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樓,三樓的密室內,周安順坐鎮於此,正忙得不可開交,不時低頭伏案細看卷宗,或提筆批示意見,邊上還有數名身穿白衣的書薄在整理校對,他們認為比較重要的消息,都會先行交給周安順過目一遍,然後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就會歸檔,並記錄在案.


    “大人,城門口來報,這是今日出城的第十二波騎士了!”一個身穿青衣的小廝打扮的青年從外麵急匆匆走來,手上還拿著下麵人傳回來的情報.


    司馬遹離開洛陽城之前,就預料到自己走後,洛陽城會掀起軒然大波,曾吩咐周安順密切注意洛陽城內各大世家與諸王府邸動向.周安順除了在那些王候世家府邸前後門安排了人手監視之外,甚至連洛陽十二座城門都有暗子盯梢.


    周安順聽聞之後,立即從跪坐的席上站起來身來,滿臉肅容,心中各種念頭不斷翻湧,末了問道,”京城的消息有沒有給殿下傳遞過去?”


    “啟稟大人,今天一早,就已經用繇鷹傳遞過一次了,加上中午又傳遞了一次,現在殿下應該收到消息了!”邊上的一名白衣書薄馬上回道,接著他眼含愁色,低聲建議道,”大人,京中亂象已現,要不要讓殿下回來!”


    “放肆,殿下的決定,豈是你能評斷的!”周安順暴喝一聲,把那個出言進諫的白衣書薄喝得麵紅耳赤,緩了一口氣後,又道,”殿下說過,隻要我們替他掌握京中的動向就行了,其餘之事自有他來處置,讓下麵的人小心謹慎一些,不要給人發覺了,晚間再為殿下傳遞一次,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斷!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此時,司馬遹正顛簸在坎坷不平的官道上,頭昏腦脹,叫苦不迭!


    秦漢大一統時期,當時的朝廷都曾大麵積修築過馳道或是官道,可是東漢末年的軍閥爭戰時期,甚至還有以破壞官道,來取得戰爭勝利的例子,再至三分天下,百年爭戰,官道早就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了.


    自曹魏統一北方,至晉朝再次統一天下,幾十年來,北方的官道都在逐漸修複之中,隻是修複官道,畢竟算是徭役,朝廷也不敢多多派發,不然激起了民變,這個後果是朝廷不能承受的.所以全國的官道正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恢複著.


    洛陽至長安之間的官道,就是秦時九條著名的馳道之東方道,是從函穀關通自河南、河北、山東三地的,應該算是朝廷最為重視的一條官道了.


    相對來說,這條官道也算是比較平坦與完整的,但是現在的官道並不是後世平整的水泥路麵,隻是把路基夯築得非常堅實而已,再以滾石碾平,天氣幹燥還好,一有下雨或下雪等情況,初時還沒什麽,久而久之,路麵就會變得坑坑窪窪的不平,現在正好是春天,經常下雨,所以司馬遹就要遭罪了.


    而且司馬遹坐的是馬車,雖然馬車車廂與下麵軸盤之間裝有司馬遹命人打造的粗大彈簧以減輕震壓,可是這個時代的手工冶鐵技術,總是比不上後世機器製造的彈簧更為減震耐用,加上車輪也是硬木所製,磕磕碰碰地更是直接受力,所以,馬車裏的人都要受苦了.


    前世就有些暈車的司馬遹,這輩子也有暈車的毛病,而且暈得比上輩子更加厲害,開始坐上去還沒什麽,可是越到後來,馬車每震動一下,他體內的五髒六腑就像是在飛一樣,沒幾下他就感覺渾身難受,像是要死了一樣.沒辦法,司馬雅隻得放慢速度緩行,畢竟太子的身體最為重要.


    可有些奇怪的是,司馬遹是難受得想吐也吐不出來,而馬車裏的另外三個人,慕容珊珊,小綠與煙兒三女雖然開始有些不習慣,可是越到後來,居然就跟沒事人一般,鬱悶得司馬遹直想撞牆,難道真是人品問題,還是因為..自己是穿來的?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洛陽到長安的路程不算近,但也不算遠,大概有一千多裏,可是司馬遹等人是昨日下午出的洛陽城,因為要安排各項準備的事宜,昨天下午根本沒有走多遠,就找了一個小鎮宿夜了,今天一早起行,到現在還沒有出司州之地,就連近在咫尺的涵穀關都沒趕到,這速度實在是讓司馬雅有些無語.


    接到前麵探路士兵的稟報,司馬雅上前一步,對馬車裏的司馬遹稟報道,”公子,前麵不遠就是涵穀關了,不如加快一下速度,等到了涵穀關,您再好好歇一下?”


    “行,快點就快點!”馬車裏麵傳來司馬遹有些有氣無力的聲音,渾像是被幾十個**焚身的健婦給輪了一樣,聽得外麵的司馬雅暗自偷笑,他什麽時候見過自家公子爺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啊?


    “加快速度,到了涵穀關再歇息!”傳令兵馬上就高聲把命令傳了下去.


    騎隊加快了速度之後,隻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馬車就到了天下有名的涵穀關,聽說到了地頭,就連馬車裏原本有些奄奄一息的司馬遹都跳了出來,想看看這天下第一雄關到底是什麽樣子!


    涵穀關,因其路在穀中,深險如函而得名,東出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穀,號稱天險,古語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形容的就是此關,不過這是指秦朝舊關.


    但現在司馬遹等人要過的是漢朝涵穀關,是公元一一四年漢武帝時樓船將軍楊仆所建,此關在東漢末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比如鎮壓黃巾軍就以此關為屏障.


    遠遠望去,整座關城高大雄偉,關樓倚金迭碧,整座關城就像是側立的”凹”字型,坐西向東,控製了入關的要道,南北兩側有高厚城牆延伸山間,形成屏障,惟有通過城門,才可以出入此關.關城北至黃河岸邊,南到洛水,連接宜陽散關,關塞相連,規模宏大,氣勢甚為壯觀,幾乎等於一個小長城,與秦關的實際情況基本類似,所以還是以涵穀稱之,當時為追溯函穀關的淵源,還專門建立“雞鳴”“望氣”二台相對而立.


    現在天下太平,這涵穀關雖然還是天下重關之一,但是也沒有駐紮太多的士兵,而且關門大開,任由過往的百姓士紳過關,當然這過關的關稅還是要交的.


    關下守城小校看見後麵來了幾百名青衣護衛,簇擁著中間一名身著華服的俊俏公子,還有幾個容貌俏麗的婢女隨侍在側,眼前頓時一亮,這位應該是位大家族的公子吧!


    他眼珠一轉,就想湊上前來招呼兩句,不說靠他飛黃騰達,但是和這位貴公子說兩句討巧的話還是沒關係的吧,臉上帶著諂笑,兩手一拱,”這位公子...”


    隻是禁軍護衛看到他有往前湊合的意思,忽地全部拔刀相對,把這個小校一下駭得臉色發白,後退兩步,緊接著這小校就臉色一變,也準備抽刀應對,他雖然不想得罪人,可是自己的性命總是要的.


    “住手!”司馬遹看到此景趕緊出聲,這裏可是軍事重鎮,這裏駐紮的士兵雖然不多,可是也比自己周圍這數百人要多得去了,自己雖然不怕,可是他寧願低調一些少惹一些麻煩為好.


    “這位將軍不必見怪,本公子的家將隻是護主心切罷了!”分開兩邊護衛的禁軍,司馬遹走上前來對這個三十多年的軍漢笑道,又對旁邊的小綠使了一個眼色,小綠嫣然一笑,走上前來奉上兩塊金子,”一塊給軍爺壓驚,一塊是我等的關稅,請軍爺收下!”


    看到兩塊黃澄澄的金子,臉色本有些不渝的小校馬上變得狂喜,這一塊金子可是值不少錢啊,夠自己去宜春院好幾回了!麻利地往袖中一兜,他馬上躬身拱手媚笑道,”是小人的錯,驚了公子的駕才對,公子請過關!”


    “過關吧!”司馬遹也不在意,在護衛的貼身保護下,進入關城,口中嘖嘖稱奇,這關城倒是夠寬,城門下的門洞居然快有十米寬了,果然不負雄關之稱.


    涵穀關就建在新安縣東,因為有這天下第一雄關在此,再加上臨近京畿之地,所以連帶的新安縣也十分繁華,入得城內,隻見人流如織,一派繁華盛世景象,城內商鋪酒樓林立,過往百姓士紳皆是麵帶笑容,司馬遹甚至還看見幾個士兵談笑連連,身上盔甲不整,倒是沒有出現司馬遹所擔心的軍兵騷擾百姓的事情.


    新安縣靠近雄關,城內自然有太白樓的分樓,幾百名護衛簇擁一人進了生意興隆的太白樓,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頓時議論紛紛.


    把身體扔在榻上,舒服的**一聲,沒有絲毫太子應有的形象,司馬遹閉上眼睛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本想出來散散心,可是沒想到這出門就是一樁苦事累事,坐個馬車都快把人給顛散了.


    至於騎馬就更不要說了,當初坐馬車暈車的時候,他也想騎馬奔行,可是沒騎幾裏路,他就悲催地發現,自己的大腿內側居然被馬鞍摩擦得生疼,要是繼續騎下去,說不定就要破檔了,他以前也在東宮騎過馬,從來沒有發現,這長途奔行與短途騎馬的情況還真是不一樣,當時慕容珊珊這小妮子都笑話了他好久,讓他很沒麵子.


    於是他隻得無奈地繼續忍受顛簸的痛苦,不過顛簸了一陣之後,他還是要騎一會馬奔行的,為得就是要鍛煉自己的身體.


    看到自家公子這幅憊賴樣兒,小綠與煙兒也是互視一笑,公子真是累壞了,一個為他脫靴,一人就用清水沾濕了幹淨的毛巾,來給他擦臉,清爽的感覺傳來,司馬遹精神一振,腹內早就咕咕了,他睜開眼道,”叫下麵的人快點上菜,把珊兒叫過來一起用飯!”


    “是,公子!”煙兒輕笑一聲,趕緊去側間叫慕容珊珊.


    “公子,情況有些不妙,您看,這是京裏傳來的消息!”煙兒剛走,司馬雅焦急地聲音就傳了進來.


    司馬遹聞言霍然起身,接過司馬雅遞過來的情報,定睛一看,”自君上走後,家裏已有八隻雁子飛了出去,行蹤不明,不過家裏還有幾隻雁子沒動,請君上多加小心!”


    “倒是看得起本公子啊!已經有八波人馬出動了!”司馬遹看了之後冷笑道,”他們是想幹什麽,保護本公子抑或是想要了本公子的命?”


    “公子,現在情況危急,您還是先回家吧!”司馬雅也被信上傳遞的消息給嚇了一跳,臉色甚至還有些慌急,他也沒想到暗中有這麽多的人都在打殿下的主意,殿下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他可就真的萬死也難以贖其罪孽了!


    “為什麽要回去,本公子正想好好會一會他們,這朝局也平靜得太久了,要是不動一動,看看風向,將來到了決戰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被人從背後捅上一刀啊!”司馬遹臉上笑意儼然,隻是眼中的冰冷卻表明了,他心中絕不像是他麵上表現得這麽平靜.


    “那公子的意思是?”司馬雅定下心神,主子都沒慌,他慌什麽,更何況這裏離京城也甚近,若是出了什麽危難之事,他可以就近調集涵穀關的軍隊護駕.


    “這些人出來不外乎三個目的,一個是想保護本公子的,一個是想本公子命的,另一個就是坐山觀虎鬥的!”司馬遹眼中精光閃爍,宛如智珠在握,”他們想必都知道本公子要去的正是長安,但是去長安走涵穀關卻是最近的一條路,我們一路行來,沒有發現急匆匆奔行的騎士,就說明他們還在我們的後麵,現在,你馬上叫手下的人用飯,然後趕到新安縣的前麵,在我們剛才經過的官道之旁,不是有一塊坡地嗎?你帶人埋伏在那裏,隻要是有數人,或是數十人騎馬奔行的,全部射殺其馬,然後抓起來,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司馬雅聞言也是眼前一亮,抱拳一禮,”謹遵公子之命!”


    “慢!”司馬遹把手一揚,在室內來回走了兩步,皺著眉道,”剛才我們進城時,已是耽擱了一會時間,還引起了好大的哄動,說不定就有人已經進了新安縣城,甚至跑到了我們的前麵,你馬上派人聯係前麵的世傑,讓他們注意,官道上若是有騎馬奔行之人,同樣按本公子剛才的吩咐行事!”


    “諾!”司馬雅躬身一禮退下.


    “本宮就陪你們在這裏好好玩玩!”


    ……


    “唔”憨睡了一個時辰的司馬遹終於醒了,在一邊假寐的小綠看到他醒了之後,臉上忽地一喜,”公子,醒了?司馬在外麵等了好久了!”


    睜眼向外一看,日頭已經當空而照,司馬遹揉揉自己的眼睛,笑道,”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隻是今兒晚上又要睡不著了,你去叫他進來吧!”


    沒等小綠起身,司馬雅麵上帶著喜悅地笑容,就已經推門而進,先是躬身深恭一禮,才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小人在那陡坡邊上抓著了十波信使!”說完之後卻欲言又止.


    “哦?還真是一件喜事!”司馬遹擦幹臉上水珠,伸手一指,徑自坐到屋內的席邊,波瀾不驚地問道,”不過看你的樣子,難道還有什麽不好的消息?”


    “正是,而且還有兩件!”司馬雅麵色嚴肅地回道.


    PS:如果有人想看漢涵穀關的原圖,可在以度娘上搜索”漢涵穀關”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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