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結束了,是在大臣們驚訝與忐忑的反複思量中結束的,至於皇後所說的喜訊,他們隻絲毫不以為然,隻覺得這個消息比水淹京城更為可怕.


    東宮已經確立快四年了,朝臣們心中都已經接受了這個太子,盡管太子身上還有種種不足,可是總的來說,不論是朝中大臣還是天下藩王,甚至是黎民百姓都已經習慣了,太子是陛下長子,先帝所鍾愛,朝野之眾望所歸.


    盡管市井中早就流傳出皇後與太子不和的消息,可是大多數人都沒有把這個”流言”放在心上,因為太子是陛下的獨子,就算皇後再怎麽不滿,也不可能廢了太子的.


    可是現在,在皇後與太子之間的關係日趨緊張的時候,皇後居然又懷上了龍胎,這不異於晴天霹靂,平地驚雷,無論是對太子一派,還是普通朝臣來說,他們都不希望本來還算穩定的朝廷再次掀起滔天大浪.


    那麽,皇後所帶來的喜訊就隻能成為”驚天噩耗”,他們可以預見得到,如果皇後真的誕下皇子,那麽一場腥風血雨就不可避免,皇後肯定想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登上儲君之位,而太子也不會坐已待斃.


    本來,天下群臣都知道,現今是皇後掌權,太子雖然是儲君,他又怎能與皇後相比,但是他們觀看了今日朝會上的短暫交鋒之後,心裏卻越加憂慮,太子也不是全無反抗之力,他的身後還是有許多世家朝臣支持的.


    這樣一來,就更讓許多普通大臣們生出朝不保夕的危機感,甚至有一些怕事的大臣已經在謀算了,是不是應該早日告老歸田或是出京謀個外缺?


    一些平時他們瞧不上的地方官職,比如什麽司馬,長史,甚至是縣令大概都成了他們眼中的香餑餑.


    太極殿,東堂.


    惠帝與賈後坐於禦座之上,而太保劉寔與趙王司馬倫給兩人見過禮後,就坐在了下麵的席位上.


    “劉公不僅才學出眾,且德高望重,朝野鹹知,尤其是這幾年來盡心輔助太子,真是勞苦功高,朕心中也甚為感激,不知對於東宮的輔臣,劉公可有什麽好的建議?”或許是知道自己又要做父親了,今日的惠帝顯得格外精神,賈後那張黑臉,他往日看了隻會感到懼怕,但今日見了卻喜笑顏開,就連原本有些孱弱的氣勢也與以往大不相同.


    當年楊駿在位時,把他所顧忌的一些老臣,像張華,王戎,裴楷,和嶠等在朝中都名望甚高之人趕到東宮出任閑職,後來又挑選高門大姓裏的世家子弟充實東宮,陪太子讀書,可是後來這些人都被賈後以各種理由調離了東宮.


    現今的朝中,想找一些年紀處於青壯的官吏充實東宮,還真不容易,就是因為賈後今日在大朝會上玩的這一出實在太厲害了.


    若是賈後他日真的誕下龍子,甚至登臨儲位,那麽他們這些往日陪前太子讀書之人,又如何自處,難道他們就不怕賈後日後秋後算帳嗎?


    畢竟,在這世上,可能不附權貴者有之,可是愛惜性命與官帽之人卻更多.


    劉寔聞言把頭一抬,頜下胡須立時亂顫,看了一眼滿眼都是笑意,臉上全是母性慈愛光輝的賈後,揖手一禮,”回陛下,朝中重臣之子,有賢有劣,老臣一時之間也不得而知,還是等過幾天老臣探聽清楚了具體的情況之後,再來與陛下述說,不知可否?”


    惠帝一聽,也大感滿意,撫須高興地道,”嗯,熙祖的性子稍嫌跳脫,如果再找了幾個性子頑劣的伴讀,可能就要近墨者黑了,劉公此言正合朕意!”


    笑過之後,惠帝又轉向趙王司馬倫道,”趙王,劉公負責在朝臣的後輩子侄中挑選太子伴讀,你就在宗室裏挑選幾個與太子適齡的王子王孫,記住,挑選好了人,先帶來與朕見上一見!”


    “老臣遵旨!”趙王早就感覺到有一道冷嗖嗖的目光直朝他射來,讓他坐立不安,就算不抬頭,他也知道那是皇後的目光,其眼中隱含的警告與森冷之意,嚇得趙王直冒冷汗,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聽到惠帝的吩咐,他趕緊回了一聲,看都不敢朝前麵的賈後那邊看一下,就揖手一禮奏道,”陛下,若無事,老臣可就先告退了!”


    “嗯,沒事了,你們兩人都走吧!”


    待兩人出了大殿,惠帝急不可耐地探出手去,朝賈後的小腹摸了過去,賈後卻也眼急手快,一下扒開惠帝的手,臉色一板,冷喝一聲,”毛毛燥燥燥的幹什麽,碰傷了腹中孩兒,本宮讓你好看!”


    惠帝一聽立時楞住了,但緊接著他又尷尬地笑了一下,連忙舉手作投降狀,臉上全是討好之意,”好好好,朕不摸了,朕不摸了!”


    見得皇後冷著臉沒有反應,惠帝又笑著引開話題,”南風,這腹中的孩子,你想給他取個什麽名字?”


    賈後抬眼瞧了一眼惠帝,淡淡地道,”他的名字,本宮早就想好了,叫慰祖,司馬慰祖!”


    惠帝一聽,臉上的笑容立時凝固下來,皇後給他未出世的孩子取這個名字,他又怎會不明白其中之意,難道說皇後與太子之間,真的不能並存嗎?


    想到這裏,他就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痛起來了!


    看到惠帝呆楞住的臉,賈後也不去管他心裏怎麽想,”好了,本宮先回自己的明光殿了,陛下您就好好歇息吧!”然後站起身來,側邊立時出現幾個宮女扶著她,朝殿外走去.


    “陛下,臣妾今日觀之,您處理朝政還是很有辦法的,這幾個月本宮都要都在後*宮安胎養身,這朝中大事您就與張華他們商量著辦吧!”


    冰冷的話語在大殿中一直回蕩,直到賈後身後那長長的裙擺消失不見,空曠的大殿中,形單影隻的惠帝才恍然回過神來,觸手所及,那是禦座的鑲金雕龍扶手,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勢,可是此時他卻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被它凍僵了.


    難道,這就是生於帝王家的無奈?


    微微低首的肥胖中年人,滿是落寞地坐在禦座上,眼裏全是迷茫...


    中宮,明光殿.


    剛回到宮中的賈後一下坐到自己的鳳座上,把所有的宮女宦官們都趕走了,隻留下董猛一人服侍,然後當著董猛的麵,在董猛不斷跳動的眼皮底下,賈後伸手從下麵掏出一個繡得很是精致的有三個巴掌大的荷包來,荷包厚約幾寸,正是賈後所”懷”的龍胎!


    “肚子上隔著這個東西,磕得本宮真是不舒服!”嘴裏說著話,賈後就隨手一扔.


    不敢再看,董猛越加低下頭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自從賈公爺死了之後,娘娘的性子就越發變化無常,宮中大小奴婢經常被皇後杖責且不說,就連他自己也時常被罵,弄得他也膽顫心驚的.


    “等一會說不定會有人前來恭賀,你就一一替本宮擋了吧!還有,以後明光殿除了本宮之母廣城君與衛將軍郭候爺之外,你都不用稟報,直接擋駕!就說本宮要靜心休養!”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渾身都散發著冰冷氣息的皇後,董猛大著膽子問了一句,”若是陛下與太子來了,都要擋駕嗎?”看到賈後臉色一冷,眼神不對,他馬上加快語速,聲音中都透著一種惶急,”奴婢的意思是,若是他們執意請見,奴婢阻攔不住的!”


    賈後冷冷地盯著董猛好一會兒,才冰山解凍般笑道,”董猛啊,你是不是很怕本宮啊?”


    聽了這話,董猛心裏一顫,趕緊回道,”娘娘說笑了,奴婢可是娘娘的心腹之人,這怕字從何說起了?”


    “那你還問什麽問,這點小事也要本宮教你嗎?”笑容過後,再次是刺骨的寒風,賈後尖著聲音厲聲喝道,一張臉都扭曲了.


    董猛臉上的汗都被嚇出來了,趕緊伏地一跪,使勁磕頭,”奴婢錯了,娘娘恕罪!”


    “滾出去!”


    董猛入蒙大赫,被嚇得屁滾尿流地滾了出來,關上背後的大門,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心中思到,娘娘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後*宮之中的小道消息,一向流傳得很快,更何況是皇後懷孕這等大事,此時這個消息就像是颶風般刮過後*宮所有宮殿,讓人聞之色變,許許多多的人也隨著風向的改變,忙碌起來.


    “快快快,準備上好的禮物,本宮要去拜訪皇後娘娘!”


    “你個該死的,不會快點啊?耽擱了本宮給皇後賀喜,本宮就要了你的腦袋!”


    ……


    後*宮眾生相,不足而一,本來就是雌威震後*宮,無人敢攖其鋒的皇後懷了孕,惠帝其他的妃子又哪敢怠慢,一個個都火燒眉毛似的要準備禮物去往中宮賀喜.


    而西宮這邊,靜儀殿地處偏僻,可能消息不是很靈通,但是司馬遹所布置的一些暗子,值此危急之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一個年齡偏大一些的宮女得到消息之後,就急怱怱地奔往靜儀殿,給靜儀殿的女官之首阿芳通報了這個消息.


    打發了這宮女之後,阿芳又趕緊奔往靜儀殿的後院,前幾日風雪交加,後院裏的花草損失慘重,近日天放晴了,謝玖正與幾個宮女在這裏整理一些破敗的花花草草.


    看到那些殘枝敗葉,紅綠交加的花漬,阿芳也顧不得弄髒自己的裙子,走到正忙著的謝玖耳邊,輕語數聲,本來還臉色平靜,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謝玖立時大吃一驚,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她怎麽可能會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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