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火的世界影像消失了,可司馬遹卻知道,它不是存在於虛幻之中,而是存在於自己由前世所帶來的記憶深處,以及那即將爆發的戰爭場麵在自己腦中的回想.


    “說具體一點!”司馬遹麵色平靜如昔,淡淡地道.


    “是,殿下!首先是成都王在許昌發布檄文,檄文上一共公布殿下三大罪狀……”


    “三大罪?”司馬遹笑了,麵上卻滿是陰冷之色!


    “說來聽聽!”


    “……”


    天禪一年正月二十,此時正是新春不久,洛陽都城與各地郡縣城開衙理政也隻有幾天,百姓們還未從新春的節日氣氛中回過神來,這天下間突然就有數位宗室藩王在離洛陽較近的幾個重鎮同時造反!


    首先是成都王司馬穎在許昌聯合東中郎將王浚宣布起事,發布檄文,號召天下宗室與各地都督聯合起來清君側,廢太子!


    許昌等地離洛陽很近,不久之後消息傳入洛陽城,引得全城大嘩,人心思動!


    而最讓人關注的檄文上則公布了太子三大罪狀,一罪乃是太子為奪取監國攝政之位,囚押皇後在先,軟禁陛下在後,而賈後與陛下乃是太子之嫡親父母,此舉是為大不孝;二罪乃是太子蓄意謀害宗室範陽王司馬虓,並陷害宗室長沙王,淮南王等人,此舉是為不仁;三罪乃是太子登臨監國之位後,不思為國分憂,反而寵信奸佞小人,妄殺朝廷大臣,此舉是為不慈.


    檄文一出,天下震驚,不久後已經被太子定為叛逆的長沙王在宛城馬上起兵響應,隨後徐州刺史石崇在下邳也宣布願隨諸位宗室藩王共襄義舉!


    洛陽城官民士紳聞訊之後,都是惶惶然不知所措,稍微聰明一些的人就知道,隨著檄文的流傳,天下將要大亂,而身為下層人物的他們,又不知會麵臨何種命運!


    天下本就不算安定的人心也就隨著這一紙檄文而卷起滔天大浪,浪潮洶湧一波接著一波永遠止境,更讓人不安的是,隨著海麵上波浪不斷翻滾嘶嚎,海麵下又湧起了數股暗流,暗流之勢初時不大,但隨著時間的變遷與時勢的變化,就會轉變成深不可測的海底漩渦!


    監國太子聞訊之後,大發雷霆,直指幾人枉為宗室至親,為了奪取儲位,意圖造反,乃是大逆之罪,他首先傳諭天下,成都王與長沙王等人皆為叛逆,擒其首級者賞千金,封亭候.


    至於王浚,石崇等人附逆,論罪該誅三族,但王家與石家本是先朝功臣,加上太子宅心仁厚,除了他們兩人不赦之外,其他同輩親屬都準予從輕發落,王家與石家在朝為官之人先予撤職,回府自省,不得離開洛陽半步,至於在地方上為官的王石家人則要速速上折自辯,等到叛亂平息之後再議.


    等宣布了令旨之後,太子地馬上傳令讓在京之三省九卿與各部大臣來式乾殿議事,不得遲誤,等百官們一個都不差地到了之後,朝臣們也看到了一個月僅露幾麵的當今天子惠帝.


    待到百官山呼萬歲之後,惠帝怒容迸發,厲聲喝斥道,”成都王與長沙王本為朕之親弟,先帝之嫡係血脈,身份尊貴,然其大逆不道,意圖謀反,罪在不赦.前漢景帝之時,天下有’七王之亂’,究其原因,乃是其人權欲膨脹,不服朝廷之推恩令,然我朝未曾削減宗室藩王之權,他們卻悍然造反,其意乃是太子之位,朕在此下旨,廢去他們二人之王位,貶為庶人,待平息叛亂後再定其罪.至於其他細節,諸位臣工可與太子相商!”


    一番喝斥怒罵之後,惠帝就拂袖而去,留下滿堂麵麵相覷之大小朝臣,俱是不知所措.


    誰說陛下不善言辭?誰說陛下不知政事?誰說陛下沒有決斷?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當惠帝罕有的爆發之後,朝臣心中那顆本是高高在上的心弦都情不自禁地震動起來,天子就是天子,無論是他雄才大略也好,還是懦弱無能也有,當他們真正的發怒之後,威嚴震滌人心,氣勢無可比擬!


    略頓了頓,司馬遹方才輕咳一聲,讓諸位朝臣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來.


    看到禦座之側,那個稍小一些的席案後麵,坐著一身冕服,威嚴深重的少年太子時,他們都是側目不已,太子殿下這條小龍快要……直飛天際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無論是成都王等人在外麵掀起再大的浪濤,若沒有京中精銳禁軍的支持,那都是成不了大事的!


    因為中軍與外軍之間的戰鬥力差距是不可比擬的,這一點早已從以往的數次大戰中體現出來!


    但是不巧的是,京城十幾萬精銳卻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諸位臣工,不要看成都王等人在外麵鬧得歡騰,但在本宮看來,卻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因為就算許昌,宛城,下邳等地的軍隊聯合起來,其中的精銳大軍也沒有三萬之數,他們雖然號稱每地都有十萬大軍,但那是唬人的,當不得真,再加上幾人各自為政,令行不一,並不能形成很強的戰鬥力,所以此事不足為慮;但此事也隻有我等知曉其中之厲害關係,下麵各州郡百姓卻不明其中真義,為免人心不安,被賊人所誤,諸位當謹守本職,完成各自的政事即可,至於軍伍之事,本王昨日就交給了文鴛老將軍,此時老將軍早已調動大軍完畢,相信不久之後諸位當可聽到好消息!”


    太子說這話時臉上還是笑眯眯的,絲毫沒有因為成都王與長沙王所發的檄文而生怒,這其中的態度又引得朝中心有戚戚然的大臣們震駭不已!


    想不到檄文今日才傳來,太子昨日就布置好了相應的軍事部署,此時說不定大軍都已經在前往征計叛軍的路上了!


    若是大軍速度夠快,在叛軍甚至還未做好準備的時候就兵臨城下……


    想到這裏,朝臣們渾身都打了寒顫,若真是如此,那成都王等人可就真是太悲哀了!


    “臣等告退!”


    大群大群的朝臣們都出去了,各人臉上都沒有絲毫歡顏,反而是說不盡的憂愁,位份低的是擔心自己的命運,位份高的則在擔憂著:太子……實在是太過強勢了!


    等朝臣們走後,司馬遹才站起身來,對身邊躬身而立的司馬雅問道,”平叛之軍是否已經開拔?”


    “回殿下,一個時辰前就已經開拔了,禁軍們士氣很旺,速度也很快,若是不出意外,天黑之前,都應該能趕到其各自的目的地!”


    “好!”


    不說洛陽城喧囂震天,而此時正在鄴城王府亂逛的北中郎將河間王司馬顒也麵臨著他這一生中,最為艱難的選擇.


    河間王司馬顒是宣帝司馬懿之弟安平獻王司馬孚之孫,太原烈王司馬瑰之長子.眾所周知,安平獻王乃是宗室中不多的大國藩王之尊,曆受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武帝司馬炎信任,生前曾鎮守長安多年,死後還配享太廟,其人之貴已達到人臣之極.


    河間王司馬顒繼承了其父太原王的爵位之後,次年改封河間王,其人輕財愛士,在天下宗室間也是多有清名,當年他同各地諸位藩王一同朝見武帝時,武帝曾當眾表示,他之賢德當為天下藩王的典範,元康初年,他接替了趙王擔任鄴城鎮守都督,到現在已經快有五年了.


    鄴城乃是曹魏五都之一,位於洛陽北方,同樣也是晉朝的重鎮,他能以遠支宗室之身鎮守此等要地,自然也是深得朝廷信賴,地位尊崇.


    藩王在其鎮守之地,隻要不是想著要造反做什麽皇帝,那他的權威就是至高無上的,無人敢予不服,就算是負有暗中監視於他的鄴城內史,在地位上也是大大不如.


    河間王司馬顒身為遠支藩王,能做到鄴城鎮守,一身尊榮就已經到了極點,除非是將來去鎮守長安或是升入朝中擔任宰輔之職,不然他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是今日,一封有著十幾位宗室藩王聯命署名的急件放在他的案頭時,他的心……亂了!


    來信之人是成都王,聯合署名的宗室有長沙王,小齊王,東海公等宗室重要人物,這些人的份量可是不輕,聯合起來的能量怕是連皇帝也要讓他們三分.


    若是別的什麽要求,河間王司馬顒也沒什麽廢話,他早就答應了,可是這些人居然要拉他造反,這就讓他有些煩惱了!


    雖然成都王在信上說什麽”興起義師,清除奸佞!”,可是他也不是什麽蠢笨之人,還不就是要造反,隻是這名頭要好聽一些罷了!


    問題不止於此,他們這些人來信不是真問他的意見,而是他們幾人在已經發布檄文,聯合起兵之後,才來信勸他”共襄大事”,這就讓他很惱火了!


    若是答應此事,將來太子勝出,他就是個死罪!


    若是不答應此事,將來他們勝了,問罪於他,他也逃脫不了!


    置之不理,應該是他此時最好的應對措施!


    但是,河間王司馬顒在鄴城之地呆了五年,也早就呆膩了,加上他也是不甘落於人後之人,很想再建功立業,回到朝中擔任宰輔之位,甚至同他的祖父一樣在死後配享太廟,若真是能達到如此地步,他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當然,司馬顒也有自知之明,還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可以做皇帝,他的目的同一般宗室都一樣,那就是出將入相,以做到人臣之極!


    說得好聽,就是有上進心,說得不好聽,那就是有野心!


    而有野心的人,就絕對不會置此事不理,所以司馬顒是一定要選擇一方加入的,隻要選對了,那他將來自然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他此時就在想,到底是選成都王他們,還是選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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