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大亮,陳休耿小多二人要走,那小胡子想留而不敢留,想了半天帶陳休到了奇貨園後。


    園子後麵有一片鬆樹林,林中望去無數墳塚。墳頭壓著石塊,墳前一塊木頭就算是墓碑了。


    “這是被吳國殺死的王宮裏的人,我們做不了別的隻能把他們埋了。”小胡子道。


    陳休已經猜到。閉上眼說不出話,半晌才道,“吳國領兵的將軍是誰?”


    “不知道。都說是吳王的兒子,不過吳王兒子那麽多誰知道是哪個?”


    陳休不再說話,跪地衝墳群拜去。陳王宮主仆不分都埋到了這亂墳坡上,分不清哪個。陳休三拜,起身便走,出了鬆樹林,突然眼前掠過一個人影,人影經直上山,能看出就是昨日天行山上的人。


    陳休眼睛一垂,“這是什麽人?”


    小胡子笑道,“那女的啊?他們就住在這山上。一男一女,住了幾年了。也不知道什麽人,會功夫,臉上都有傷,隻要下山就都帶著麵具,跟誰都不說話。”


    陳休微愣,“我都沒看清,你怎麽知道剛才過去的是女的?”


    “嗨!天暖了那男的根本不下山。也就那女的下來。”


    陳休好奇心更盛,“他們下山都戴麵具,你們怎麽知道他們臉上有傷?”


    “這個啊。我們剛來的時候就見著山上住著人,那時候一窮二白吃不上飯,幾個兄弟餓的難受想去他們那借點。”


    “借點?”耿小多笑,八成是偷吧。


    小胡子笑,“是借點。上了山就被他們打下來了。不過他們的臉我看清了,太可怕了。男的整張臉上通紅跟被煮熟了一樣,女的好點,就臉頰上一點。”


    是他!耿小多一愣,一言不發向山上去。陳休驚,縱身跟上。


    山上,木屋,兩株梅花。推門進去,屋內不見一人。


    屋內一張木桌,桌上兩塊冰雕的梅花,和雪女廟中的一樣,七瓣梅花又缺了一個口子不去雕刻。一旁碩大的一個木碗,碗上橫著一把極薄的刀。“是他們。”耿小多抑製不住心中的惡心,扶著桌子。


    薛明義果然回來找溫九娘了。耿小多紅著眼,縱身追出。


    陳休微愣。他們為什麽這麽躲著耿小多?薛明義逃出來無非是想和他妻子團聚,就是連雲寨找到他們,也最多把他們帶回石城。難不成連雲寨絲毫不近人情,會殺了他們?


    薛明義傷勢重,由溫九娘攙著逃走,聽見後麵有人追來心中驚愣慌亂,繞過山崗,已經是懸崖,無路可走。


    耿小多追上來,遠遠的就看著懸崖之上兩個人影相互攙扶。溫九娘揭下麵具,哭喊道,“你們何苦追著我們不放!”


    “溫九娘!逃走的隻是薛明義一人,若不是他,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耿小多喊道。


    “我願意啊!你們關著他不讓他出來,他千辛萬苦逃出來你們又死追著不放,為什麽!”溫九娘喊道,“我和他不願意分開有什麽錯,又礙著你們什麽事了!”


    薛明義扶著她不願她再說,甚至有些哭腔。


    “有什麽錯!”耿小多罵道,“那些被你們殺死的人又有什麽錯!薛明義!你若不是知道罪大惡極,怎會躲藏逃走!”


    耿小多冰冷的喊道,聲音中竟連一點同情也沒有。


    溫九娘微愣,她怎麽會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薛明義聽見耿小多的聲音,不可置信的望著耿小多。他想起來了,突然顫抖起來,似乎要說什麽。慢慢望向溫九娘,沙啞的擠出一句輕喚,“九娘。”


    溫九娘一怔,看著薛明義的眼睛,終於重重點了點頭,“薛郎,我說過,要生要死我都陪你。”


    陳休才趕到,遠遠的就見懸崖邊上那兩人起身,相互抱著跳進絕壁。陳休驚想去救,為時已晚。


    “他們怎麽寧願死也不肯回那個石頭城裏麵?”陳休疑惑。


    “因為他們隻能一死。”


    “從那裏逃出來就隻能一死?”陳休驚,“那百裏隨呢?百裏隨也是這樣的傷,他難道不是也從那裏逃出來的?”


    “他不同。百裏家不同,他們不需要永遠住在石頭城裏。”耿小多搖頭道。


    陳休仍然不明白,耿小多一歎,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沉龍島上那種會讓身體去燙傷一樣的東西不是毒也不是瘟疫,而是力量。沉龍島上氤氳的不是死氣,而是旺盛的生氣。那種可這種生氣不是人若能承受的,旺盛的生氣如同火焰一樣。一旦沾染,永遠不可能除去,甚至會傳染給所有和它接觸的人。


    那座石頭城可以抑製這種無休止的生氣。薛明義不幸參與了太上湖那場行動,從此之後注定隻能被困在在石頭城才能保住性命。他心裏惦念溫九娘,私自逃出,可是出了石城不出十日,必定全身潰爛而死。


    ‘生死’相依,生屬陽,死屬陰。想要抑製這種生氣,隻有死氣,隻有天下至陰之物。


    “是什麽?”陳休追問。耿小多臉色微變,不肯再說。


    兩人下山,陳休說可以去找百裏隨拿回玉簡。耿小多道,“玉簡在大爺那裏更安全。等到要用的時候再去找他。”


    兩人騎馬離開,耿小多要南下回連雲寨,陳休要一去到峪口,兩人就此分開。


    太陽西斜,將南去路上的一人一馬的影子拉的很長。


    山道上五棵柏樹圍出一個方圓三丈的的空間。柏樹之間散落無數破碎的小石塊,八年前,它們還是一個巨大石台。


    耿小多勒馬。


    是這裏,已經八年了。耿小多還記得。


    八年前朱蠻刀從兩界山向南,也是走的這條路。也是在這裏,他看到一個女孩被綁在石台上,那個猙獰醜陋的男人,手中一把薄刀。那人要生取女孩的腦髓!他說他沒有辦法,他說他一定要活著。可是這個女孩也想活下去啊!薄刀下去的瞬間,石台碎了。那人仿佛見到了鬼一樣匆匆逃走,後麵朱蠻刀策馬而來,“喪心病狂!”朱蠻刀已經出離憤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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