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璪本來有些通紅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沉默,過了幾秒後,他才悶聲說道,”祖父大人說,朝廷需要他,他就留在朝廷!”


    聽到衛璪的回答,司馬遹也沉默了,這個衛瓘倒也真算得上是一個忠心耿直之臣,想必以他的智慧,再加上自己幾次三番的提醒,他應該知道,朝廷現在的局勢可以說是波詭雲譎,十分險惡,稍有不慎就是抄家滅族之禍,可他還是決定留在朝廷,其人品在”晉少貞臣”的時代下也算十分難得了!


    依希當年,在武帝當政,太康末年時,衛瓘和前司徒魏舒曾幾次三番請求離職,可惜武帝不準,直到後來楊駿擅權,以其子衛宣流連青樓而被奪公主,不久後衛宣染疾而死,而衛瓘也以太保閑職離開朝廷,可見他不是個貪戀權勢之人,現在的朝廷裏大亂方停,人心不穩,再加上宵小橫行,以他的剛正秉性,既然有機會輔政,從而有機會震懾宵小,掃清奸佞,他是肯定不會推辭的!


    “罷了,罷了,過幾日本宮看有沒有空,親自去往府上拜訪一下衛公他老人家,到時再仔細商談吧!”司馬遹無奈地擺擺手,然後又低頭喝了一口茶,連喝了三杯男兒血,他的喉嚨也有點火燒的感覺,就是不知道賈謐那小子明早醒來時是個什麽狀況?不過可以預見,應該是生不如死吧!想到這裏,他就嘿嘿地笑了!


    汝南王還遠在許昌,身在洛陽的衛瓘雖然近水樓台,可也不好先去朝堂理事,要不然以後汝南王來了,兩人之間肯定要爆發矛盾,下邳王司馬晃身為尚書令,暫攝朝政,可他卻把政務都交給了左仆射司馬繇,自己躲在家裏偷懶,而朝廷上也就由司馬繇一家獨大!


    楊氏滅亡的那一夜,楊家有幾千人人頭落地,這其中有許多人都在朝廷為官,一下子多了這麽多空缺,司馬繇也忙得不可開交,除了一部分重要的官職給賈後要去了之外,司馬繇家裏天天都賓客盈門,前來拜訪的都是朝廷裏的一部分騎牆派,想要在即將到來的利益盛宴裏麵分一杯羹!


    賈後掌握了洛陽的一少半兵權,再加上朝中她有賈郭裴荀四家相助,後族勢力已經初具規模,隻是現在的宗室一派也不弱,光是楚王司馬瑋就掌了一半兵權還多,再加上朝廷的中樞尚書省也是宗室們一家為大,現在的情況是宗室們完全占據了上風,但是朝廷裏麵還有不少人是屬於中立派,這一派的力量最小,隱約就是奉太子為首,他們都是心持正朔的直臣,隻是現在後黨與宗室黨互相對峙,這一派甚至沒有成形,也就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


    大亂之後,洛陽城裏難得的平靜了幾天,今日又有一件事引起了百姓們的議論!這件事還是謝衡前來東宮告知,不然司馬遹也許早就忘了!


    大亂之後的次日,司馬遹曾見過的那個閻姓主薄名閻纘,想為楊駿收屍,可是當時朝廷的決議還沒有完,太後之母龐氏也在那日行刑,他的那些同僚向他保證,等朝廷行刑完畢,一定會為楊駿收斂屍身,讓他速去赴任,免得誤了時間,朝廷責難!


    原來不久前,閻纘就已經被舉為安複縣令,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推遲了赴任的日期,如果因此事延誤時間,不僅他有罪,恐怕他的家人也要跟著受罰,既然有同僚作保,他就起程趕赴安複縣,可能是到了半途,距大亂那夜已經過了五日,他都聽說還沒有人給楊駿收斂屍身,連官也不做了,又跑回到洛陽來為楊駿一家收屍!


    楊駿一家少說也有幾十上百口人,憑他一人肯定是完不成這個浩大的”收屍”工程,所以他就邀了楊駿以前的主薄潘嶽與椽屬崔基等人一起幫忙,這個潘嶽就是曆史有名的美男子潘安,但是他的真名叫潘嶽,字安仁,也就是那日司馬遹看到的,那個貌賽美人的俊美男子!


    受楊駿的牽連,潘嶽等人都已革職,現賦閑在家,聽說閻纘來了之後,卻不過他的請求,加上自己等人確實答應過要幫楊駿收屍,就答應一起行動,但是事前幾人也商量好了,此事是閻纘領頭,免得朝廷追究下來,自己也要跟著受罪!


    所以,閻纘與潘嶽幾人一幫楊駿收屍,整個洛陽城都傳開了,有許多人都認為,這幾人雖然有忠義之情,可是為逆臣收屍,難免要受朝廷中的某些人責難,以後不說升官,恐怕起複也難了!可閻纘不在乎,不僅為楊家人收屍,還在自己家裏為楊駿舉行喪禮,然後才會入土為安!


    司馬遹笑道,”這麽說,那個閻纘現在就在自己家裏為楊駿服喪?”


    “嗯,這個閻纘,老夫也甚為敬佩他的忠義,可他行事也太高調了,本來為楊駿收屍就冒了很大的風險,悄悄地把他安葬了誰也不會說什麽,可他還在自己家裏為他辦喪事,不是明擺著要和朝廷做對嗎?要知道朝廷裏麵可是有許多宗室大臣恨楊駿入骨啊!”謝衡有些感慨的說道,說到最後又為閻纘擔心起來!


    閻纘?閻纘!司馬遹仔細思索這個名字,怎麽聽著這麽耳熟?良久之後他終於記起了這個名字,這家夥有沒有別的本事他不知道,可是曆史上關於他的事跡記載的十分有趣,也不能稱為有趣,隻能說這個閻纘應該就是真正的忠直之臣吧!


    這個閻纘膽子很大,不怕抄家砍頭,他是專門和朝廷當政者做對的,楊駿死了,暴屍數日無人理會,他就為楊駿收屍,後來”湣懷太子”被廢,他又上書為太子申冤,要知道此時賈後權勢熏天,就連張華等人都不敢逆她之意,再後來趙王倫誅除賈後,張華也在被殺之列,可是閻纘卻當著文武大臣,與周圍手持刀槍的禁軍的麵為張華大哭,不過這位運氣倒好,最後是平安終老的!


    “怎麽,人都死了,朝廷裏還有人計較這些嗎?”司馬遹雙眉一挑,有些不屑的問地道.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有人不顧臉麵,那麽老臣恐怕也阻止不了!”謝衡躬身說道,說到這裏他是很不好意思的,太子把事托附於他,他都已經答應了,可是現在還要麻煩太子!


    不說司馬遹本身就對閻纘就很有好感,單憑他在曆史上曾為”湣懷太子”上書申冤, 司馬遹也不能讓他有事,”沒事,本宮和你一起去看一看,到時有事再說!”


    司馬遹與謝衡一齊出了東宮,然後帶了幾名侍衛,趕往洛陽城西,閻纘為楊駿舉行喪禮的地方就在城西,而墓地也在離那不遠的一座亂葬崗,那地方離西市也很近,甚是方便,不過司馬遹幾人可就要穿過大半個洛陽城了!


    幾人騎馬急馳,經過東市時,司馬遹忽地勒馬停了下來,他身後的幾人也紛紛停下,司馬雅問道,”怎麽了,殿下?”


    司馬遹突然向後一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果然,裏麵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聽說閻縣令已經在城西為楊駿舉行喪禮了,甚至他還親自為楊駿服孝?”


    “噓,輕聲點,要說逆賊楊駿,你這都是老黃曆了,這件事誰不知道啊?”


    “喔,你有什麽新的消息?”


    “嘿嘿,我有一個兄弟在縣衙做衙役,聽他說這個事情鬧得很大,閻大人一到西市,就有人把這個事稟報給縣令大人了,可是縣令大人好像不在公堂,而是在家裏養病了,所以又有人把這個事稟報給司隸校尉大人去了!”


    “啊,這又關司隸什麽事啊?”


    “嗯,這是因為...!”


    “殿下,大事不妙,如果司馬澹真的去了城西,恐怕閻纘他們都會被問罪!”謝衡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臉色一變,馬上就對太子說到,”而且最關鍵的是,殿下您不能出現在城西,不然朝野議論之下,於殿下不利!”


    司馬遹也是臉色數變,他剛剛也隻是耳尖一些,聽到了”閻纘”二字才停了下來,沒想到還真的聽到了一個重要消息,司隸校尉可以說是職權很重的官職了,甚至比明代的錦衣衛與東廠還要權大,負責監察京城與地方的官吏,連王候宰相也在彈劾之列,他雖然是太子,可是又沒有領朝廷的實職,今次也不比那一夜兵亂,如果直接幹涉朝政,恐怕會引起惠帝與朝臣的不滿,要不然也就隻有等司馬澹把他們抓了之後,自己再給他脫罪吧!


    司馬遹無奈地想道,直接同司隸校尉對上,這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司馬澹?有了,司馬遹一想到這家夥,立即就想到了他的死對頭司馬繇身上,司馬繇現如今官拜尚書左仆射,位在司隸校尉之上,如果司馬繇知道司馬澹想做什麽事,應該會極力阻攔吧!


    “大雅,你馬上派個機靈的人去東安王府找司馬繇,就說自己是錄尚書事衛公府上的家人,請東安王出手救一救閻纘,順便把東武公欲抓人的消息也說給他聽!”司馬遹笑容滿麵,好似看到了兩人爭鋒的情景,“我們先去城西的太白樓分店等候消息!”


    城西的一個亂葬崗上,錢紙元寶漫天飛舞,此時楊駿的墳墓已經挖好,閻纘與潘嶽等人請來的幫工已經把楊駿的棺木抬到了墳墓邊上,等一係列法事舉行完畢之後,暴屍了好幾日的楊駿也就可以入土為安了!


    “閻兄,大事不好,司隸校尉聽說你們給楊駿辦喪事,已經派兵前來抓捕你們了!”遠遠地傳來一個人的喊聲,在場眾人聽了無不驚慌失措,都把眼光注視到了閻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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