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坤的意識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些情景似乎曆曆在目,嘴裏呢喃著:“霜妹,霜妹,我來見你了……”


    寒冬臘月,天空飄著縷縷雪花,冷風徐徐吹過,田野上已然看不見那青青禾苗,幹裂的梯田,上麵還紮著一捆捆的稻草,一陣大風吹過,頗顯荒涼,時值三更時分,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燈會周公去了,隻還有那時而的狗犬吠嘯。


    這裏隻是一座頗為偏僻的大山腳下的一處小村莊,已是二十世紀的新時期,一眼望去,梯田邊上的房屋卻都是瓦礫泥磚所做,可見,村莊之偏遠不足與外人道。


    臨近梯田的一間房屋,原本趴在門邊的一隻黃毛犬耳朵突然豎起,而後條件反射的站立起來,眼中幽幽綠光看向那籠罩在黑暗下的大山上,不久,大山密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隨後黃毛犬狂吠而起,密林裏的聲音啞然而止,隻幾秒時間,一道寒光閃起,那黃毛狗嚶嚀一聲竟是瑟瑟抖趴伏於地上,不敢再做聲。


    待得狗犬都趴伏於地,那密林中隱約可見兩條黑影,拔開綠樹荒草,一路向下,兩條身影時慢時快,不一會已是到達山腳,此時,大山深處一聲怒喝響起,“那兩個叛徒逃走了,你等快快給我追回,都給我聽好了,他們犯下欺師滅祖之罪,罪惡滔天,已是罪不可逃,給你們三日時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若他們反抗,可不必上報,當場便可斬殺,你等可聽明白了!”


    “是!掌門!我等已經明白!勢必捉拿兩人歸派!”一陣齊聲應答回響於山中,之後,十數條黑影唰唰的對著先前兩條黑影逃竄之路閃電般追逐而去。


    “霜妹,他們已經追來了,我們得加快度了,你現在十月懷胎一定不可以讓他們追上,不然,我想我們的孩兒一定會不保,隻是,苦了霜妹了。”其中一個黑影現出身形,正是一個身穿黑衣相貌端正的青年,正看著身旁已是有些氣喘的黑衣女子,眼中一片溫情。


    那黑衣女子隻是笑笑,搖搖頭,柔軟的玉手移向腹部輕拂著,那裏在黑暗中仍可看見圓鼓鼓的,正是十月懷胎的圓潤,“坤哥,霜妹不苦,隻要有你在我身邊,就是到那刀山火海我也不苦,隻是苦了我們的孩兒了,坤哥我們……”女子目光一閃,看向後頭,那裏隱約的吆喝聲傳來。


    “走,這幫畜生,若讓我葉坤苟延,我定讓他們不得好死,此今為保我們的孩兒,隻能暫且離去,今日之仇,他日一定百倍奉還!霜妹,我們走!”黑衣男青年眼中決然之色毫不掩蓋,直射向那身後的密林大山,回頭溫柔的看了一眼十月懷胎的女子,牽起玉手便是疾步而去,不一會已是不見了蹤影,消失在了夜幕下的落魄村莊之中。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十數條黑影紛紛奔至村莊梯田之上,咻咻連續的幾聲輕響,黑影驟然停下,其中一個黑影蹲下身子,抓起了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對著身後黑影甩下頭,伸出四個手指,一會指向東麵,一會指向西麵,然後又是伸出兩指,對著自己一指,隨後唰的一下,十數人便是分開行動,四四二三的隊形分閃了去,不一會已然不見了蹤影。


    梯田裏一下又陷入了死寂,四周的黑暗似乎能淹沒一切,就是那原本匍匐在地的黃毛犬都還隻是一動不動,綠幽幽的眼珠子卻是滴溜溜的打著轉,而後一陣輕微響動,那眼珠子則是一下看向了梯田裏的一堆稻草中,鼻子嗅了嗅竟是慢慢的後退著。


    “噗”一把利劍從稻草中刺了出來,接著兩個身影出現在梯田上,一看竟是那先前在逃的男女,“霜妹,於長老果然守信,現在已經把他們引了開去了,這回我們就往南走吧,相信一定能擺脫他們。”男子眼中忍不住的閃過一絲欣喜,而後對著身旁女子說道。


    女子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嗯”了一聲就與男子一同向著南方疾奔而去,隻是男子不知,此時女子心中一種莫名的升起一股奇怪感覺,那一絲抓不住的,似是不詳之兆,但看了眼同牽著自己的大手,玉手不由緊了緊,搖頭笑了笑便是不當做回事,心中踏實了許多。


    “呼呼呼……”一陣陣的喘息聲在某個樹林裏響起,一名身穿農裝的男子牽著一名同樣村民打扮的女子躲於一顆大樹之下。


    “霜妹,我們現在已經出了清縣了,再往南走就該到廣州城了,這會他們應該是追之不上了,我們就先在這裏歇息一下吧。”說話的正式那喬裝打扮的男子,旁邊既是那年輕女子,二人昨夜一路向南,直至天明才在全力施為下,硬是利用青山的輕功絕學逃出了清縣。


    女子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嘴唇此時卻有些蒼白“嗯,好。”女子答應著,雙手圍著肚子撫摸著,眼中說不出的慈祥。


    男子堅毅的臉龐流著汗水,顯然兩人都極盡虛脫,目光閃動正尋找著適合的休息之地,正想著是否到前方若隱若現的小村莊上借宿,不料,兩人剛起身,一道寒光落下,噗的一聲直向兩人位置斬來。


    說時遲那時快,男子護著身旁嬌弱一個轉身閃了開去,再抬頭看向前方,眼中噴著怒火,在那一棵鬆柏上竟是站著三名黑衣男子,其中一個鷹鉤鼻,眼睛甚為閃亮,盯視著下方兩人,嘴角帶起一絲陰笑。


    “好功夫啊,好一招調虎離山,葉師兄穆師姐可真讓我們好找啊!”黑衣男子毫不掩飾的冷笑道。


    “哼,你們這幫畜生,除了隻知道聽命於掌教老鬼還能做些什麽?當年若不是我對你百般照顧你能有今天嗎,冷鷹!”青年男子把懷孕女子護於身後對著眼前被其稱作冷鷹的鷹鉤鼻冷冷道。


    “哦,對了對了,想當年還真的是葉大師兄把我這時常被人欺負的雛雞照顧著,今日也方才有這成就啊,葉師兄啊,我愧疚啊,而今你落難我卻未能給你解圍,這樣吧,你隻要把那個秘密偷偷告訴於我,而後再跟我一起回山,我一定保證在掌教麵前為師兄美言幾句,到時師兄便不用受太多的苦痛了,你看……”冷鷹滿臉的愧疚之色,眼中卻未有絲毫變化,而後更是笑吟吟的說道。


    隻是還未等他說完,葉姓男子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道:“冷鷹你休想!我本以為你也隻是奉命行事,卻沒想到你也是這般貪婪,若我真的答應跟你回去,恐怕我夫婦二人便不得善終,更遑論我們的骨肉了,今天我就跟你說白了去了,想從我這裏得到秘密,那就隻能等你把我殺了,看我做了鬼能否給你說吧!”


    話音落下,葉姓男子腰間一抹,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一閃而出,咻咻幾聲對著冷鷹幾人電射而去,冷鷹等人見此,哪還袖手旁觀,紛紛抽出各自得意寶劍,嘩啦啦一聲聲響起,對著葉姓男子激射過去。


    冷鷹眼神冷,臉上更是瞬間變幻成冷厲麵孔,一邊舞劍鬥法,一邊陰冷道:“葉坤,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了你,我雖然武功比不上你,不過,要是換成嫂子,嗬嗬……”隻聽叮叮幾聲,寒光交錯,冷鷹一下脫離戰圈,對著那嚴陣以待的穆怡霜一劍刺去。


    穆怡霜便是那懷孕女子,此時焦急的看著葉坤所在戰圈,看見冷鷹對著自己擊打過來,眼神一冷,不疾不徐的抽劍迎擊,又是叮叮幾聲,劍尖對碰,顫抖著分開,冷鷹一聲大喝“好劍法!不愧是青山火鳳!再來!”


    葉坤聽得這邊戰起,想著冷鷹竟卑鄙如斯,對著婦孺強攻而去,不由瞪眼欲裂,大喝一聲,撞開身前兩人夾攻,霍然的便是一個旋風腿,把兩個黑衣人掃倒於地,腳步一蹬,對著冷鷹飛射而去,“畜生!看劍!”


    劍未到,劍氣卻是後先至,葉坤少說也是修行了十數年,已然劍上帶著縷縷劍氣,一下便是把冷鷹逼退,然後挽起穆怡霜,對她喝了一聲“霜妹,快走,一定保住我們的孩子,我來擋住他們,你知道的,我已然修有劍氣,他們傷不了我,隻等我解決了他們便可追趕上你,聽著,這張羊皮紙拿好,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你快走!”說完,便是迎著幾道劍光反射而去。


    女子,目中噙滿淚水,沒有說話,隻是狠狠的點點頭,因為他知道葉坤所說全是屬實,隻是怕還有追兵,擔心不能再見到葉坤了,看了看圓圓的腹部,狠了心,對著南方快奔去,走了一段便是回頭看上兩眼,走的遠了忍不住一聲呐喊“坤哥!我等你!你一定不能有事!”


    此時,冷鷹等人已被葉坤逼向一角,葉坤看著穆怡霜走遠,眼中閃過一絲血色,提聚起功力,對著三人全力施為,竟是一下把冷鷹三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葉坤卻沒有現,此時冷鷹似乎已被他氣勢所壓,眼中卻閃過一絲冷笑,眼角餘光看向身後穆怡霜逃走處,那裏,一陣輕響,幾個身穿黑衣氣勢要比跟在冷鷹身旁兩人更加冷厲的人影,唰唰飛對著穆怡霜所走之路竄去。


    “你們這幫畜生,死去吧!”葉坤全身氣勢陡然攀升,四把利劍交接一起,就在葉坤穩操勝券之時,不覺對麵的冷鷹劍上氣勢一滯,正在葉坤疑惑間,隻見那冷鷹冷笑一聲,氣勢直線攀升。


    “嗡”四劍分開,葉坤滿眼不可置信“你竟然修出了劍氣!”


    “嗬嗬,這隻是捉拿你等的好處之一,看劍吧葉師兄!”說罷又是鬥在一起,兩人的鬥法一時寒光四射,不久,遠處一聲淒厲慘叫,驚得那樹林裏鳥散走獸。


    葉坤卻是肝膽俱裂,這聲慘叫正是穆怡霜的聲音,葉坤一下雙眼充血,“你們這幫畜生,我殺了你們!”呀呀一聲,葉坤咬破舌尖手中掐起一個奇怪印訣,然後全身閃起一陣青光,隨後向著眼前三人殺去。


    這時,三人自知不敵,冷鷹貪婪的看了一眼葉坤手上的印訣,隨後毫不猶豫對著後方慘叫聲起的樹林奔去,葉坤奮力追殺,撲哧,正狂的葉坤竟然硬生生把其中一人一斬兩半,慘叫聲起“啊!”


    也不知葉坤身上到底生什麽神奇事情,此時閃著青光的葉坤竟是行走如飛,而且劍氣縱橫,功力似極其厲害,再走兩步又追上一人,那人躲閃的快但一支手臂卻是不翼而飛,又是一聲慘叫。


    “媽的,這葉坤起狂來太可怕了,隻能是動用它了!”冷鷹一咬牙,從身上迅摸出一張符紙放入口中,不一會腳上升起黃蒙蒙的光暈,度便竄進了樹林之中。


    當葉坤來到樹林後,隻見穆怡霜身上布滿大小不一的傷口,此時血流滿身,一手托著腹部,一手勉力抵擋著敵人,葉坤大叫一聲,衝進戰圈,一下打到三人,砍了一人手臂,傷了一人腹部,一下背起穆怡霜便是拚命施展著輕功向南逃去了。


    “霜妹,撐住啊,你一定要撐住,我該死,要是我早早拚命施展血咒也不至於現在如此了,霜妹!”葉坤一邊飛奔走一邊淚流滿麵對著穆怡霜說道,手指撲撲撲在穆怡霜身上點了幾下。


    “坤哥,不怪你!我們都知道……還有…還有一個強敵等著我們……隻是,現在……”穆怡霜斷斷續續說道,嘴邊不時滴著血沫。


    “霜妹別說話了,那人恐怕已經到了,隻是你一定要撐住,你不可以有事的!我葉坤就是拚死也要保你們母子平安!”葉坤斬釘截鐵的道,眼神堅定看著不遠處黑暗角落,那裏一個高大身影緩步走了出來。


    穆怡霜看著那堅毅的臉龐,直覺今生沒有遺憾了,“坤哥,我能挺住,我,我相信你!”一句我相信你,葉坤整個人一震似又想起了什麽,身上湧起一股股戰意。


    一下,一道紅光一道青光交擊於一處,“嘭”塵埃濺起,葉坤身形癱軟昏迷了過去,那高大身影卻是歎息一聲,“霜兒,你們走吧。”


    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一處山洞中,一個壯實的身體癱軟於地上,雷電落下,轟隆隆作響,旁邊則是,一個衣衫襤褸的懷胎女子,此時正呆呆的看著胸口有些虛弱起伏著的男子,而後咬破手指,撕下身上一麵衣角,顫抖著寫著什麽。


    天空又是一聲炸雷,山洞中一聲慘叫“啊!”一雙沾染著滿是鮮血的手裏托著一個血絲掛麵的嬰兒,“啪啪”兩聲輕響,手中嬰兒啼哭乍起,隻是那哭聲微弱。


    一夜過後,洞中的葉坤手指動了動,騰的一下跳了起來,眼前一幕卻是令得他心髒都差點停跳,一聲呐喊遼響整個林間“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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