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適時地響起,殿外突然閃過一道耀眼的熾白,殿內的燭光立時被大風吹得搖曳不定,光線也變得明暗不一,引得跪伏於地的宗室王公們個個心驚膽顫!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古人誠不欺我哉!


    即便陛下往日的表現再如何不堪,但是一旦發怒,還是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壓力撲麵而來,梁王與淮南王跪在前麵,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兩人身後其他的宗室們都感覺前麵好像有一頭餓急了的老虎,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猙獰的嘴角饞涎欲滴,正欲擇人而噬!


    “陛下息怒,老臣知罪!”粱王磕了一個頭後,又直起身來,揖手一禮,眼眶都紅了,“實在是事情太過重大,關係到天下宗室的福祉與未來,老臣才冒著死罪,帶領司馬家的一幹叔伯子侄,前來向太子請命,至於陛下所說的逼宮,臣等萬萬不敢領受!”


    “陛下息怒!”粱王開了頭,他身後的一幹人等都鬆了一口氣,又是齊聲請罪,在這個場合,也就是身份最高的他能在陛下麵前還有開口的餘地了。


    “莫不是司馬淡之事?”惠帝臉色不變,輕描淡寫地就主動把話題引向今日即將交鋒的要點。


    “回皇兄,正是此事!想那司馬淡雖然不是我皇族近支,但也是我朝皇室血脈,身份尊貴,即便他犯有大罪,又怎能死於庶人之手?此例不可開,不然我皇室的尊嚴與威儀會一掃而光!請陛下明察!”淮南王身為當朝錄尚書事,又是惠帝親弟,在前來請命之人中,除了粱王就以他的身份最高,既然粱王開了頭,他自然也要接上去,而且一下就把話頭引到整個皇室尊嚴的問題上了。


    “哦?那你們是什麽意思?”惠帝的聲音依然聽不出喜怒,平靜得有些駭人!


    “司馬淡之死,實乃賈模之過,請陛下下詔,處死賈模,以安宗室之心!”粱王再次抬頭稟道,神情冷肅,聲音透著一股決絕的味道。


    “請陛下處死賈模,以安宗室之心!”殿內宗室們又是齊聲高呼。


    “可是,依朕之所聞,這司馬淡犯了不赫之罪,而賈模卻是一心為民的功臣,現如今你們卻要朕為了司馬淡這個罪人來斬殺功臣,你們究竟安得是什麽心啊?”惠帝突然一拍身前的案桌,咬牙切齒地問道。


    “可是陛下,司馬淡是皇室旁支,身份尊貴。。。。!”粱王急忙開口辯駁道,可是話還沒說完,就已被惠帝粗暴地打斷!”


    “住口!”惠帝的臉色一下子紅了,同時霍地站起來身來,這個動作就連原本站在一邊看戲的司馬遹也禁不住臉色一變,父皇這是。。。真的怒了?


    惠帝站起身來,大袖一拂,然後走下禦階,接著又走到粱王身前,來回踱步,同時嘴裏的責罵聲又急速爆發出來,“朕小的時候,性格頑劣,不喜詩書,所以經常犯錯,不也被李太傅與父皇責罵?甚至有一次,朕還被父皇罰跪了一整天!從那以後,朕就知道,不論是誰犯了錯,都要受到懲罰,並不能因為身份的差異而有所改變;朕身為太子,身份不比那個司馬淡尊貴多了,同樣也要被父皇懲罰,現如今司馬淡犯的可是死罪,你們不提他的罪過,反而聚集了這麽多宗室,打上門來,甚至還要讓朕處死功臣,這不是逼宮是什麽?”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粱王此時喚了兩聲,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實在是因為此事他們本來就不占理,他們的打算,原本也隻是想逼太子就範而已。


    至於逼宮?他們還真沒有這個膽子!他們沒有料到的是,惠帝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才導致了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麵。


    惠帝大罵一陣,胸中一股悶氣好像也發泄了出去,臉色也變得好看許多,然後又幾步走到禦階之上,緩緩跪坐直身,頭戴通天冠,一身漆黑的袞服,麵容肅穆,渾身透著一股不容冒犯的無上威儀之態!


    “天下,是朕之天下!”惠帝低沉的嗓音出口,不僅是下麵跪伏的宗室們聽了之後心中一緊,就是旁邊躬身侍立著,一直沒有開口的太子司馬遹也眼皮直跳,惠帝這個話真是意味深長啊!其中既有警告宗室之意,同時也不無敲打本宮的味道吧!


    惠帝麵色平靜,繼續說道,“也是司馬氏一族的天下!”正麵跪著的眾人聞言,再次鬆了一口氣,陛下這意思還是向著我們的!


    “但是。。。”惠帝話音一轉,宗室們的心也隨之提了起來,“如果司馬氏宗族不能輔助朕守土安民,藩衛王室,那麽他們也要受到朝廷律法的嚴厲懲罰!”


    “現今天災肆虐,司馬淡身為宗室,本應濟世安民,扶保社稷,但其人不僅謊報軍情,甚至賊喊捉賊,聯同鳳台縣令與下蔡縣令,私扣朝廷五萬石粟米,此乃不赫之罪!念其身為皇族血脈,判處其全家流放嶺南,然其既已早死,朕下旨恕其家人之過,貶為庶民,將來其子之中若有成才之人,可擇一繼承其之爵位!”惠帝宣判完畢,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拂袖而去。


    司馬遹沉默半響,轉過頭來看著他們依然跪在地上,就笑著伸手示意道,“眾位宗親,都請起來吧!”


    在淮南王的攙扶下,粱王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看著對麵含笑而立的俊秀少年,風姿卓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等人的心懷不軌而有所責難,他隻覺得眼前一陣恍忽,太子。。。可真像先帝啊!


    “殿下怒罪,臣等今日冒昧了!”輕輕一掙,脫出淮南王的攙扶,粱王前行幾步,對著太子深躬一禮,輸了就認,他倒是光棍得很!


    “殿下恕罪!”不約而同的,其餘宗室大臣同時向太子行禮,今日可算是把太子得罪地狠了,要是不快點請罪,恐怕難免要被他記在心上,對於自己的將來大為不美!


    “諸位請起,老王爺今日進宮,隻是為了皇室血脈尊嚴,即便方式不對,但又何罪之有?”司馬遹上前一步,扶起粱王,不讓他繼續行禮,然後又轉向後方,走到禦案之前,拿起兩本奏折,遞到粱王手上。


    “現今天下太平不過數十年,可是宗室卻已經糜爛至此,殊為可歎啊!前時高密王也曾上書,言及其處死了一名宗室候爵,本宮還不甚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緊接著就出了司馬淡之事,老王爺身為天下宗室之長,身負訓導宗親之責,這兩本奏折裏的事,就交給您來處理了!”


    粱王一邊聽著太子的話,一邊翻著兩本看似關係不大的奏折,可是看著看著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待想明白其中的深意之後,又憤怒地厲斥一聲,“無法無天,真是無法無天了!居然膽大至此!”粱王氣得渾身發抖,看到淮南王眼神好奇,又丟了過去。


    淮南王今日進宮隻說了一句話,就沒有再說了,倒也符合他一慣陰沉謹慎的性子,接過奏折,細細一瞧,眼皮忍不住就跳了起來,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宗室裏不是一直都說,範陽王儒雅風流,風度翩翩,平日裏隻顧鑽研詩書,善於清談,是一個當世大名士嗎?怎麽這種事也幹得出來,真是人不可貌相!說起來,這家夥的罪行如果屬實,恐怕比起司馬淡的罪名也不遑多讓了!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會查清此事,如果司馬虓罪行屬實,那老臣一定把他押回洛陽受審,絕不寬待!”粱王鄭重地保證,“同時,老臣也會致函天下宗室,讓他們嚴於律己,謹守朝廷法度!”


    “老王爺能如此明白事理,那本宮也就放心了!”司馬遹笑著答道,“除了範陽王之外,其他的宗室,如果自覺犯了小過,卻能很快認清自身錯誤,上書朝廷請罪的,本宮在此保證,一律既往不咎,但是如果死不認錯的,本宮也不會把他們怎麽樣,畢竟本宮身上與他們都流著同樣的血,但是他們以後也就不能再享有朝廷的俸祿與百姓的供養了!”


    淮南王站在一旁,眼皮再次直跳,太子這一招真是厲害啊!一邊打壓一部分宗室,一邊又分化拉攏一部分宗室,這手段。。。真是高明!


    粱王與淮南王聽到這話還沒什麽反應,畢竟他們一向持身還算嚴謹,沒有犯什麽大的錯誤,但是他們身後的那些個閑散宗室們,聽到太子的承諾,那才真是大喜過望,殿下。。。可真是好人啊!


    如果殿下能早一點說出這個話來,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有些宗室心裏淚流滿麵地想道,咱們不就是怕朝廷怪罪,才決定聯合進宮請命的嗎?早知如此,咱們就不應該來啊!嗯,回去之後就寫謝罪折!


    看了一眼那些宗室們喜形於色的表情,司馬遹淡淡地笑了,又繼續說道,“其實宗室們的利益,本宮一直記在心裏,不瞞老王爺與諸位宗親,本宮其實早有打算,等明年開春之後,就把常山王與成都王調入京城任職,以充實宗室在京的力量!”


    果然,聽了這話,粱王與其他宗室再次眼前一亮,又是齊聲頌道,“殿下英明!”


    。。。。。。


    一場天大的風波,在惠帝的一通大棒與司馬遹的甜棗之下消彌於無形,但是他的算盤卻有些過於想當然了,剛剛在場的宗室還好說,那些正在地方上做著“土皇帝”的宗室們,真的會乖乖上書請罪嗎?


    這些暫且不論,最為困擾司馬遹的是,先前惠帝答應幫他的條件,實在讓他為難至極,想到這裏,他的臉色驀然陰沉下來,喚過司馬雅,低聲吩咐幾聲,司馬雅又趕緊匆匆而去。


    待司馬雅走後,司馬遹出得殿來,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零星的小雨,秋雨透骨冰寒,落在他的身上,讓一向身強體壯的他也感覺渾身發冷,趕緊又進了大殿,同時溫度陡降的空氣中飄浮著一聲輕微的呢喃!


    “金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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