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這樣急,的確是出了大事。


    趙平童不見了。


    祁平殿


    陳王、陳銘、陳錦三人坐著,麵色凝重。


    “如你所說已經派人盯住他,他應該是沒有機會出城的才對。”陳王問。


    “兒臣已經派人沿著去信陵的路找。又快馬通知各處驛站以及邊關守將。盧覲也帶兵城內搜索。”陳銘答。


    趙平童不過區區一個副使,可職位雖小,卻是韋無妄的親信。王升泯死在陳國本就是大罪,即使真是舊疾複發,盧羽毆打王升泯卻是事實。若是趙平童此時返回信陵,皇帝麵前豈不任由他胡說?!


    “他或許還在高渠,不如封鎖四門,逐戶搜查!”陳錦道。


    陳王搖頭,“若是封城排查,擾民隻是其中之一。這般貿貿然大舉搜查使臣,對信陵方麵應該怎麽解釋。況且現在並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城內。”


    陳錦道,“父王!南邊的大人都養尊處優的,這樣的天氣他不可能獨自離開,我有八成把握他還在高渠。”


    陳王看向陳銘。


    陳銘道,“錦弟說的不錯,若是趙平童自己,絕不可能離開高渠。”


    ——


    趙平童去了哪?


    趙平童自啟恒走後,便一直不安,又越想越氣。啟恒臨走那幾個大禮,拜的整個大廳的桌椅板凳成了個空擺設,誰也不敢落座。好在他的傷還沒好清,連睡覺都隻能趴著,要椅子也沒什麽用處。


    趙平童想逃,又苦於終日有人看管。那日趙平童聽說蘇令要回信陵,眼睛一轉有了主意,連夜寫了一封長信,托蘇令轉送給家人,又哭訴自己離家日久,心中掛念。蘇令也未放在心上,隻道是舉手之勞,便也收下。


    蘇令回信陵自然是一路無事。且說蘇令將趙平童那所謂的家書交給趙平童之弟趙平尉。


    趙平尉打開信,看信中言辭切切以為趙平童真是思念這麽一家子。看到中間才發現一行小字,‘把信封交給韋大人’。趙平尉又去看那信封,才發現這信封似乎比平常的厚實些,信封內側竟然寫著字。原來這趙平童想讓蘇令送信,又怕他中途打開。趙平尉一看這話,把剩下的信隨手扔火盆裏,拿著信封去找韋無妄。


    那信裏除了把事情陳述之外,更是添油加醋,說什麽,‘陳王放縱公子陳休和陳國女子盧羽將王怋打死,又徇私舞弊。啟恒殿下竟也幫著,設計騙我,說王大人之死是舊疾發作。下官拚了條小命才寫了這信信,想著王大人死的冤枉怎也要將這事實告訴大人,也算是對得起和王大人同朝為官的情誼。’


    韋無妄看著好笑,這些話幾分真幾分假他豈能看不出來。突然想到一計,心道這滿紙狗屁話到還有用,找來申潯交代一番,再備了馬匆匆去了皇宮。


    韋無妄風風火火進了錦繡殿,見雲裳正選珠花,立馬換了一幅苦惱的樣子,喊道,“貴人,可否屏蔽左右。”


    幾個侍女看看雲裳,雲裳點頭默許。


    雲裳起身道,“這裏沒旁人,兄長不必客氣了。”


    雲裳入宮前,便認了韋無妄做義兄,那時候她全無身份,說話都不敢出聲,她能進宮也是多虧了韋無妄。


    韋無妄先是一歎,道,“啟恒在陳國,可以說是後患無窮。這朝野內外也多的是支持原太子啟恒的。那幫老臣迂腐,咬著嫡長子繼承不放。”又道,“現下皇帝雖是立了辛殿下為太子,可朝中仍有支持皇後和啟恒的人。”


    雲裳一聽放下珠花,暗暗盤算,急道,“這該怎麽辦?”


    “現在唯有徹底絕了文武百官的想法,方能牢固。”


    雲裳一時沒明白,韋無妄將手在脖子上一比,雲裳立刻會意。


    雲裳得了天恩厚寵,隻是位分上卻比不過皇後,自然忌妒。且朝堂之上那些大臣日日談論複前太子位,便是覺得啟恒母子實在是威脅。這個隱患若是不徹底根除她總也睡不安穩。又聽韋無妄這般說,憂慮更甚,隻恨讓啟恒安全到了陳,當時沒能殺了。


    再一想卻又愁起來,“我被那啟恒扔水裏,陛下都是不了了之!”


    “若是沒有陳國呢?”韋無妄道,“陳國若是消失了,皇後、啟恒自然也就沒了依靠。若是啟恒死了,皇後也沒了指望。至於辦法……事情隻要肯做,就沒什麽不行的。”


    “這事說得容易,可陳國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啟恒在高渠,殺他也難。”


    “貴人!要成這事有何難?”韋無妄又道,“皇上討伐陳國,陳國自然而然沒了。到時候戰場上一片混亂,死個人,是意外還是刻意,誰能說得明白?”


    “打仗的事陛下怎麽會聽我的?”


    韋無妄道,“陛下最不喜歡別人忤逆抗旨,最懼諸侯犯上作亂,最恨人不尊天子。”頓了一下,又道,“盧岩死在華道山上,旁人不知道什麽原因,你應該清楚?這是就是陳王抗旨。那陳國殺了天子使臣,此是不尊天子。我朝的規定,藩國雖能有兵,卻不得超過五萬。陳國地處北方與戎交接,因此先王許其十萬。而現在,那陳在北地有兵二十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這些都是罪名……至於剩下的,就全憑貴人的本事了。”


    雲裳聽得大喜,又疑惑道,“這陳國殺了使臣是怎麽回事?我卻沒聽說過。”


    韋無妄道,“這奏報前幾日已經到了,不過皇上怕是還沒看。”


    雲裳不解,“奏報?陳國既然敢奏報,裏麵必定花言巧語的狡辯!”


    韋無妄笑道,“貴人隻管去見皇上,其他的,我自有計較。”


    ——


    這幾日衛國世子衛瓊來信陵求救兵,說是蝕國在衛國東方邊境聚兵。皇帝見了卻不肯出兵。衛瓊也是知曉人情世故的,帶了不少金銀珠寶去見信陵一眾大臣,以盼他們能在皇帝麵前替衛國求到援兵。


    皇帝道,“蝕國不過是一群未經開化的南蠻,先皇仁道準他封土建國,也隻封了個伯爵。衛國竟連他們也不能敵?封他們王爵土地是讓他們幹什麽的?!”


    那些大臣收了衛瓊的錢財,天天在皇帝麵前勸諫,這一日皇帝聽的煩了,正上著朝就直接回了後殿,留下一幫大臣不知如何是好。


    且說皇帝罷了朝,心煩意亂躺在榻上,恍惚間竟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裏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個人站在信陵城牆,突然一隻黑影從天而降,啄瞎的他的眼睛,他從城牆上掉了下去。


    皇帝猛然驚醒,見雲裳心急如焚的握著他的手,“陛下可是做噩夢了?”


    這寒冬臘月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見著雲裳,皇帝長舒一口氣,道,“夢見一隻黑鷹,竟把寡人的眼睛啄瞎了。”


    雲裳安慰道,“不過是個夢。陛下一定是這幾日太忙了。”說罷便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低著頭也不說話。


    皇帝看她愁眉緊鎖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藏著事,自然就去問。


    “陛下才做了場噩夢,雲裳不敢再惹陛下憂心。”雲裳裝作愁態,捂著心口忸怩道,“伯母托人給我送來一封信,說她思念兒子了,讓我問問陛下,什麽時候能讓堂兄回來。”


    “我還不知道你還有個堂兄?”


    雲裳嗔笑道,“是遠家的親戚了。”


    皇帝美人在懷,哪還有不同意的,笑道,“他叫什麽名字,是在邊關還是進了大牢?”


    雲裳嗔怒道,“堂兄一心為國,陛下聖明怎麽會讓一心為國的人進大牢?他叫王升泯,皇上半年前就讓他去了陳國了。”


    皇帝回憶半天,才恍然笑道,“就是為了你多多笑笑,無論多大的事,我明日也得傳旨讓他回來!”


    雲裳大喜,嘟著嘴含著笑,往皇帝臉上蹭蹭,一下又跳開,喜道,“可不要耽誤了國家大事才好。”


    皇帝大笑,“哪有什麽國家大事?不過去宣個旨,也不知道怎麽這麽長時間。我都要忘了。”


    雲裳走到桌案上,看那厚厚一摞奏折,隨意翻弄,“這麽長時間陳國那邊有沒有奏折過來?有沒有堂兄消息?”


    皇帝看那些奏折頭便疼,“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廢話,不看也罷。”


    雲裳自己在那翻,過了片刻,喜道,“這不就是了?”說著又遞給皇帝,笑道,“陛下幫臣妾看看,告訴我有沒有堂兄的消息。”


    皇帝看罷卻皺起眉頭,雲裳裝作不知道,問道,“怎麽了?”


    皇帝自然是看到王升泯死了的消息,語氣緩了下來,“我說了你可不要傷心。你的堂兄回不來了。”


    雲裳拿過一看頓時大哭。“我堂兄可是犯了什麽罪?”又哭訴道,“妾身幼時喪母,舉家上下唯伯母愛憐。今王怋堂兄客死他鄉,伯母如何受得了!陛下定要查清凶手,給我伯母一個交代!”


    皇帝悶聲敲打著方桌,半晌喊來侍從,”去把韋無妄給我喊來!“


    ——


    “王升泯怎麽死了?!”


    韋無妄故作驚狀,“臣昨日收到密信,也說是使臣王升泯死在陳國,裏麵倒是說了些原因。”


    皇帝道,“拿來我看。”


    韋無妄自然將密信呈遞過去,又做疑惑狀,“這是副使趙平童家書的信封,托蘇小侯爺給捎帶回來的。我看這信中說陳國塤南將軍盧岩之女和陳公子勾結將王怋重傷至死,又利用殿下,威逼趙平童,令他不敢說出真相。趙平童又說他被陳王監禁不能上報,想著王怋死的冤枉因此在家書中夾帶此信告訴臣下,望能給王怋一個公道。我起先還不相信,隻說這是誹謗,還說等他回來一定治他誹謗之罪。不想王升泯真的死了。”


    這些話說完,皇帝也看完了信,當下氣得將信封往桌上一扣,怒道,“還真是放肆!恒兒雖然不知輕重,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他竟敢如此怨懟,汙蔑皇子!”


    ”這趙平童實在可惡,竟然將事情推在殿下身上。”他先前的話就說的巧妙,說那啟恒是被‘利用’,這時候皇帝發怒,也隻將事情推到趙平童身上。又道,“我聽聞王怋也是雲美人遠家的堂兄。殿下新被廢了太子,陳王見了……不知可是與此有關?陳王會不會是為了皇後……”


    雲裳接過話來,“陛下還記得夢裏的黑鷹嗎?陳國多鷹,那隻黑鷹一定定就是指陳國。”


    韋無妄話裏話外的意思,皇帝也聽明白了,又聽雲裳竟然說黑鷹是指陳國,轉臉嗬斥,“你也是放肆了!陳王向來謹慎,說來也是王後的長兄,怎會做出這般事。”


    “我兄長做了什麽事?”


    皇後得到消息,風風火火趕過來,聽聞韋無妄在,也未讓人通報直接闖進來,正聽到皇帝訓斥韋無妄。


    皇後行了禮,轉身盯著韋無妄,“我兄長做了什麽事?”


    韋無妄轉向皇帝,俯首道,“陛下息怒!趙平童所言也不見得全是實情,隻是現在看來王怋已死應該是不假。陛下要知道真相,還需派人去高渠看一看。若是那趙平童信口胡言,定當重罰。”


    皇後又盯著雲裳道,“你說陳國和黑鷹是怎麽回事?”


    皇帝把那天的夢說了一遍。


    皇後冷道,“陳國多的不是鷹,而是豹子。況且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和江山社稷扯到一起,也太牽強!”


    皇帝聽著不悅,雖是一場噩夢,但現在想想還是膽寒,卻也不想反駁。


    雲裳哽咽道,“陛下,我堂兄無故死在陳國,這事可是千真萬確啊。”


    皇後道,“王大人死在陳國是千真萬確,但是否‘無故’這就不知道了。我相信兄長。陛下要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樣,不妨讓許大人去一趟高渠查一查。”


    皇帝略一思索,“那就讓讓許長吉去高渠一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韋無妄俯首道,“許大人忠厚,若是大張旗鼓前去,被有心人動些手腳,真相如何怕也不能知道了。”


    皇帝道,“那就讓他喬裝前去!不要驚動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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