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波莉王後與王子加拉赫都已經死了?”


    科林注視著麵色灰敗的高大騎士驚訝地重複道。


    伯恩斯沒有言語,即使王後波莉是自作自受,但作為王室的守護騎士,這也是他的失責。


    “先回去吧。”科林歎道。


    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伯恩斯低聲應道,單腿跳到波莉二人屍體旁邊,一手一個將屍體扛起。


    或許是因為單腿站立,這原本簡單的動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差點讓他摔倒。


    “你的腳……受傷了?”科林開口道。


    “嗯。”伯恩斯沉默點頭。


    科林沉吟片刻,凝聚力場將波莉二人屍體從伯恩斯肩上抓起。


    他望了望四周深邃漆黑的叢林,繼續說道:


    “走吧,我帶你飛回去。”


    不等伯恩斯回應,他便一把抓住其肩膀,拔地而起,朝山洞飛去。


    雖然解決了獸臉巫師,可周圍是否還有危險,他並不清楚。


    而德萊塞等人現在正獨自呆在山洞中……還是帶著伯恩斯盡快返回,和他們匯合,以免再出現什麽意外。


    風聲呼嘯而過,伯恩斯忍著疼痛,小腿傷口處有血液滲出,隨後被冷冽的寒風刮離,在空氣中迅速凝結為點點血珠。


    科林見此,微微蹙眉,稍稍放緩了些速度。


    ‘畢竟……若是伯恩斯左腿就此廢掉,後麵的旅途還得分出精力照顧他。’


    ‘可惜,自己的手段還是太少,現在想來,治愈類的巫術竟然一個也沒有掌握……資源,尤其是知識的資源,還是太缺乏。’


    一邊想著,他們很快便返回了山洞。


    或許是洞內升起了火堆,一走進裏麵,便能明顯感覺與外界的溫度有所差異。


    洞口邊緣的冰棱也似乎有些軟化。


    不多時,四周漆黑冰冷的洞壁漸漸亮了起來,橙黃的火光搖曳。


    “科林……”德萊塞正準備問候,可當他看清麵前景象的時候,瞳孔微縮,腦中如同被大錘擊中,隻覺得頭暈目眩。


    一旁的埃莉爾卻是麵色平靜,如同無波的古井。


    科林將波莉二人屍體緩緩放下,平靜道:


    “具體情況讓伯恩斯為你解釋。”


    說完,他頓了下又沉聲道:“陛下,你有十分鍾的時間處理這一切。”


    “十分鍾之後,為避免可能出現的新的麻煩,我們將會繼續啟程出發,盡快離開這裏。”


    德萊塞總算回過神來,沉默地點點頭,而後深吸一口氣,開始詢問伯恩斯。


    而科林則是轉身走向另一邊,為他留下空間。


    “伯恩斯,說說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吧。”


    “說說為什麽波莉與加拉赫死了,你卻還活著!”


    身後德萊塞的聲音逐漸揚起,語氣中充斥著難以抑製的怒意。


    伯恩斯身為守護騎士,無論是什麽情況,無論是遇到什麽樣的危機,他都應該在波莉二人之前死去!


    像這樣主人死去,而守護騎士卻還活著的情況,他倒要看看伯恩斯如何向他解釋!


    “陛下,是伯恩斯無能……”伯恩斯單膝跪下低頭沉默。


    在德萊塞看不見的地方,他眼底閃過一絲堅毅。


    ‘一切都是為了聖焰王室!’


    ‘科林巫師就在旁邊……波莉王後的所做所為,不能讓他知道……否則若是因此遷怒聖焰王室……’


    “你!”德萊塞怒急……


    科林搖搖頭,默默將他們的交談屏蔽,在火堆旁盤腿坐下,開始研究新獲得的冠冕飾品。


    將冠冕飾品拿出,看著這精致的樣式以及金銀交織的模樣,他心中忽的一動,摸出此前德萊塞給他的錫聖學派信物——那枚同樣是金銀交織模樣的精致羽毛徽章。


    將二者放在手中,無論從做工、樣式、顏色來看,這二者顯然脫不了幹係。


    也即是說,這冠冕飾品同樣也是錫聖學派的東西。


    沉吟片刻,科林照例開始用精神力與魔力試探。


    ……


    十分鍾的時間轉瞬即逝。


    科林緩緩睜開眼睛,眼裏有著疑惑。


    這枚冠冕,不知是否是因為損壞或者其他的原因,無論他是用精神力還是魔力試探,或者二者同時試探……都仿佛如泥牛入海,沒有得到任何的反饋。


    ‘不急於一時,現在盡快趕路要緊。’


    搖了搖頭,科林熄滅火堆,帶著蕾妮姐妹起身。


    “準備好了嗎。”科林牽著旁邊的馬匹,朝德萊塞詢問道。


    “準備好了。”德萊塞點頭,麵色平靜,已經看不出悲傷。


    嗒嗒嗒——


    走了兩步,科林忽然停步,轉頭掃視一圈,疑惑問道:


    “伯恩斯呢?他不和我們一起走麽?”


    德萊塞麵色冷漠,輕聲說道:


    “科林閣下,他要留下來為波莉二人掘墓立碑……”


    科林聞言,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像這種君亡臣死的事情,太過常見……他並不覺得意外。


    “埃莉爾,走吧。”德萊塞回頭呼喚。


    此時,埃莉爾正轉頭望著洞穴中沉默站立的伯恩斯,目光閃爍。


    伯恩斯正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望著他們一行人離去,身旁是波莉母子的屍體。


    見埃莉爾投來目光,伯恩斯堅毅的麵容略微軟化,嘴角扯起一絲弧度,說道:


    “埃莉爾殿下……走吧。”


    聲音雖有些艱澀,但仍舊平靜坦然……


    “埃莉爾!”德萊塞沉聲道。


    伯恩斯沒能保護好波莉二人,沒能踐行自己立下的騎士誓言!


    這是他應當付出的代價!


    “父王。”埃莉爾轉過頭,猶豫了下,緩緩開口道,“伯恩斯騎士…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不必為他求情,埃莉爾。”


    德萊塞疑惑皺眉,但也沒有生氣,而是柔和勸誡道。


    看來……埃莉爾是見伯恩斯獨自留下心有不忍,對他動了惻隱之念。


    可在他看來,伯恩斯獨自苟活的行為是大忌……沒有當場將其處死,而是為其留下一線生機,他已經是十分仁慈了。


    埃莉爾……還是不夠明智。


    不過,如今聖焰王室隻剩下他們二人,而他年紀已經不小……


    埃莉爾顯然是聖焰王室剩下的唯一希望……未來多加培養吧。


    科林回過頭,皺眉看著他們。


    “不是這樣的。”


    感受到科林的目光,埃莉爾心裏略微著急,連忙說道。


    而後不等他們回應,她雙手交疊,貼到額頭之上。


    緊接著,無形的精神波動傳來。


    科林微微挑眉,有些驚訝。


    下一秒。


    一個巴掌大小籠罩著白光的人形靈體在山洞中出現,緊接著下一秒漸漸消失在空氣中,仿佛水滴入海,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似乎是察覺到什麽,科林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一番。


    卻並未察覺到有任何異樣。


    “父王,科林大人。”埃莉爾主動開始快速解釋道。


    “在今天晚上,在我拿到姐姐埃莉卡的骨灰盒之後,我便發現我擁有了這樣的能力……或者說,激發了這樣的能力。”


    科林打斷埃莉爾的講述,好奇問道:


    “那個靈體……還在嗎?”


    在不施展巫術的情況下,以他的感知並未能察覺到靈體的存在。


    “還在的。”埃莉爾閉上雙眼。


    唰。


    幽幽的白光再次憑空浮現,就在科林前麵不遠處。


    白光堅持了一會,又再次熄滅消失,仿佛閃爍的螢火蟲失去光芒。


    科林心中驚訝。


    他在黑石島的時候曾聽說過,某些人天生會有特殊的天賦……但卻從未見過。


    沒想到埃莉卡的妹妹竟然是這樣稀有的存在。


    “你剛才說……剛剛才激發能力?”似乎是想到什麽,科林開口問道。


    “是這樣的,科林大人。”埃莉爾有些緊張的捋了捋耳側的碎發。


    “在六年多接近七年前,我母親去世的那天之後,我便漸漸開始發現自己偶爾能看到一個幻覺,並聽到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通常來說,我並不能聽懂聲音在說什麽,或者說,那些聲音本就沒有含義,而那些幻影看到的主要形態是一個白色的光團。”


    說道這裏,埃莉爾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道。


    “在母親死後,漸漸沒有人和我聊天,身邊接觸的人也越來越少,於是我開始和幻影說話……


    總之,幻影一直沒有反應,直到今晚,我拿到姐姐的骨灰盒之後……便發現自己突然能控製它。”


    “嗯,”科林點頭,接著又補充道:


    “繼續說吧,你想和德萊塞說些什麽?”


    埃莉爾突然顯露的天賦,讓他願意多給一些時間。


    “感謝您,科林閣下。”埃莉爾點頭謝過,接著繼續講述:


    “在今晚伯恩斯騎士帶著波莉王後與加拉赫出去的時候,我突然心念一動,召喚出了幻影跟了上去。”


    聽到這裏,似乎是預感到什麽,伯恩斯的麵色漸漸變得焦急,忍不住開口道:


    “埃莉爾殿下!”


    埃莉爾隻是瞥了他一眼,便斬釘截鐵道:


    “所以,父王,我知曉發生的一切。”


    “波莉王後之所以死去,並不能怪伯恩斯騎士,而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再然後,她便將整個事情真實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事情就是這樣。”


    埃莉爾說完最後一句。


    撲通!


    身後的伯恩斯突然重重跪倒在地,深埋頭顱。


    另一邊的德萊塞也反應過來,麵色漸漸蒼白,連忙向科林跪下。


    ‘波莉王後做出了這樣的事,即使是沒有成功,但誰也無法保證科林巫師會怎麽想。


    最壞的情況……是科林會覺得這樣的決定,並不是波莉一人的想法,而是他們一同商議得出的結果。’


    ‘但眼下也並不好開口解釋說這隻是波莉的想法,與他們無關……


    畢竟,若是弄巧成拙,讓科林以為他們在推脫,那就全完了。’


    德萊塞深埋著頭,心中的思緒紛雜散亂。豆大的汗滴從額頭冒出。


    “起來吧。”科林說道,對德萊塞等人的反應,他並沒有感到意外。


    但這明顯是波莉個人的想法,他還不至於遷怒其它人。


    “不知者無罪,波莉已經死了,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他繼續說道。


    德萊塞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站起身,回頭看著伯恩斯,麵露慚愧……又想到波莉,但心中原本的悲傷,卻已經被憤怒和慶幸取代。


    “走吧,別再耽擱。”科林開口催促道。


    說完便帶頭朝外走去。


    “伯恩斯,跟上。”德萊塞開口道,接著猶豫了下又補充道,“我錯怪你……”


    “不,這並不怪陛下您。”伯恩斯開口打斷道。


    德萊塞頓了下,心中愧疚更甚,微微吐出口氣繼續說道:


    “走吧,伯恩斯騎士。”


    一行人翻身上馬,漸漸遠去。


    *


    *


    *


    一個多月後。


    凜冬的寒意漸漸消失,一絲春意在廣袤的大地上悄然出現。


    此時正是上午。


    叢林中,金黃的陽光穿透繁密的綠葉,在下方騎馬的行人身上印下斑駁的痕跡。


    蕾妮抬手擋住陽光,看著上方樹木間飛過的白色鳥雀。


    長長的如同絲帶般的白色尾羽,是她以往在海上從未見過的樣子。


    “馬上就要走出叢林,注意戒備。”


    溫和磁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收回目光,蕾妮朝前望去,一個穿著灰白巫袍的俊美身影映入眼簾。


    在他的前方,漸漸有亮光傳來……叢林的出口就在眼前。


    而若是地圖沒錯,等他們走出叢林,差不多也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蕾妮的眼睛亮了起來,心裏忍不住浮現出期待。


    並沒有讓她等待太久,隻是片刻,他們一行人便走出叢林。


    科林一馬當先,身後蕾妮姐妹、德萊塞三人緊跟其後。


    和煦的陽光照耀。


    首先感受到的是風,春日特有的帶著些許溫潤氣息的微風。


    緊接著便是前方遠處如同長龍盤踞的高大灰白城牆。


    這裏便是梅雷迪斯城……外圍的梅雷迪斯王國。


    梅雷迪斯城是國中之城。


    它的外圍是一個巨大的凡人與巫師混居的王國,在其周邊還有著許多或大或小的王國。


    它們依附著梅雷迪斯城,也拱衛著梅雷迪斯城。


    科林輕輕吐出一口氣。


    一走出叢林,他便明顯感覺魔力濃度有所提升……已經達到了以往在黑石島山下的水平。


    雖然算不上高,但比起這一路走來經過的地方已經算好得多。


    輕夾馬腹,他們驅使馬匹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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