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讓婆娘趕緊做些……”船老大立刻轉身,很快,幾樣小菜端了上來,有魚有肉,那是船老大能夠拿得出來的最好吃食了,他原本也是江灘流民,因為江灘巨變,他才能買上一條船,過上夢想般的生活,三公子能吃他一頓飯,是船老大最興奮的事情。


    但他想錯了,林蘇向崔鶯招招手:“鶯兒,這是給你做的,來!”


    崔鶯愣住了。


    她的眼眶突然濕潤了。


    流亡幾千裏,從北方到東州,從東州到京城,誰真的關心過她?她跟公子從荒地走過來,公子似乎連看都沒看她幾眼,但還是專程來到船上,讓船老大給她做了一頓飯。


    她在旁邊慢慢吃著飯,林蘇和船老大在旁邊聊天……


    船老大原是西海那邊的人,常年也是在西海捕魚為生,提到西海這個名字,林蘇很有興趣,聽說西海有人魚,你見過嗎?


    船老大見過……


    西海人魚是一個很奇異的種族,人身魚尾,生活在西海正中央的一座巨島上,自成國度,人魚其實不僅僅是生活在水中的,他們在岸上也能生活,離開水,他們的魚尾可以變成人腿,跟正常人一樣走路。


    但他們在岸上很虛弱,沒有水也就沒有法力。


    人魚族的女子生得極美,是人類高官、巨富極其喜歡的獵物,往往出高價收購,所以,西海那邊已經是盜獵者的天堂,天南海北的武道高手、修行高人聚集在西海邊,隻要人魚族靠近,難逃被捉的命運。


    船老大的見識還是有限,林蘇聽到的版本不是這個,林蘇聽到的是:人魚一族體內自有道根,修行人取其道根,對於悟道有著莫大的好處,這才是人魚一族瀕臨絕境的關鍵原因。


    幸好人魚一族也有著天賦神通,隻要縮進祖宗禁地,無人能入,才能在這個世道傳承至今……


    岸上,陳瑤和她母親正在采摘野菜,陳瑤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這條船,隔著遠了些,她看不到她一路跟隨的那個夥伴,但她還是心馳神往……


    “瑤兒,你說你那個夥伴,真的跟了三公子?”她母親道。


    “嗯。”


    “真是想不到,前一刻還賣身葬父,後一刻就成了三公子的人,瑤兒,能不能跟她說說,你去那邊謀個生計?”母親指一指義水河對麵。


    “娘,你怎麽也這樣?鶯兒也才剛剛跟了三公子,現在怎麽好跟三公子開口?沒的惹人厭……三公子已經說了,咱們這片土地過些時日,也會跟那邊一樣好。”


    “娘也不是個攀高枝的,隻是你爹身子不好,你還有兄弟……”


    話沒說完,身後傳來一陣歡呼,兩女回頭,就看到了眾星捧月般的兩個美女,陳姐和綠衣!她們從上邊過來,兩邊的人簇擁著……


    陳姐和綠衣並肩上了船,也換來了陳瑤更深的向往,女人到了這個程度才叫女人啊……


    陳姐和綠衣上了船,麵對林蘇……


    “相公!水庫那邊有大量的沙子,我檢測過,品質相當好,拿來做大壩一點問題都沒有。”陳姐很興奮,她剛才在靠近水庫位置的下邊河道發現了大量的沙子,解決了她的一個大難題,不需要將沙子從海寧那邊朝這裏運,這得省多少事啊?


    綠衣也興奮:“相公,鄧伯已經完成了規劃,設計了居民區、花草區、果園區和花樹區,按這規劃測算,別說目前這十萬人,就算再增加個三四十萬,同樣能夠容納。”


    陳姐著眼的是工程建設。


    綠衣著眼的是人員容量。


    全都是林蘇關注的關鍵點。


    崔鶯心頭猛地一跳,嗵地一聲跪下:“奴婢崔鶯,拜見兩位少奶奶……”


    作為侍女,對主人自然是要尊敬,但更應該尊敬的卻是少奶奶,因為少奶奶一句話,就決定著奴婢的命運。


    現在兩個少奶奶出現在麵前,崔鶯第一時間大禮參拜。


    啊?


    陳姐和綠衣同時左右兩邊分,跳了……


    “別亂叫啊,我不是少奶奶……”


    “我也不是……”


    崔鶯傻了……


    “這是……”綠衣和陳姐目光從地上的崔鶯臉上移開,落在林蘇臉上,帶著強烈的花邊……


    尤其是綠衣,她剛剛還跟林蘇開過玩笑,相公你去勾流民姑娘吧,那裏麵很有幾個長得國色天香的,你自家的花園,你自己摘幾朵沒啥……


    好你個林大臭蛋,你是真不客氣啊,這一會兒功夫就摘了一朵,而且是這麽水靈的……


    林蘇咳嗽:“這個……那個……不知道暗夜有沒有跟你們說起一個故事,京城郊外,曾經發生過一個賣身葬父的故事……”


    哦……陳姐懂了。


    哦……綠衣也懂了:“暗夜說起過,她說這是你有史以來唯一失敗的投資,錢給了,好處沒撈到,現在看來,也沒失敗哈,隔了幾千裏,也可以送貨上門……”


    陳姐看場麵有點尷尬了,趕緊岔開話題:“相公,關於大壩的事情,還是有些難度的,鄧伯他們打算照搬水泥修堤的那個思路,我覺得有點問題,畢竟江堤隻是擋一時的洪水,而這水庫壩,是長年累月地擋水,一旦缺堤,可不是開玩笑,下麵住的都是人……”


    林蘇哐地一巴掌拍地自己腦門上:“我靠!差點失誤大事……來來,陳姐,我畫張圖,這水壩啊,還真是相當有學問,半點都馬虎不得……”


    林蘇首先得深刻檢討。


    自己是真的有點太灑脫了,修堤鋪路的事兒馬虎點沒啥,反正是石頭水泥朝上壘,不管怎麽弄都比原先好。


    但大壩哪是能馬虎的事?自己隨口說建壩,鄧伯這些馬大哈提起鋤頭就開幹,全都忽視了這是一項多麽嚴謹的大工程。


    在現代社會,建一座水壩,都是需要專業測量的,哪怕是大學生都沒啥發言權的,而在這個世界上,林蘇忘了,他忘了至今還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專業化的大壩。


    甚至連真正意義上的橋梁都沒有。


    一群沒有半點專業能力的人建大壩,那是玩命啊。


    幸好這裏也有好處,好處就是,水泥管夠——這玩意兒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打開銷路,除了在江灘廣泛應用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應用,水泥廠的老李看著別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錢一把把地賺,急得嘴唇都起泡了,天天在大堤上轉,罵那些當官的人,瞎了狗眼。


    是水泥不夠好嗎?不,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水泥是防洪神器,建築神器,一旦應用,發明者必定是萬家生佛,受到全國人民的崇拜。


    這一點,皇帝不願意看到,朝官不願意看到,所以,這些人惡毒地將水泥汙名化,不惜以妖法來詆毀,除了海寧江灘之外,其餘官府一律不準使用。


    水泥銷不出去,做不了商品,那就來搞基建!


    其二呢,人員管夠!義水北灘(林蘇命名的)十萬流民,隻需要給他們一碗飯吃,他們就能自己放在案板上,讓你榨油……


    其三呢,這座水壩本質上也不是什麽大型工程,無非是建一座麵積不過八十平方公裏水庫,不需要太高的技術含量。


    所以,林蘇這個根本不是建築行業出身的人,也敢拿起筆來畫設計圖。


    他畫了個梯形,下方寬四十米,高度十五米,上方寬度十米,先用水泥打樁,內加鋼筋,層層鋪壘,水泥灌漿,這些都不複雜,複雜的是泄洪道,需要考慮到田地的灌溉,也要考慮到防洪……


    陳姐在旁邊看著,好吃驚,這麽複雜啊?要不要這麽複雜?


    林蘇告訴她,小寶貝咱們做事跟別人不一樣,咱們得考慮長遠些,在別人眼裏,水庫就隻是水庫,為下遊這些田地供水就完事,咱們的水庫既然建起來了,用途就多了,一是灌溉,二是防洪,三是改良生態環境,這麽說你可能不明白,簡單地說就是青山綠水很好看,四呢,將來水庫還可以養魚,甚至可以弄幾條小船兒到湖上遊啊遊,談談戀愛撩撩妹,五呢,水還可以用來發電……嗯,這個有點太超前,我這輩子可能看不到,暫時封存……


    林蘇一古腦兒說了一大堆,等著這個對新技術無限向往的小美女問問題呢,可陳姐臉蛋紅紅的,眼波轉轉的顯然沒怎麽關注,輕聲來了句:你叫我小寶貝?


    是啊,你就是我的小寶貝……


    林蘇將她的手兒輕輕摸。


    陳姐心兒都快跳到船外麵去了,我三十了啊,比你大了十歲,你還叫我小寶貝,可為什麽這麽不正常的事兒,自己卻這麽享受呢?


    船艙外麵,綠衣和崔鶯相互打量,被對方的顏值多少有些折服。


    綠衣是深深歎服,這世界上的美女多是多,也並不是那麽好找的,相公眼睛那是開過光的,怎麽就能在流民這個群體裏找到這種級數的呢?


    崔鶯很緊張,捏著破舊的衣角揪了好半天,終於很含糊地問了一個問題,中心意思是探底,你到底是不是少奶奶?


    綠衣很明確地表示了,真不是!


    可你跟……陳姐剛才叫公子相公……


    我的天啊,我能告訴你,林臭蛋將我給睡了,已經是事實上的相公嗎?


    綠衣隻能發揮自己的口才優勢,來了個大忽悠,其實問題沒那麽複雜,公子呢,是狀元郎!狀元郎將來那是要出將入相的,京城宰相大家怎麽稱呼?相爺對吧?公子沒那麽老,叫爺不合適,所以叫相公,這就是個稱呼,別糾結……


    艱難地解釋完這些,綠衣突然覺得自己好聰明啊……


    崔鶯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狀元郎的特權,高門大戶的就是講究:“原來是這樣,我給相公送點茶!”


    綠衣的嘴兒猛地張大……


    崔鶯端起旁邊的茶壺進了裏麵的船艙:“相公,你喝茶……”


    林蘇猛地抬頭,吃驚地盯著她……


    陳姐也吃驚地盯著……


    可惜崔鶯上茶的時候是低頭的,根本沒看見……


    外麵的綠衣啪地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叫你撒謊,叫你多嘴……


    陳姐茫然地接過了托盤,懷疑的目光還落在林蘇臉上,心裏在說,相公,你跟她定調子了啊,按小妾的標準接收的啊……


    林蘇咳嗽:“這個……咳,鶯兒,你先出去。”


    “是!相公!”崔鶯躬身退出。


    陳姐拿起圖紙,輕輕一笑:“相公,我去跟鄧伯他們商量下做壩的事情……”


    出了船艙,上了岸……


    義水北灘的事情眼前也隻能是這些了,林蘇手起一字,化為舟,他跟綠衣、崔鶯登舟而去,滑向江麵,片刻間回到了林宅。


    回到西院,綠衣跟柳杏兒交待了一下:這是崔鶯,新來的姐妹,你去給她領套衣服,在西院安排個房間,就急匆匆地去了林蘇的房間。


    林蘇坐在窗前,手中是一隻小小的茶壺,這茶壺是陳姐專門製作的,裏麵有妖族石,隻要啟動,片刻間就會將水燒開,是林蘇這個喜茶之人的最愛。


    綠衣進來,林蘇的目光抬起,示意綠衣坐下。


    “相公,今天你去見過陳王?”


    “是!挺有意思的……”他眼中有一種很奇怪的光芒。


    “你說說……”綠衣眼睛亮了,相公是智者,而綠衣,是他女人中唯一能夠跟得上他思維的人。


    林蘇輕輕品一口茶,開始說……


    今天我跟楊知府上了梅嶺,王府怎麽說呢?內秀而外虛。


    內秀是園林之秀甲江南。


    外虛呢,是滿山無守衛,枯葉蓋台階。


    進入王府,楊知府先吃個閉門羹,管家直言,王爺素不見官,得知是我後,管家來了個態度大轉彎,開中門讓我進。


    我們去的時候,已是日上三杆,但王爺昨夜宿醉未醒,聽下人的意思,這是王爺的常態,得知去的是我,王爺立刻起床,一見麵,將我帶入書房,好家夥,一書房全是將進酒,據他自己所說,但凡來這王府做客的,都需要題一遍《將進酒》,於是,這一屋子都是各色人等題的《將進酒》。


    我提出想要這塊土地,他第一反應是找來管家問問,這塊土地是不是他的,得知是他的之後,他直接表態要送給我。我堅決不同意,最終租了二十年,他還堅決要免十年租金,最終給了三萬兩銀子,換了二十年土地使用權。


    聽完這些,小寶貝你說說,你覺得有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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