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賈模的激昂之言,賈後卻有些不屑地接口道,”你們就別提司馬家的那些王爺了,提起來本宮就一肚子的火!汝南王好歹也是三朝元老,當初也是手握重兵,那時楊駿還沒有正式接管兵權,隻要他老人家一聲號令,洛陽如何會輪得到楊駿那個不學無術之人來發號施令?可是咱們那個老王爺一聽到楊駿要討伐他,馬上嚇得跑回許昌去了!本宮心裏清楚,他也不是什麽膽小如鼠的人,可卻是一個地地道道地老狐狸,一見事有不對立馬就溜了,什麽風險都不肯擔!”


    汝南王身為當今皇帝的親叔祖,輩份與威望可不是假的,隻要他老人家不犯什麽謀反之類的大罪,就算是他跑到皇宮裏麵大罵惠帝無能,惠帝也能笑嗬嗬地把這個老頭兒給侍候好了,還要免得他老人家氣大傷身把老命給丟了!下麵的人聽到賈後話裏話外都有曆數汝南王罪過的意思,一個個不是抬頭望天就是低頭看地,這種話賈後可以說,可是他們卻不能仔細聆聽一二,隻能當作春風拂麵,置若罔聞!


    看到下麵諸人裝聾作啞的表現,賈後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言語太過激動了一些,她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情緒,然後接著又說道,”當然,本宮說這麽多,隻是想表明單靠司馬家的那些宗室王爺們是不行的,你們都是本宮的心腹之臣,這關鍵時刻還需要你們來群策群力,共襄大事!今日天降異兆,楊駿他身為宰輔,按成例他應當遜位讓賢,隻是本宮怕這老頭兒戀棧權位,不肯讓位,那麽十日之後的大朝會上,就需要逸民你們一起上書勸諫陛下了,隻要陛下聖旨一下,楊駿就是想不退也由不得他了!”


    裴頠聽了賈後之言,那雙漂亮的劍眉微微一皺,”不是逸民不肯盡心,娘娘也應該知道,裴家現在不是頠在做主,這上書之事恐怕要問過伯父才行!”裴秀死後,裴頠還年幼,裴家現在的當家人是太子少師裴楷,當年裴楷是支持齊王攸入主東宮的,先天上就和當今天子惠帝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裴楷當年和賈後之父賈充乃是政敵,最重要的是裴楷的二子裴瓚娶的是楊駿的女兒,現在楊駿正當權,讓裴氏站出來和楊駿打擂台,這恐怕是不可能的,裴頠這番話隱隱地就是拒絕了賈後的提議!


    其實以世家們一向明哲保身的習慣,隻要事情還沒有到了最後的關頭,沒到必須要站隊的時候,他們都是不肯輕易表明態度的!現在楊駿明顯大權在握,除了政事上他一把抓之外,最重要的是這洛陽的兵權也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也是世家們雖然看楊駿不爽,但也不肯跳出來與他為難的緣故!


    對於裴頠的選擇,賈模沒有絲毫意外之色,裴頠雖然領著右軍將軍的職銜,可是在清平盛世,沒有惠帝的旨意,他敢調動一兵一卒,那就是謀反的大罪,是要滅九族的!可是現在惠帝被楊駿掌握著,朝中的人哪個不知道,惠帝入了宮之後一直都還住在式乾殿,從來沒有到後宮裏留宿過,就是因為楊駿怕惠帝和後宮裏的人勾結上有所圖謀!所以即便是現在楊駿在輿論上處於下風,但是楊駿手中有惠帝這張王牌,裴頠和賈後即便是姨表之親,他也不肯站出來直接反對楊駿!


    賈模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賈後,朗聲說道,”娘娘,其實現在的情況也很好辦,我們身在朝中,一言一行都在楊駿的眼皮子底下,這行事難免有所不便,所以直接由我們上書那是不行的!不如來個曲線救國之策,讓地方上的太守或是刺史聯名上奏,再發動朝中那些品階低微的散官們一起行動,我等隻需要在一旁看著就行了,如果楊駿認得清形勢,他自己就會乖乖地下來,如果真如娘娘所料,他不肯下來,那麽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隻是最關鍵的還是一個兵權的問題!”


    賈後聞之大喜過望,”思範不愧是父親在世時也誇過的國之幹才,就依思範之言,父親在世之時還有幾個親信故舊在位,現在一直都和本宮有著聯係,這上書的事就由他們來做好了!至於兵權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對麵的這二位都是出身禁軍,他們兩人這些日子替本宮招攬了許多對楊駿不滿的誌同道合之人,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能起一些作用的,隻是禁軍兵少,這宮外也需要人來同時舉事響應,所以逸民啊,到時還希望你能挺身而出啊!”


    這時候裴頠倒也沒有先前的推脫,他直接應道,”真到了兵戎相見之時,逸民也不會獨善其身!隻是娘娘欲舉大事,沒有司馬家宗室們的支持還是不行的!”


    賈後聽到裴頠肯鬆口,高興得哈哈大笑,”這一點逸民就不用操心了,先讓你們吃一顆定心丸,本宮也不瞞你們,楚王與淮南王都是本宮一道密信邀來的,至於這目的嗎?嘿嘿…!!”


    裴頠與賈模都是眼前一亮,同時拱手道,“娘娘深謀遠慮,臣等不及也!”


    楊駿那一派的黨羽自恃大權在握,對朝中大臣們的反應決定視若不見,而楊駿也早早地寫下奏折,讓人送入尚書省,隻是尚書省就是他自己在管著,也就是左手過右手之事,現在他關注的是楚王與淮南王兩人,他早已安排好了,隻要兩人一入城,就馬上派禁軍以”保護”他們的名義直接控製起來,到時京中就算有什麽反對的意見,沒有了領頭的誰還能翻得起天來?


    而賈後這一方也議定好了,先看看大朝之日楊駿的反應再說,他要是戀棧權位不去,到時候就直接發動政變,宮裏宮外一齊動手,隻要計劃得當,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司馬遹下得城樓,先前大雨狂泄的情景早已不見,此時卻是豔陽高照,隻不過二三刻的時間,在太陽光的照射之下,雨水迅速被蒸發,然後那石板路被熾熱的陽光一照,馬上恢複原先的灰白色,上麵沒有一絲水份,就像那紅雨從來沒有下過一樣,就連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此時也被燥熱的感覺給掩蓋住了!


    司馬雅跟在司馬遹的身後,想說什麽,卻又看到太子嘴唇緊抿,神色肅穆,好似在思考什麽重要的大事,他也不敢打擾太子的思緒,隻得跟著,一步步往南街那邊走去!


    大雨剛剛過去,又是少見的紅雨,即使是天晴了,這大街之上也沒什麽行人,就算是有也是行色匆匆,應該是剛剛避雨現在急著要趕回家的普通百姓!經過東市時,裏麵也沒有幾家商賈在營業,不似平時的人流如織,現在也隻有小貓三兩隻!顯而易見,今日的紅雨事件給許多人心裏都留下了陰影,在情況沒有明朗之前,想必這集市也恢複不到以前的繁榮盛況了!


    一路行來,金市,馬市,羊市都是關門歇業,就算是偶爾從店鋪裏傳出來說話聲,店主人也是緊閉大門,間或有人打開半個窗子或是直接就從店門的縫隙裏看看外麵的情況!一看到司馬遹等人在街上行走,又”呯”地一聲關上窗子,就像是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一樣!


    司馬遹這時也回過神來,看到那些店家看見自己就如臨大敵一般,心裏也暗自苦笑,難道說自己真成了鬼怪不成?他身後的司馬雅等人看到這種情況也是麵麵相覷,不知所措!要知道這紅雨剛過,他們幾人就敢走上大街,還慢悠悠地晃來晃去,四處張望,在普通人的眼中,他們恐怕不是妖魔鬼怪也差不了多少了!


    司馬遹幾人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漸感無趣,司馬雅就道,”公子,看現在的情況,這南市和東市也差不多,肯定看不到往日的繁華了,不如先回去吧!天降異像,要是宮裏突然發生了什麽事,卻找不到公子本人,那可就麻煩了!”


    司馬遹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他剛才決定出來走走,就是想看看異像之後百姓們對這個情況的看法如何,現在他隻看空空如也的大街就明白了!現在東邊大街才走了一半,因為路上沒有行人,一眼望去,還是空空蕩蕩的大街!司馬遹看了一眼前麵的情況,點點頭就道,”回吧!沒什麽好看的了!”


    幾人調轉身形,還沒走幾步,就聽旁邊傳來一陣咋咋乎乎地吵鬧聲,其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聽來特別悅耳,隻是這說出來的話不怎麽好聽!


    “你是哪裏來的紈絝子弟,居然敢打本小姐的主意,也不看看你家姑奶奶是誰?”這女子的聲音有如黃鸝初鳴,嬌脆玲瓏,一聽就知道是一位青春活潑的少女,但是聽得她居然自稱姑奶奶,司馬遹幾人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長相可愛,露出小虎牙的美麗少女在那張牙舞爪,就是麵對紈絝子弟也毫不示弱!幾人心情一振,連忙朝著聲音來處而去!


    隨著那少女的問話,隱隱傳來一男子的囂張話語,”你還別說,本公子本來沒這個意思,但是仔細一瞧,你這小丫頭長得還不錯,本公子大方一點就收下你這個母老虎做個小妾!”


    幾人越走越近,這傳來的話也就越發清晰,隻聽那彪悍少女言道,”小妾?你也不睜大你那雙狗眼看看你自己那副德性,你哪一點配得上本小姐?”


    隻聽到那邊傳來一陣拳腳響動”噗噗”地聲音,接著那紈絝公子好似受了什麽重創一樣,嘴裏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讓人聞之側目,也不知道那彪悍女子到底對那紈絝公子哥做了什麽不忍言之事?還是踢到了他的什麽要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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