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聖目光慢慢抬起:“諸聖有無異議?”


    沒有異議。


    至少,沒有能夠擺上桌麵的異議。


    因為這三個問題,事涉聖道,事涉聖殿,事涉天下,麵對一個即將權傾聖殿的殿主,麵對天下文道的實際執掌人,不僅僅是可以問,甚至是……必須得問一問的。


    這就叫聖道正途!


    聖殿中人,三重天上的聖人,縱然行事歪得找不著北,拿到台麵上也必須是滿嘴仁義道德,否則,你就有失聖人的本分。


    兵聖這一招,打的就是正旗!


    諸聖縱然各懷心思,縱然發自內心對此舉極度排斥,但你的理由擺不上桌麵,誰站出來,誰就輸。


    誰敢反對誰就有鬼。


    如果往日在三重天上,聖人之間私下談話,那還無所謂,可今日不是私下談話,是公開場合,是麵對幾乎所有的聖殿高層,聖人說話就得小心了,一個不察,你之聖名就此蒙汙……


    所以,聖人全都沉默……


    麵對兵聖的第二次發問,全體沉默……


    曹向道脊背之上,冷汗涔涔……


    他這是第一次真正麵對兵聖的壓迫,真有麵對千軍萬馬的壓迫感啊。


    兵聖已經明示了他要提問的三個問題,中途還經過了老長一段時間的準備,如果是在一般場合,這先明示題目,給你時間讓你打腹稿,基本等於開卷考試,任何人都可以回答得很漂亮,然而,這一套在聖道洗心之下不管用。


    聖道洗心,不在言語組織,在於內心的真實。


    隻要你內心是這麽想的,你再怎麽偽飾都沒用,再怎麽提前準備都沒用。


    曹向道心頭大風吹,他目光投向儒聖,希望儒聖能夠解圍,然而,儒聖敢嗎?


    兵聖就在儒聖對麵,儒聖的每個動作他都在關注。


    全場八成以上的人,也都看著儒聖……


    儒聖以仁義禮智信馳名天下,儒家要義成就了他,卻也化為他的枷鎖,牢牢束縛住了他的行事標準。


    他自命光明磊落,自命凡事不可對人言,他如何阻止?


    就在曹向道心頭還一團亂麻之際,兵聖手中未央筆輕輕一點……


    曹向道完全陷入聖道洗心的封鎖之中……


    這重封鎖,封的不僅僅是他曹向道,封的還是諸聖,任何人都休想搗鬼。


    這一封,徹底斷絕任何人作弊的可能。


    這一封,儒聖身邊的諸聖,心驚肉跳,盯著這層文道偉力形成的封鎖圈,如觀萬裏星河之浩翰無垠……


    這是兵聖破劫重歸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手,僅僅一個封鎖,就將他無與倫比的文道底蘊彰顯無遺,他的實力,比起千年前更勝一籌。


    “曹向道,你之聖道,以何為尊?”第一問來了,跟兵聖一開始所說的,毫無二致。


    曹向道呆滯地回答:“以儒尊為尊。”


    全場之人差點同時爆了,但是,聖人在上,沒有人敢於喧嘩,不過,並不影響他們內心的十級狂瀾橫掃。


    僅僅一個問題,就讓曹向道打落聖壇。


    聖殿之主,以儒尊為尊!


    你這是赤ll地儒家忠狗啊,你置其他聖道於何地?你這偏到極致的屁股,坐上聖殿殿主寶座,對於百花齊放的文道,無異於一場災難。


    諸聖的臉色齊齊陰沉。


    儒聖臉色也無比的陰沉。


    如果在一般場合,有人在聖道洗心之下,如此明白無誤地向他表忠心,他是相當快慰的,但是,今日,麵對諸聖,麵對幾乎所有聖殿高層,“以儒尊為尊”五字一出,他內心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隻需要這五個字,曹向道已經出局。


    這五個字,甚至還掀開了他自己的一塊遮羞布,那就是:這千年來,他儒家一家獨大,把控聖殿的實際局麵,也被曹向道直接撕開……


    兵聖冷冷道:“曹向道,你之聖道,以何為向?”


    前者是內心的認知,後者是聖道的走向,一個是目前,一個是以後。


    曹向道:“以獲取儒尊青睞提攜為向!”


    全場鴉雀無聲,在場所有高人都快憋出內傷了。


    也許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但暗中觀察的各路隱世高人,臉色全都變了……


    西南之地,遊船之上,一老拍案而起:“儒家忠狗,毫無風骨!豈堪一殿之主?”


    “此分明就是一個市儈小人!”另一名老者白發飛揚。


    兵尊第三問如約而至:“你若為聖殿之主,將如何管理天下文道?”


    “罷棄百家,獨尊儒術!”


    八個字一出,儒聖眼睛閉上了。


    諸聖全都停止了呼吸……


    全場之地,安靜如夜,落針可聞……


    長風吹來,肅殺一片。


    書山之上,命天顏慢慢抬頭:“這就是你說的,邪不勝正?”


    林蘇道:“是!以力量對比而論,當前我們與儒家相比,處於劣勢,不管在人、在力還是在勢,但是,我們走的是正路,我們的路可以拿到台麵,而他們,所有的盤算,所有的圖謀,隻堪在暗室瘋長,隻要將他們搬到陽光下,自然冰消雪化,成為一團爛泥渣!”


    聖壇之上,兵聖目光慢慢抬起:“本聖已然問完了三個問題,現在諸聖可以表決了,此人是否適合聖殿之主?”


    這就是諸聖共同達成的共識。


    公開表決,同意還是不同意。


    少數服從多數。


    儒聖目光一開:“心胸狹隘之輩,完全背棄聖道正途,豈堪大用?本聖以為,此人該當逐出聖殿!”


    他的聲音如雷,覆蓋全場。


    儒聖竟然是第一個表態,直接否決曹向道。


    詩聖接著表態:“此人口口聲聲尊儒家之道,事實證明,此人根本不懂儒家要義,儒家要義,仁義禮智信忠孝節悌,於他,早已行偏,本聖認同儒尊意見,此等狹隘之輩,玷汙聖道,玷汙儒家,豈堪大用?該當聖道除名!”


    畫聖表態……


    名聖表態……


    史聖表態……


    縱橫聖表態,而且一說還說了一大篇,綜合意思如下:此人尊道沒有錯,儒家要義本身沒有錯,錯的是,此人對儒家要義存在嚴重誤解,導致他的聖道觀嚴重偏離,這樣的人,不適合聖殿殿主……


    諸聖齊齊表態,幹脆利索地關上了曹向道殿主之門,比分嘛……17比0!


    在場之人內心狂風大作,一如春江怒卷。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有一個基本判斷,今日之審,會有一些小風波,但總體基調可控。


    小風波是因為兵聖回歸。


    總體可控,是因為兵聖還翻不起太大的浪來。


    最終的結局,會是曹向道繼續擔任殿主,那些反對曹向道任殿主的聖人門徒,以後在聖殿的生存空間會縮小……


    但是,事情的進展遠比任何人設想的,都更加狂野。


    兵聖聖道洗心之下,曹向道之不堪,超越了所有人的底線。


    他獨尊的那個儒尊,第一個否決掉了他。


    曹向道徹底完了。


    聖殿不能沒有殿主,曹向道出局了,機會也就給到了第二梯隊。


    第二梯隊的是哪些人?


    四個副殿主。


    三大超然閣主。


    十八正宮宮主。


    二十三偏宮宮主。


    老天作證,如果是往日,突然得知夢寐以求的殿主寶座在向他們招手,他們所有人都會心跳加速,心潮澎湃,但今日,心跳加速是有的,心潮澎湃是有的,然而,內心的恐懼卻更多。


    因為他們如果想摘取殿主位,一樣都麵對兵聖的三大考題。


    題目每個人都記下了,腹稿每個人都可以隨手寫上十篇不同的答案,保證篇篇精彩絕倫,但是,然並卵……


    有用嗎?


    沒用!


    他們內心關於這三道問題,都有自己最真實的答案。


    這答案能見人嗎?


    真的……很懸……


    眾人內心一片惴惴不安之際,兵聖未央筆輕輕一抬,指向四位副殿主……


    “聖殿法理,殿主下台,四位副殿主即為殿主法理傳承人,你們也來接一接本聖審核!”


    聖道洗心之下,四位副殿主同時陷入呆滯……


    第一位……


    “你之聖道,以何為尊?”


    “以己為尊。”


    “你之聖道,以何為向?”


    “利己為向。”


    第二位……


    “你若為殿主,如何治理天下文道?”


    “整合天下文道力量,為我所用,建立自己的勢力,與聖人抗衡。”


    下方眾人臉色全都變了。


    諸聖臉都綠了。


    第三位更過分,他是墨家的,他的誌向竟然是取墨聖而代之。


    第四位甚是狂野,他的誌向竟然是,若他為殿主,他打算設個圈套讓諸聖去死,然後,他一統天下。


    四位副殿主全部審完,兵聖目光抬起,落在墨聖陰晴不定的臉上,兵聖淡淡一笑:“墨尊也莫要跟他計較,聖道洗心之下,說出個人最真實之心願,不算瀆聖。兵家有雲,不想當統帥的戰士,不是個好戰士。文道之上,有誌超越高峰,以己為峰者,乃是文道幸事也。”


    墨聖輕輕一笑:“有意取本聖而代之,本聖豈能因他有宏大誌向而動怒?隻不過,這第四位副殿主,無視人族安危,有意鏟除代表人族頂尖力量的諸聖,隻為成就他一統天下之野心,此等狂悖之徒,斷然不可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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