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晚,悅昕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入睡。而軒轅澈總是柔聲安撫,夜夜擁她入睡,這讓她受驚嚇的的心慢慢地平複了下來。


    經過調查,那天在太子府的男子,是太子近期招募到的幕僚之一。目前看並沒有太大作為,但是能在太子府如此囂張,此人肯定不簡單!


    軒轅澈和悅昕加派了很多人手調查,卻一無所獲。人不可能憑空而出,沒有來曆,沒有背景。越是如此,一點痕跡不留,越是讓人心慌。


    商議過後,他們決定派人到他曾經到過的地方,細細查訪,以期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陽光暖和,清風溫潤,輕拂著大地。春末夏初的時節,有春季的清涼,午後時分卻也讓人感到夏的燥熱,沒一會兒,軒轅澈被熏得睡了過去。


    悅昕和其他人告了假,上了出城的馬車。


    馬車沿著官道,來到京城城郊一處極普通的小鎮。鎮上人流量不大,隻稀疏一些行人來往,街頭巷尾幾家攤販,正賣力要喝,鎮上人較京城裏著裝稍樸素一些。


    馬車在一家普通得毫不起眼的茶肆門前停下,進得店門,便被迎上二樓廂房。


    推開房門,入目的,是一身材纖細的少年,一頭烏煙柔順的發,被一條雪白綢帶堪堪綁於身後。身上一件月白色錦衣,正倚靠在窗前的塌上,一肘撐著窗沿,托起下巴,一手閑適地掛在曲起的膝上。


    眺目遠方,不知在看些什麽。周身環繞著落寞的氣息,讓人很想,輕柔安撫他。


    “楚宣。”悅昕淡淡出聲。


    少年轉過頭來,隻見一張俏臉雖還稍顯稚嫩卻已可預其見傾城之姿,五官精致得如同畫中走出一般,白玉般的臉清冷如雪,唇紅豔欲滴,一雙眼明皓如星,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副絕美的水墨畫中。


    “女人,你來啦。”


    “說過很多次了,叫名字!”悅昕用力揉了揉少年的頭發,試圖打散他身上猶然天成的寂寥。


    對方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悅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才十幾歲好嗎?別弄得好像七老八十的,成麽?”


    “噗嗤”少年一個沒忍住,展露出燦爛的笑臉,竟看得悅昕癡了。同一時間,少年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我好想你。”


    “楚宣,好久不見了。”悅昕溫柔的揉著他的發頂。


    “嗯…”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處,楚宣深深地嗅著她的發香。


    之後,楚宣將收集到的悅昕需要的資料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怎麽你會親自過來?”


    “好久沒有見你了,反正南溪那一塊目前也一切順利。平陽的話子修也顧得過來,我就來看看你。”


    “嗯,也好,就當出來散步,周圍玩玩再回去吧。”


    說著他們點了些菜食,並一壺小酒。


    “你現在在京城一切順利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逸王府,你是打算助他奪嫡嗎?”楚宣依舊撐著下巴,雙眼緊緊盯著她。


    悅昕不看他,轉頭望向窗外。一望無垠的湛藍色天空,偶爾飛過一兩隻奮飛的大雁。


    能告訴他,她是多麽不甘心?她想念外麵浩瀚奔湧的江河湖海,廣闊無垠的大漠草原,威武壯觀的高山流水,她想念外麵自由自在的空氣,她其實,並不想被束縛住。


    但是眼看著,不單是身體,她的心也漸漸地被束縛住,她就不由地有些煩躁。


    微微歎了口氣,悅昕將這幾年的事娓娓道於他。


    楚宣依舊沒有說話,但是眼眸中,翻騰著怒意,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其實我還是感謝他的,沒有他,珠兒可能已經死了。”悅昕將兩人酒杯盛滿,給他夾了他愛吃的菜。


    楚宣仍舊不動,隻緊緊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才啞著聲咒罵了一句,“軒轅澈真他娘的是徹頭徹尾的強盜!”


    “不說這個了,我當初建立這條消息線,一為軒轅澈,二為盈利,但是現在,軒轅澈和太子,二皇子之間的爭鬥漸入白熱化,我們這兒再介入,肯定不合適。”


    有些餓了,這裏的菜很清淡,顏色鮮嫩自然,看的悅昕食指大動。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以後朝廷的生意,我們包打聽不做。”楚宣接口道,看著悅昕吃得滿足,他的嘴角輕扯,“最近確實有些朝廷中人找上我們。”


    悅昕無力地撓了撓額,“話說,咱能取個稍微優雅點的名字麽!”


    “這名字很好呀,通俗易懂!”他笑得一臉無辜,極其欠扁的模樣。


    悅昕瞪了他一眼,“太倒胃口了!”


    他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做生意最注重信譽,如果我們接了朝廷的生意,陽奉陰違的事避無可避,所以幹脆,不做!”悅昕眼裏閃著堅定。


    “你不怕軒轅澈發怒嗎?畢竟如果我們能得到更多朝廷裏七彎八繞的消息,對他肯定大有益處。”


    悅昕淡淡撇了他一眼,楚宣一怔,很乖巧地舉筷準備下手。


    滿意後,她笑笑,才繼續,“我會在京城各處安插些人手打探消息,但是生意,不做。”悅昕說的沒有絲毫猶豫。


    “那你接下來在京城什麽打算?”他嘟囔道,嘴裏還插著筷子,模樣卻也極其優雅迷人。


    悅昕微愣,這人果然是造孽,“京城太過敏感,明目張膽打探消息,容易讓人捉到痛處,所以我打算在京城開一家茶樓。”


    “要在茶樓打探到重要消息,這個茶樓必須開得極受歡迎。”


    “嗯,所以我在考慮人選問題。”說著她陷入沉思,隻無意識地嚼著嘴裏的食物。


    楚宣托腮看了她許久,皮膚白皙,雙眼澄澈有神,每每當被她認真看著時,他總會有種這就是他的全部的感覺。此刻,她眼瞼半垂,遮住了眼中的神采,臉上掛著清雅的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雛菊,淡淡的。


    隨著年歲增長,她長得愈發雅致脫俗了。


    眉頭漸漸緊鎖,嘴上咀嚼的動作因為思索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止。


    他一直等待著,卻不見她看他一眼,頓時怒從中來,放下筷子,雙手跨過桌麵,用力捏上她的兩頰,“女人啊女人,這麽好的一個人選就在你麵前,你還在往哪裏想啊!啊?”


    手下的觸感卻出乎意料的柔嫩,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悅昕瞪眼,將他雙手拍落,“楚宣,你知道這是條怎樣艱辛,注定了血流成河的道路,一將終成萬骨枯,能抽身的,何苦進來。”


    “你在這,我就在這。”說著手又要伸過來,被她又一眼瞪了回去。


    “你…”悅昕眼眶微熱,忙轉頭看向窗外,微風拂過,視野內悠悠飄過幾片綠葉,隨風輕揚,又滑落,“何苦呢…”


    “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是你的,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楚宣隨著她的視線往外看,淡然開口,悅昕卻從中聽出了執著,義無反顧。


    她心一驚,卻並不說話,也沒有看他,隻是淡淡地繼續看向窗外,任思緒隨風飄飛。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盧城鎮上的一個妓院門口。他被院裏老鴇的手下打得全身是血,倒在門口,四周行人圍了一圈又一圈,卻沒有人站出來。


    悅昕擠進人群後站定,隻見地上的人兒,穿著白色的裏衣,血跡斑斑得讓人觸目驚心,身上疼痛得微微顫抖,染血的鞭子卻仍舊不斷地落下,辱罵聲不堪入耳。


    他一聲不吭地隻是抱著頭,不求饒不屈服,似乎死亡並不足為懼。


    “住手!”


    等到大家都看向她時,她才反應過來,是她發出的聲音。


    “你小子是誰?我們教訓我們的人,關你什麽事!”老鴇掐著尖細的聲線開口,臉上的妝濃烈的似塗了濃重的色彩畫,讓人看了心生微微厭惡。


    明明心裏明白,這個階段最好保持低調,但是她卻控製不住自己。“他也是個人,你們是要打死他嗎?”


    “打死了也是我們的事。”老鴇毫不在意周圍行人的指指點點,抖動著手中絲絹,頓時一股濃重的脂粉味四溢,眾人皆抬手捂鼻。


    悅昕定定地看著她,“這是軒轅王朝,是有法製的!你這樣,不怕上官府衙門嗎?!”


    對方仍舊笑得猖狂,“他的賣身契可還在我手裏呢!”老鴇仰頭高傲得仿佛世間一切不足為懼,“皇帝老子管得了老娘拉屎撒尿,管得了老娘打自己的人嗎?”


    “如果我買下他,要多少銀子?”


    對方這時才低頭正視這個看起來隻十二三歲的少年,明明那麽羸弱,腰板卻挺得極直,容顏清秀,一雙眼眸熠熠生輝。


    “這個好說,隻要你付得起,他就是你的!”說著手一伸,定定地豎起五根手指,“五千兩!”


    人群一陣嘩然,五千兩,夠他們普通老百姓家過活一輩子了!


    地上的少年身體微微一震,之後蜷縮得更緊,完全沒有了聲息,是絕望了嗎?她想。


    老鴇誌得意滿地看著悅昕微攏在一起的眉心,手又大幅度地在眾人眼前晃動了幾下,壞壞一笑,“給得起五千兩,他以後就隻伺候你哦~”


    “你!”悅昕氣憤,為著她語氣裏的猥瑣。


    “怎麽,付不起?付不起就趕緊滾了,別妨礙我調、教下人!我可是等著他給我賺錢呢!”


    說著用力地推了她一把,悅昕不意她如此,往後退了幾步方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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