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王濟擔任侍中之時,被他的從兄王佑所詆毀而罷官,後來就一直居住於洛陽城北的北邙山下,這官做不成了,他就一直醉心於醇酒美人之中,老父官場得意,兒子也跟在太子的身邊,他也沒有什麽好留戀的,整天帶著府裏的一幫歌伎在北邙山下的莊園裏飲酒取樂,以致身體越來越差,這次他死的時候也是死在北邙山下!


    不過王家怎麽說也是當朝大族,王濟身為尚書令王渾的兒子,即便是他死了,這殯禮也不能在一個小小的莊園裏舉行,所以在他死的當天,莊園裏的家仆就把他的遺體送往城中,好在大宅子裏舉行殯禮,這是一個關乎王氏體麵的問題,不容忽視!


    太原王氏在洛陽城內的府邸位於銅駝大街靠近皇宮門口的北麵那一段,那一段周圍居住的盡是朝中顯貴,王公貴族,以王氏的家世在這裏占據的麵積也不是很大,但幾十畝總是有的! 司馬遹環擁著慕容珊珊坐於馬上,身後跟著的是司馬雅和士猗,緩緩來到王家的大門之前, 司馬遹抬頭一看,就看到重簷飛角,院牆深深,府門之上高掛一塊”京陵公府”的牌匾,京陵公正是王渾的爵位,門前立著十幾名身披麻衣的健仆,今日是王濟的殯禮,因此中門大開,府門之前也有許多的官僚貴族們前來拜會,想必也是參加他殯禮的人!


    司馬遹率先下馬,然後牽手扶著慕容珊珊下馬,走到王家府門之前,早有眼尖的健仆前來接過士猗手中的馬韁,然後輕聲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小人也好通知內堂準備!” 司馬遹把手一揮,”不用麻煩了,本公子同王卓乃是好友,你就不用再通傳了!”


    那健仆的真實身份乃是朝中的禁軍,原先是由武帝派給王渾估家兵護衛的,王渾死後才會重歸禁軍之中,因此他的眼力倒還不差,雖然眼前這位公子不肯通傳姓名,可是他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貴氣,說話時既不會讓自己感到疏離,但又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意味,讓人不容拒絕,更何況他還說自己是大公子的好友,又直乎其名,顯然是身份不凡,自己還是知趣點吧!


    “既然如此,那公子請自便,這馬就由小人先牽下去喂馬料,等公子出來再找小人就是!”那健仆牽過馬後就從側門走了,司馬遹則牽著慕容珊珊從正門而入!


    原來司馬遹隻打算帶著倆侍衛前來看一下就走的,可是慕容珊珊這妮子知道後非要跟著來,說是要看一下中原的殯禮和她們部族的有什麽不同,拗不過她大眼晴裏露出的的可憐樣兒, 司馬遹隻得無奈答應!


    隻是慕容珊珊從遼東而來,到了洛陽之後又居住於鴻瀘寺下麵的儀館和東宮之內,這別人家的府上她還真是沒有去過,因此她行走之間老是東張西望的,顯得極為好奇!


    見得慕容珊珊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司馬遹靠近後低聲問道,”珊兒在望什麽了,這裏有東宮漂亮嗎?”


    “東宮人家早就玩膩了,這裏還是第一次來,所以才有點興趣嘛!這王家府邸的宅院雖然比不上皇宮的精奇,可是這規模也不小了!”慕容珊珊聽得司馬遹相問,也是低聲回道,一邊還用小手指指點點!


    慕容珊珊這話倒也沒有說錯,司馬遹一行人連著進了三重院門,才看到靈堂的所在,果然是候門深似海啊!王家在曹魏時就是顯宦,這處宅子也快有百年的曆史了,王家經營了老宅這麽多年,府中的亭台樓閣倒也不落俗套,大氣磅礴者有之,小巧玲瓏者也有,更有雕梁畫棟,壁宇精奇,更顯豪門世家的尊榮富貴!


    一路行來,前麵有專門的仆婦帶路,司馬遹很快來到靈堂的所在,這裏應該也是王家議事聚會的地方,前麵這座大堂高有十幾米,大門之上垂著白色的素紗,挽成各色的花團,從第三重院門直到靈堂大門之間都有身穿麻衣的仆人微微躬身,垂首肅立,從靈堂那邊還能聽見隱隱的說話聲!


    隻不過有點出乎司馬遹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靈堂之前那前來拜祭的人居然還排起隊來了,他大約數了一下,前麵還有二十幾人之多,以司馬遹的身份和性子,他自然是不能去排隊的,真要是排隊時給朝中大臣看見了,這王家和自己都要挨批鬥了,因此司馬遹朝身邊司馬雅使了一下眼色,他會意之下,馬上湊上前來,”王卓和王聿這兩小子肯定在靈堂之內給來賓回禮了,你去找一個過來就行了!”


    等司馬雅走了之後,司馬遹就帶了慕容珊珊隨便找了一個相近的亭子準備坐下歇息,可誰知屁股還沒坐下,就聽到後麵,也就是他從大門進來的那個方向突然傳來一片喧嘩,吵鬧聲一片,更有甚者還有女人的尖叫聲傳來,這聲音不僅沒有小,反而順著通往靈堂的路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司馬遹暗自皺了皺眉,這王家的人是怎麽辦事的,居然在殯禮時還有人大聲喧嘩?


    這腦中的念頭還沒轉過彎來,司馬遹就看到一個健仆有點兒狼狽地逃往靈堂而去,司馬遹感覺自己應該沒有用錯字,這個家夥跌進院門時還差點摔了一跤,他起身後還向後麵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恐懼的表情,好像後麵有什麽吃人的怪物在追趕他一樣!咦,這個身穿麻衣的健仆,不是在大門之前替自己牽馬的那個嗎?


    這時慕容珊珊也感到有點不對勁了,她拉了一下司馬遹的衣袖,輕聲叫道,”公子,是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那個人不是……?”司馬遹轉頭看著她的表情有點不對,就輕拍她拉著自己的小手,”沒事,有公子在什麽事都沒……!”


    司馬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幅讓他永生難忘的畫麵,一個身穿白色紗裙的青年美婦人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來,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這個美婦人臉龐倒是長得很精致,眉眼之間給司馬遹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她的眼神應該不是太好,空洞無力又沒有焦距,讓司馬遹感覺有點不對的地方就是她的身上沾滿了豔紅的血跡,有的血跡此時已經有凝固成了黑色,白色的紗裙上,黑紅的斑點盡現,宛若雪地之上的梅花點點,讓人心頭大震,這是誰啊!靈堂之前還染血而來,真是有夠膽大的!


    接著,司馬遹便感覺有些不好,剛剛珊兒的表情不對!轉頭一看,果然看到慕容珊珊眼中透著恐懼之意,一雙靈動的大眼此時也暗淡無光,整個人呆住就像傻子一樣,他心中一疼,馬上近前一下把她摟在懷裏,輕拍她的嬌軀,嘴裏不住地喚道,”珊兒不怕,有公子在這裏,什麽都不用怕!”


    司馬遹拍了好一會之後才感覺到慕容珊珊的身軀又恢複了活力,接著又開始輕微顫抖起來,嘴裏還輕聲嗚咽,”殿下…殿下…珊兒不怕……!”


    安撫好懷裏的慕容珊珊,司馬遹此時心頭也是大疑,這個女人是誰啊?這麽囂張?居然穿著帶著血跡的衣服前來祭拜王濟,她同王濟有深仇大恨?


    這個婦人因為眼神的問題,所以走得很慢,此時司馬遹也看到那兩個扶著她的侍女好像身體也在瑟瑟發抖,隻是盡管他們兩個還在發攔,這手下卻是沒有絲毫顫抖,扶得很穩!她們三人的後麵還跟了一群的健仆侍女,其中有一個六十多歲花白著頭發,一身管家打扮的老頭子跟著那個婦人的後麵,不住在勸說著什麽,眼中帶著哀求,可是那個美婦人隻是不理,在侍女的帶領下走著自己的路,一路往靈堂而去!


    離得近了,司馬遹才聽得那個老頭兒嘴裏說的是”殿下,有什麽事不能私下解決嗎?今日可是大公子的殯禮,您今日的樣子實在是……!”難怪這個婦人給自己一股熟悉的感覺,如果自己所料不錯的話,這個瞎眼婦人應該是自己的姑母常山公主了,隻是她這一身血跡又從何而來,今日可是她丈夫的殯禮,她穿著血衣而來,這個樣子實在是……司馬遹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的舉動,瘋狂?


    難道說她和王濟的感情真的這麽糟糕,丈夫死了還有穿著血衣來詛咒他?等常山公主離得近了,司馬遹聞到她身上透著濃濃的血腥氣息,明顯這血跡還是人血,不然不會有那麽濃厚的腥味兒,等等…她手中拿的是什麽?


    司馬遹心頭又是一震,常山公主白晳的兩隻玉手中此時虛握,顯然握著什麽東西,拳心向上,手掌背麵還在滴著血跡,她身後拖著的裙擺之上此時也是血染梅花,就連石板路上也是也能看到一路拖來的的血痕!


    黑黑的,怎麽還帶著血跡?那是什麽? 司馬遹腦中剛轉過這個念頭,練武之人的直覺便感到身邊多了兩人,原來是王卓和隨著司馬雅的步子急急而來,可能兩人初時隻顧趕路沒有發現異常,但這時候兩人也看到了常山公主的樣子,司馬雅是張大嘴巴合不攏嘴,毫不掩飾他的驚訝之情,王卓則是皺著眉頭,接著就是一臉驚駭,眼中定定地看著常山公主的手上!


    “文宣,那應該是常山姑母吧,怎麽她今日這個樣子?”看到常山公主已經遠去,司馬遹馬上轉頭問著王卓,此時慕容珊珊也從司馬遹懷裏伸出頭腦來,顯然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王卓驚醒之後,馬上輕施一禮,接著憂心忡忡地道,”殿下說的沒錯,那是小人的嫡母,她老人家的性情一向比較那個..乖張,看她今日的神情,恐怕父親的殯禮要給她鬧得雞犬不安了!”


    有書友能夠猜出來常山公主手中捏得是什麽嗎?想知道就趕緊地送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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