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世上最苦的毒藥,最厲害的殺手,因為在不知不覺中,你就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卻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等到你察覺時,卻發現自己的生命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遠去,再也找不回來了!


    此時已是元康四年的三月了,也就是說,那場改變了許多人命運的”楚王之亂”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在這三年中,天下各地雖然小有叛亂,或是因為天災,或是源於人禍,但是規模都不大,就算引起了一些百姓恐慌,流離失所了一些百姓,朝廷都能很快平定下來,地方也算太平無事,朝廷中樞在幾位宰相的精心治理之下,雖然這幾年來奢侈攀比之風越加盛行,可是總體來講,朝廷還能控製得住局勢,天下百姓難得地過了幾個太平年景.


    洛陽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鼎盛,街道上人流如織,茶樓酒肆中也是座滿無虛席.各地來往行商隨著天下太平,也越加喜歡往洛陽一地聚集起來,畢竟這裏是大晉都城,天子腳下,而自漢武以來盛行的絲綢之路正是從這裏起始.


    這兩年絲路也越發興盛起來,每個月都有好幾批馬隊,車隊駝著大批的貨物,去往西域行商,比如產自荊州的蜀錦,南海的珍珠,還有餘杭一帶的瓷器,甚至還有近兩年來越加盛行的茶葉,運到西域轉手就是十幾甚至多達二十倍的暴利,然後又在西域采買一些當地盛產的香料,寶石,黃金等等,這些東西在西域極為便宜,可是一回到中原地區,卻是天價,一轉手又是十幾倍的暴利,許多人隻是去往西一趟就發了大財.


    當然,從中原去往西域路途遙遠,途中多有艱難險阻,沙漠地區多變的天氣就不說了,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避風港,一個沙塵暴就可以讓一個商隊死光光,而且隨著絲綢之路的越加繁榮,什麽馬匪,沙盜也如雨後春芛一般,密密麻麻地全都冒了出來,所以既有膽子大的行商發了大財,但是也有人血本無歸,甚至一去不回!


    最近洛陽城的話題不是以往那個聰明搞怪的太子,而是盛傳洛陽城內某某人隻去西域走了一趟,就賺回了一輩子也花不完的巨大財富,而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某某人不幸遇到了風暴,雖然僥幸撿回了條性命,但是商隊卻卻全完了,他的龐大家產隨之付於流水,甚至還有人死在了馬匪的手下,連命都沒有逃回來!


    而在酒肆茶館裏談論地諸人中,隨著眾人的談話,羨慕者有之,可惜者有之,搖頭不屑者亦有之,可是談論別人的身家財產有什麽意思,議論了一陣也就沒話題可聊了.


    此時,一個年約四十多歲,滿麵風霜之色,鼻高目陷,眼睛呈灰色,不似中原人的黑亮,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胡人,可是他卻不是胡人打扮,頭發沒有梳成辮子,反而學漢人梳成發髻模樣,戴了一個小冠,不倫不類的,身上也是穿著一身綢緞衣衫,身寬體胖,加上手指上還戴著幾個粗大的寶石戒指,紅的藍的都有,在眾人驚羨的眼光中,閃閃發光,活脫脫的一個暴發戶模樣.


    這人心中略有些疑惑,就伸手向茶樓中的眾人拱手一禮問道,”某家是西域胡商,上次來的時候,聽你們談得最多的,不是天朝的太子嗎?怎麽這次大家都沒有說了,現在太子又出了什麽好玩的事,可不可以跟某家說一說啊,等回到西域,某家也可以在家鄉人麵前吹噓一番,也算漲了風識,當然,不會讓大家白說的,今日諸位的茶錢某家付了!”


    說著,這中年胡商還頗為豪爽大氣地拍了拍胸脯,周圍聽著的人都是連連叫好,眾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胡商是個肥羊,自己少付頓茶錢,不是又可以多來一次,有心思玲瓏,想趁機占點小便宜的人還連聲喊著,”掌櫃的,快點把你們這裏有名的麻酥果,南瓜甜餅等吃食端出來,一切都有這位胡人兄弟付帳!”


    這胡商聽了也不惱,似乎還很有麵子的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店家,把剛才這位兄弟所說的吃食,每桌都上幾盤!”


    看到有人豪氣地要請客,掌櫃地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聞言咧嘴一笑,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客官稍等,小店的吃食馬上奉上!”


    那豪商之言一出,茶館中的二十多人又齊聲叫好.嗯,不得不說,這就是人的劣根性了,雖然有的人是真的付不起吃食錢,他們也是好容易才擠出一些錢來上茶館,就是為了享受這裏談天說地,興高采烈的氣氛,可是有的人桌上已經上了好幾盤吃食,明顯家裏還是有所盈餘的,卻還在衝掌櫃的大叫再來幾盤,這就是明顯地要占便宜了,那中年胡商見了也沒說話,依然笑嗬嗬的,就好像被宰的不是他一樣.


    等茶水添滿,吃食擺好,一個四十多歲,身上穿著麻布衣衫,但是臉上卻油光水滑的中年行腳商就開說了,他身前的桌上已經被吃食擺滿了,他自己好似覺得占了人家便宜,麵上也不好意思,所以率先開口,”說起來,咱們這位太子爺,才識學問那是無需再說的,洛陽人都知道,像太白樓上就留下了殿下的名句”詩酒神仙,吟魂醉魄歸何處,江山如畫,月色濤聲共一樓.”,這詩名即是說太白酒又說是說太白樓,許某就不再多言了,許某要說的,是這位太子爺的人品風流!”說著,他自己也嘿嘿笑了起來.


    在場諸人都是男子,家中早有妻室,聽到這話,也全都心領神會的哈哈一笑,等眾人笑過之後,那許姓商賈就捋著胡須得意地道,”上次,某家親眼看到太子爺帶著三個漂亮小娘子一起出來逛街玩耍,開始那三個娘子之間好像還有什麽隔閡,在發小女兒家的脾氣,可是後來給太子爺三言兩語就給哄得喜笑顏開,親如姐妹了!”


    晉朝的風俗雖然比較開明,可是堂堂太子,居然和幾個小娘子一起跑出去逛街,怎麽說也是不太妥當的,可是這幾個談天之人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高聲談論了出來,可見,太子好玩的名聲早就已經深入人心了!


    “你不是在說謊吧,就憑你,一個小小的行腳商,也能認得太子?”其中一個食客就麵帶不屑地問道.


    “什麽啊?前年祭天的時候,許某人遠遠地瞧了一眼,太子果然人中龍鳳,長得玉樹臨風不說,身上的那一股貴氣,許某人就是死了也不會忘記,所以前不久某家一見就認出來了!”那姓許的商賈急得麵紅耳赤地反駁道.


    等到眾人勸住了兩個在生意上都與對方有些齷齪的競爭對手之後,其中一個年約三十多歲,麵相憨厚之人冷不丁又道,”聽說,殿下前不久又發明了一種衡量工具,不用手秤,就能量出貨物的重量,很方便很簡捷!”


    “哇,殿下又出新發明了?”其中一人驚訝地問道.


    “嗯,以前殿下發明的什麽曲轅犁,雙鐙馬鞍可是讓天下人都交口稱讚,於農事於國事都大為有利,不知道這次的衡量工具有什麽效用!”又有一人滿是讚歎地說道.


    “就是...!”


    中年胡商也隨著眾人嗬嗬笑了兩下,心思卻飄到了這次即將要舉行的麵談之上,也不知道自己等人的任務能不能完成.


    東宮之中,今年快滿十七歲的太子司馬遹穿著一身寶藍色的寬袖常服,頭戴遠遊冠,俊臉含笑,高坐在正殿的首位,不動如山,雖然他麵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可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身上的威勢氣度也越發凜然,下麵躬身而立的正是太白樓如今的負責人周安順,麵色平靜,仔細聆聽著太子的吩咐.


    “聽說,西域那邊的使節就快要到了,到了之後,你就先去見一見,見完了再把經過給本宮詳述一遍就行了,本宮可不是什麽大白菜,他西域一個小小的使臣,本宮是他想見就能見的嗎?”司馬遹淡淡地笑著,倒不是真的瞧不起這個西域小國使節,而是身份使然,兩者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是,殿下!”周安順立即躬身行禮退下!


    說起來,如今絲路的繁榮與司馬遹也有一定的關係,這西域使節自然也是來洛陽麵見他的.


    楚王之亂過後,司馬遹就知道自己鋒芒太盛,一個十三歲的太子,就能領兵相救滿朝文武?說出去都能讓人大為震驚,雖然當時惠帝與滿朝文武都對他感激得無以言表,可是司馬遹卻知道,這隻是暫時的現象,激動之後就要別人的就會冷靜下來,他要是還不知趣,整天在朝廷裏晃蕩,不說朝臣,怕是惠帝與賈後就饒不得他吧,這無關於親情,隻是上位者敏感的危機感在作祟!


    所以,在外人的眼裏,太子是突然就變了,雖然他依然功課在進步,甚得太傅稱讚,每隔幾天也會去皇宮給惠帝與皇後,還有母親謝妃請安,享受天倫之樂.但是在為人小節方麵,太子變得喜歡奢華之物,尤其是在一些正直的世家貴族眼中,太子變得不務正業,經常喜歡搗鼓一些工匠活,用他們的話來講,就是”好賤業”!當然,喜好女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可是他經常不顧自己的身份,帶著幾個小娘子跑遍洛陽全城,鬧得滿城風雨,洛陽城的百姓都能說出太子的一些”頑劣”之事.


    但是在暗中,司馬遹卻組織起了商隊,來往於洛陽與西域兩地,基本上是一年一個來回,這兩年已經為他賺取了天大的財富,消息傳出來後,也引得大批人效仿,同時他也對西域一地也有了足夠多的了解.


    在曹魏時期,朝廷不直接在西域派駐官吏,而是任命涼州刺史兼任戊己校尉,管理西域的一應軍政事宜,可是到了晉朝鹹寧時期,武帝就設立專職的西域戊己校尉,來管理西域之事,甚至對當地的部落首領,小國國王進行冊封,表示把西域再次納入中原王朝的治下.


    司馬遹手下的商隊首領選的是有些精明強幹的柳三,在去西域之時,很是認識了一些當地的貴族,其中一個小國國王就也想通過柳三,來結交一下中原天朝的貴族,柳三隱諱地表示,自己的主人來頭不小,那小國國王管理的土地在中原還沒有一個縣令管得大,聽得柳三話中的驕傲之意,遂派來了使節來中原覲見,當然這不是正式的朝見,隻是私人性質的友好訪問,而使節就是那名在茶館中請客的中年胡商!


    PS:第一章有些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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