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可知道青竹棋盤是何人之物?”


    莫聞心頭怦怦跳,再度搖頭。


    “是皇家之寶,相傳一直是隱龍在使用!”


    莫聞一跳而起:“致知堂是……隱龍?”


    “有些事情我已經看明白了!”莫名道:“難怪陛下一直在創造各種條件突出致知堂,難怪他千方百計選擇江如嶽,因為唯有江如嶽這樣弱勢的人,才能保持長老團獨領風騷的局麵,他才能借致知堂牢牢掌控白鹿書院!”


    最後一句話出口,莫名的牙齒咬得很緊。


    “姐姐,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白鹿書院,陳更來接,現在已是唯一合乎法理的選擇,其實,我也已經發自內心完全認同!”莫名道:“聘書我們現在就送達!”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際,莫名終於還是站到了林蘇同一立場。


    她立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無關情勢,無關林蘇,隻因為一幅棋盤!


    透過這幅棋盤,她看清了致知堂,看清了當今陛下!


    她感受到了欺騙!


    她感受到了憤怒!


    她也感受到了皇權的醜惡!


    如果在一天前,在壓力之下給陳更送聘書,莫名會有挫敗感,而今日,她有一種離奇的快感,陛下欲掌控白鹿書院,我偏偏要給你上點眼藥。


    你致知堂已經將觸角延伸到整個白鹿書院,勢力如日中天,伱們連聖殿都敢欺騙!


    我就偏偏給你安一個強勢至極的院長,讓你完全掌控不住,且看你能翻起多大浪來!


    莫名、莫聞姐妹,開啟了屬於她們的行程,白鹿書院的篇章,進入嶄新的一頁……


    林蘇和章浩然出了白鹿書院,漫步在柳香河畔……


    章浩然呼吸幾口帶著花香的香氣,還是沒能完全走出來,深深感歎:“真沒想到,致知堂就這樣完全轉變了立場……你說他們到底是基於什麽原因,轉變得如此之快?”


    林蘇停下了腳步,眼睛慢慢移過來:“基於威懾!”


    “來自你的威懾?”


    “不是,來自那個殺手的威懾!”


    章浩然眼睛睜得老大:“那個凶手……來自什麽神秘的勢力?”


    “他,來自致知堂,他的刺殺,本就是致知堂安排的,其目標根本不是丁大業,而是我,我使用了借刀殺人,這件事情,萬萬不能流傳於世,所以,我們提出以文道洗心審訊這名凶手,並公之天下的時候,致知堂就完全慌了,趕緊站出來,給我們一個安撫,以閃電般的速度通過陳更的任命。”


    章浩然心頭大跳:“你今日……你今日竟然經曆了一場九死一生之刺殺……”


    “是不是感覺到了幾分後怕?我告訴你這件事情,隻因為一點,我要提醒你,你也得提醒你爺爺,小心致知堂!”


    章浩然拳頭猛地握緊:“如此可惡!!兄弟,我們今天是不是錯過了一個覆滅致知堂的機會?如果我們不買他們的賬,直接一刀捅在他們最痛、最怕的地方,將致知堂的秘密公之天下……”


    “如果不買他們的賬,就是逼他們破釜沉舟!”林蘇道:“那有很大概率,我們出不了白鹿書院!”


    “致知堂實力……如此強悍?”章浩然很吃驚。


    “絕對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他們這群長老中,至少有四個文界,而且還不僅僅是文道,他們的修行道,同樣輕鬆碾壓大蒼所有修行宗門。因為他們有一個神秘的名字,叫隱龍!”


    很長一段時間,章浩然神不守舍。


    他第一次從林蘇口中聽到如此勁爆的消息。


    他第一次認真思考生存環境。


    他第一次真正見識了博弈的凶殘!


    他卻也有幾分不懂……


    今天他跟林蘇一起去的白鹿書院,林蘇見到的事情,他也全都見到了,理論上兩個人解讀出來的信息應該是一樣的。


    可為什麽他能解讀出一大堆讓人目瞪口呆的信息,而自己隻能記住表麵上所看到的東西?


    人跟人還是有差距的。


    這個答案很是讓人沮喪。


    “別沮喪兄弟,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你修的是正統的儒道,我修的是兵道,兵者,詭道也,所思所想自然會複雜得多。”


    章浩然輕輕歎息:“你要安慰我也別這樣安慰,不管修的是什麽道,我總不能看著你一個人在你那條道上苦苦折騰。”


    “我苦嗎?”


    “苦!”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苦?我整天樂嗬嗬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你所經曆的事情我想想都麻頭,算了,不說這個了,回家!”


    章浩然沒有說回綠柳山莊,說的是回家。


    林蘇道:“你妹妹在嗎?我怎麽沒見到她?”


    章浩然橫他一眼:“你去我家還真的衝著我妹妹去啊?真有這份心,你倒是找個長輩過來把窗戶紙捅了……我妹妹回碧水宗了。”


    嗯?回碧水宗了?


    她不是在京城有宗門任務,不回碧水宗嗎?


    章浩然解釋了,她的宗門任務估計是沒辦法完成,或許是她內心有什麽糾結之處,反正你上次離京之後,她在家裏做什麽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來,離家返宗的時候,也是精神恍惚,她走了七八天之後,我跟她聯係了一回,她已經回到了碧水宗,放心,沒什麽事……


    林蘇仰麵看看天空,看到了夕陽下的一抹紅樓……


    章亦雨無心宗門任務,看來是上次自己一番話刺痛了她……


    上次的話,是對是錯?


    雖然她的宗門實實在在是個狗屁宗門,但是,卻也是她的信仰與精神家園,他輕描淡寫一番話,讓她長期以來堅守的信念支離破碎,真的好嗎?


    但是,世間事就是這般殘酷。


    他總也不能親眼看著她,隨著她那個狗屁宗門,一步步走向萬劫不複。


    夢,總是得醒的。


    人,也一樣。


    林蘇這一夜,終究沒有跟章浩然回……家。


    章浩然也沒有堅持。


    因為他也有自己的心事。


    他得跟爺爺徹夜長談。


    陳更入鼎白鹿已成定局,跟爺爺雙足鼎立的局勢已經形成。


    但是,這不是兩人的終局,這是新局的開端!


    林蘇來到“李記”的時候,李清泉在寫字……


    幽靜的二樓,李清泉提筆,在一張紙上寫詩:“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林蘇來到他的身後,李清泉第一次沒有笑臉相迎。


    他的筆尖依然在走龍蛇,繼續後麵的篇章……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是傳世青詩。


    這是文道另類戰詩。


    如果文人寫出來,聖光彌漫,惠及文心。


    李清泉並不是正規文人,他沒有通過正規的文道科舉,沒有文根、文壇、文山、文心,所以,這首詩在他筆下,就隻是一首普通的詩篇。


    但是,縱然隻是普通詩篇,在他筆下,依然浸透他的思緒,有了一種神奇的動感。


    香風吹來,一女盈盈而來,手托茶杯送到林蘇麵前,正是畢玄機。


    畢玄機真身來此,給林蘇送上了一杯茶,告訴他:“你這首詩,兄長頗有感觸。”


    她與兄長都是大晉皇室遺孤。


    他們的山河早已破碎。


    他們的身世浮沉,何人能夠體會?


    李清泉緩緩抬頭:“當年大晉滅亡,大晉之人倉惶而過惶恐灘,離鄉背井過零丁洋,有一大儒不願就此認命,留下兩句絕命詩:惶恐灘頭別故國,零丁洋裏了餘生,一頭跳進了零丁洋,了結了他的一生。兄弟,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


    “是我的授業之師!”


    林蘇愣住了……


    李清泉慢慢抬頭:“父皇當年沉迷修道,與我也是多年不得一見,是這位恩師一直陪伴著我,從我的童年直到少年,我視他如師如父!我曾答應過他,以他所教的文道,參加科考,然國破家亡,恩師永墜零丁洋,我也從此封了我的文道之門,關於惶恐灘、零丁洋的感懷到此為止,此後我亦不會再提,兄弟盡放寬心,影響不了我們今後的行程……”


    這是表態。


    作為暗香首領,不能有個人情感,今日的李清泉,縱然是失國之皇子,也不能帶著故國思維去做事,所以,李清泉告訴林蘇,他於故國的感懷隻是過去,他會將這份思緒封存,他會冷靜地麵對今後之局。


    林蘇點點頭:“我剛剛離開致知堂!”


    短短一句話,兄妹倆同時一驚。


    李清泉目光抬起:“你遇到了什麽?”


    “你曾經預判的事情,完全應驗,我入致知堂,見到了一幅棋盤!準聖之寶:青竹!”


    李清泉臉色大變……


    “放心,我已經破局,丁大業已死,致知堂一敗塗地,他們第一個宣布了對陳更的認可,陳更最遲明日,就會入鼎白鹿書院,這件大事,已經成了!”


    李清泉長長籲了口氣:“兄弟之手腕,實是讓我驚心!聽妹子言,對於天靈二老,你也有布置?”


    “是!不出意外的話,今夜即可見分曉!”林蘇道:“你我喝茶論道,靜待大局落幕!”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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