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出寺而去,陛下站在紫竹林中遙遙相送。


    他能踏出這一步,是林蘇之功,如果沒有他的當頭棒喝,他或許此生此世都將在佛門中煎熬,永遠也踏不破他的“罪障”;如果沒有林蘇探得香妃的八朵青蓮,他也看不穿塵封十三年的迷霧;如果沒有這一切,他放不下罪、除不了惡、為妻兒報不了仇,而且整個南陽古國將會一片烏煙瘴氣,他這個曾經接過先祖接力棒的人,哪怕已經將榮華富貴、權勢帝位全然看淡,死後也無顏麵對先祖!


    從這個層麵上來說,林蘇於他有恩!而且這個恩,著實不小!


    他想留林蘇為官,除了基於恩情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知道身邊誰是真正可以信任的。


    作為一國之君,他以前看誰都是忠臣。


    但經過十三年的慘痛教訓,他現在看誰都不象好人。


    林蘇這個南陽官場絕對的局外人,反而給了他幾許信任感,而且林蘇的文道、智計、大局觀,也深深的折服了他,他是真心實意想留下林蘇。


    可惜,他留不下!


    金岩山下,三女同在。


    李歸涵、鴻影、鴻葉。


    “公子!”


    “叔叔!”


    他下來,鴻葉、鴻影同時行禮,但稱呼卻是不同,鴻影稱他為“叔叔”,昨日已有一次,今日再次稱呼,意味完全不同,昨日原本不該稱叔叔,她稱了,是一種決絕之態,今日延續昨日稱呼,卻隻有害羞。


    林蘇笑了:“大嫂,王爺那邊關於親事可有調整?”


    昨夜,鴻影專程趕往金岩寺,告訴他,王府七日後會送她過門,那是當時的權宜之計,於今,情況大改,當然不必這麽急。


    鴻影臉蛋微微發紅:“父王說了,一月之內派家中長輩登門,商談具體事宜,叔叔此番回家,需得跟夫人說清此事,還得告訴你大哥一聲。”


    “沒問題,這些都交給我!”


    鴻影輕輕一禮,低頭站到了一邊。


    鴻葉慢慢抬頭:“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該走了!嫂子、四小姐,再見了……”


    破空而起,兩姐妹久久凝望空中


    ……


    空中,道璽之內。


    李歸涵開口:“直接返程嗎?”


    “還有一件事情!”


    “什麽?”李歸涵微微一驚……


    “今日,有一個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不覺得他太逍遙了些嗎?”


    李歸涵嚇了一大跳,她知道他說的是誰。


    詩聖聖家的人!


    在最危險的情況下,李歸涵動用道璽,卻收不了人,無法破空,導致他們困在原地,如果不是先皇出現,鎮北王府一幹人,林蘇,甚至她自己,全都栽在這裏。


    發生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詩聖聖家突然出現,動用了詩聖聖家的聖寶。


    這當然是過節,而且說嚴重些,是對他們實打實的出手,衝著他們腦袋而來。


    但是……


    李歸涵手猛地一起,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得警告你!千萬別意氣用事,你不知道此人是誰。”


    “他是誰?”


    詩聖聖家大長老李長庚!


    李長庚是什麽人?詩聖聖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文界頂峰,幾乎已經窺見聖道真容的人!


    站在她和他的層麵,幾乎不存在怕誰,但李長庚這種人卻是例外,因為他將來是有可能入聖的人。一旦入了聖,你提一下他的名字都是死罪,而且是罪無可赦、當場處死的那種,這樣的人你敢跟他作對?


    林蘇解釋道:放心,象這種大人物,我怎麽可能直接跟他作對?我看著象是個楞頭青嗎?


    李歸涵瞅瞅他,聯想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過往英雄事跡,也覺得他充其量是攪屎棍,真算不得楞頭青,那你要見他到底是幾個意思呢?


    林蘇的回答是:他畢竟為我的事情親自跑了一趟,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總得回敬下才合乎聖道。


    這倒也是!


    李歸涵被說服了。你考慮得其實也有道理,雙方的這個結沒有解開,就這樣走了,日後還是隱患,倒不如坦然上個門,示個好,解開這個心結,將來好相見。


    李長庚,如果沒有返回聖家的話,那應該就在京城“詩聖閣”。


    咱們明日正午去拜訪他吧,夜晚就算了,黑夜拜訪,實不成話。


    ……


    萬裏之外的海寧。


    更深夜靜。


    林家西院,星光迷蒙,院子中一派靜寂。


    陳姐的床上,綠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終於把陳姐拉起來聊天……


    她要聊的天實在是太多了。


    青蓮論道結束,大蒼榮登六聖家、九國七州之首,實現曆史的大跨越,而她們的相公,是這個榮耀團隊的一員,有聊的吧?


    自從楊知府將這個震撼的消息報給林府之後,林府的聊天就越來越有一個清晰的指向,大蒼青蓮論道這麽多回了,哪一回能創造這種神跡?一定是有一個特殊的變數出現!什麽變數呢?不管天下人怎麽傳,怎麽說,她們都堅定地相信,一定是林蘇的原因,才讓大蒼如此之牛叉!


    綠衣猜測林蘇寫了一堆七彩詩甚至傳世,理由很充分,他一個詩詞絕世天才,到了那個場合,怎麽可能不寫詩?他的詩又怎麽可能不出彩?大蒼所得的青蓮,興許他的詩詞之道占了一半。


    崔鶯猜測林蘇在論道上將論了一把,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詩詞之道大家都會,唯有是相公開創的全新大道,讓相公參加青蓮論道,搞不好就是衝這個去的,也隻有這條大道,才能真正體現青蓮論道的主旨。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綠衣急了,打賭!誰錯了誰第一晚上陪相公,不準叫苦不準腰酸第二天準時起床……


    陳姐一看到她們打這種賭就握額頭,跑路……


    綠衣和崔鶯不放過她,拉住她問傾向於哪一邊,陳姐和稀泥,我覺得你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要不,你們也別賭了,等他回來,你們一塊兒陪他,實話實說,相公都窺人了,你們嬌弱弱的,一個人陪他真頂不住,兩個人陪就不一樣了,美得很。


    這意見挺好的,懲罰措施有變成獎勵措施的趨向……


    可是,今天楊知府又來了,告訴了她們一個很震撼的消息。


    青蓮戰隊已經回來了,但林蘇沒有回來。


    這消息一出,幾女麵麵相覷,然後就是新一輪的猜測,這猜測的名字叫:相公去哪兒了?


    下午論了一下午,晚上論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上床,綠衣又一次折騰起來……


    “陳姐,楊知府說相公是跟道聖聖家的道子一塊兒走的,那道子可靠嗎?”道聖聖家跟林蘇之間是有矛盾的,昔日張宏免責令是道聖聖家給的,三皇子上西山,身邊陪的也是道聖聖家的人。這次別人都回來了,唯獨林蘇沒有回來,而且還跟道聖聖家的人在一起,讓她著實睡不著。


    陳姐的表情有點奇怪:“這個道子叫李歸涵,她是女的。”


    “女人?”綠衣的眼睛睜得老大,顯然想多了。


    陳姐趕緊打斷她的狂想:“別想歪了哈,這個道子可不是一般人,她天生道體,在道聖聖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據說她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她分不分得清有關係嗎?咱相公將她扒光,肯定分得清……”


    陳姐手一起,直接將她嘴巴按住,塞進被窩,嚴厲警告,道聖聖家道子,將來搞不好會入聖的,你這個小不要臉的敢亂說?話說回來,你這烏鴉嘴要是說中了,那真翻天了,道子失卻清白,墜落紅塵,整個道聖聖家估計得瘋……


    此番深閨夜話,理論上不會有人聽見。


    但兩個人臉色有異。


    其中一人是秋水畫屏,她臉蛋微微發紅,坐在閣樓之上看著星光出神呢,相公這個小壞蛋,會不會真的起了那個歪心啊?要不然,幹嘛人家都回了,你偏偏就不回?南陽古國那邊你又沒什麽熟人,留下隻有一個理由,就是陪李歸涵遊山玩水,這一趟山水玩下來,秋水畫屏覺得李歸涵清白留不留得住,完全是個未知數……


    她監控全院在意料之中。


    但還有一人,卻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包括秋水畫屏。


    這是一個黑衣女子,她坐在遙遠的江堤之上,確切地說,她坐在水車之前,她是墨家聖女墨青。


    她剛剛參加青蓮論道,個人奪得青蓮610朵,青蓮論道上,她的青蓮數名列前三。僅次於異軍突起的林蘇和畫聖聖家聖子吳心月。


    青蓮論道結束後,她沒有隨墨家團隊返回墨心湖,而是孤身來到了大蒼。


    她告訴墨家領隊的話是:我要尋找一個答案。


    於是,她就來了。


    “量天尺”萬裏穿空,隻花了三個時辰,她就到了林蘇的家鄉海寧。


    她沒看到林蘇,因為林蘇沒有回來,但她看到了江灘上的水車,看到了林蘇家的衛生間,這些看起來簡單的設計,落在她眼中,卻是如此的不凡,她心頭已然觸動。


    她還看到了一堆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神奇物品,白雲邊她品過,那股醇厚的滋味,讓她刷新了對酒的認知;香水她聞過,這種縹緲的香味,刷新了她關於香水的認知;肥皂她買了一塊,她想她從今以後,可能永遠都離不開這滑溜溜的小玩意……


    她無數次地感歎過,或許墨心湖還是太閉塞了些,多年不出墨心湖,竟然不知世間已然天翻地覆。


    但很快,她就從江灘百姓口中得知,其實不是墨心湖太閉塞,而是林三公子太神奇,這些東西全都是他創造的,在去年以前,且不說十萬裏之外的墨心湖,就連大蒼之人,也根本不知道世間能有如此妙物。


    好了,林某人的兩個小妾已經睡了,撤!


    墨青一聲令下,窗台上一隻奇異的蟋蟀破空而起,射向江灘……


    就在即將飛出林家院牆的時候,突然蟋蟀從空中摔落,墨青一下子斷了蟋蟀的聯係,墨青臉色猛然改變,怎麽回事?


    林家是有高人的,比如說閣樓中的秋水畫屏就是接近畫界之人,但她對於墨青這個文界而言,也根本不值一提,誰能擊落她的探測之寶?而且瞬間抽盡裏麵的能量源、直接斬斷跟她的聯係?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這個守衛者的存在。


    林家守衛,竟然如此牛b?


    會是誰?


    又是何種層次?


    ……


    次日,林蘇和李歸涵在京城客棧裏同時睜開眼睛,李歸涵躺在床上,林蘇可憐,隻能睡在椅子上,一醒來,他們就透過窗外,看到了城外的金岩山。


    三月的風,帶著縹緲的香氣,花香不知來自何處。


    林蘇走到窗台,看著下方,眼神兒有幾分奇怪。


    “又怎麽了?我看到你這眼神就心頭打鼓,這分明是要害人的眼神……”


    “怎麽可能?我這分明是憐憫的眼神……”


    “憐憫什麽?”


    “過來看!”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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