:“回答我,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嗬,嗬嗬……無稽之談!”


    不滅亡魂攥緊籌碼,對麵的壓迫感令他心神不穩,在提示器的催促下,不勝其煩地將賭注加到了600萬!


    繼而是近乎暴躁的情緒輸出:


    “潛龍勿用……如果你的本事僅限於編故事,那我勸你,還是給自己多留條後路!小家夥,你接觸超物種世界才幾個月?像你這樣曇花一現的所謂天才我見得多了……他們並不虛弱,但無一例外,都死於張狂!”


    “聽說過那句北方的老話嗎?會叫的狗不咬人!你大可任意展開想象,繼續口出狂言,看看誰會為你的口水買單?!”


    薑潛就這樣靜靜等待對方說完,然後以一千萬的加注代替了語言!


    一千萬萬籌碼,算上他已完成加注的500萬,形成了價值1500萬的“開牌條件”。


    不滅亡魂怔在當場。


    他的籌碼攏共也隻剩1414萬,不到1500萬……


    麵對薑潛的切實回擊,豈料他的語言竟是這等蒼白?


    現在,換作不滅亡魂傷腦筋了:他要麽allin開牌、接受大勝或者賠掉底褲的風險!


    要麽棄牌,丟掉已經押上牌桌的600萬籌碼!同時也就放棄這次絕佳的反擊機會……


    他甚至下意識地再度瞟向薑潛額前……


    兩人不經意間四目相對,他聽到薑潛說出了那句熟悉的台詞——


    “給你個機會。”


    薑潛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要不就此放棄吧,這輪你輸定了。”


    給你個機會……


    這話本是兩人最初交手時不滅亡魂的台詞,現在卻被薑潛原句奉還!


    機會?陷阱?


    還是障眼法??


    不滅亡魂的頭腦陷入極度焦慮。


    失去500萬籌碼對他而言意味著從現在開始的每一輪“交手”都將備受製約!就像最初他對薑潛所做的那樣。


    “其實印第安撲克就是這樣,有時一把手氣就能輕鬆扭轉敗局,也有時一旦走了背運,就再也難以翻盤了。”


    薑潛繼續施壓,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滅亡魂:


    “關鍵在於,你敢冒險嗎?”


    說著,右手指節敲了敲自己籌碼區內堆疊起來的賭注,笑容深邃:“你還有冒險的底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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