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很殘忍是麽?”希奧埃洛斯恢複了慈善的笑容,他吐出一口氣:“因為角度不同啊,兄弟。”


    “為什麽?”


    “從個人的角度,他們是值得拯救的。而從帝國的角度,犧牲他們換來帝國態勢的平衡,又是必要的。”


    “...”佩裏提烏斯有些被點透了,但他依舊不敢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


    “你我都是純善之人,然而站在皇帝陛下的視角裏,或者說科穆寧,杜卡斯等家族的眼裏,維持穩定的帝國,比一村兩村的人命更加重要,因為帝國內部失衡隻會導致更大的災難。”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佩裏提烏斯似乎理解了希奧埃洛斯心中的苦悶,他內心很糾結,一方麵必須服從大勢,一方麵憐憫著受難的人群。


    突然,他悟了。


    我的想法,不就是大哥的想法嗎?我的痛苦,難道聰慧的戰團長沒有想過嗎?


    他回頭看過去,希奧埃洛斯回以他慈悲的笑容,他頓時理解了。原來,自己的戰團長,自己的大哥早就開始背負這一切了嗎?


    在他們沒心沒肺的享受著勝利和榮耀的同時,他的兄長早已看到了背後的黑暗,然後獨自承擔下了戰團未來的一切黑暗,沉默寡言的前進著。


    想到這裏,佩裏提烏斯有點死心了,又或者說,一種希望破滅的感覺,一種夢想被踩碎的感覺。


    原來自己堅守的美好,理想,榮光,聲望都是這些淺薄的東西。


    他是第二個能夠理解希奧埃洛斯思想的人,而第一個人,是已經死去的佩利烏斯。


    一切都解釋的清了,為什麽曾經佩利烏斯能夠和希奧埃洛斯走的這麽近,為什麽大哥唯獨對二哥佩利烏斯的死耿耿於懷。


    他曾經總以為,大家都是戰友,大家的情誼是一樣的。而現在他明白了,他們不一樣,曾經的他們隻是希奧埃洛斯的戰友,而佩利烏斯是他的“道友”。


    隻有在參透了一切虛偽的榮光之後,才能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那這麽說來,大哥希奧埃洛斯為什麽執意於複仇?他既然有著濟世天下的胸懷,為什麽要跟戰團的手足們說要複仇?


    難道複仇不是更低級,更淺薄的人生追求嗎?


    你到底再渴求著什麽?我的戰團長,我的引路人,我追隨的英雄。佩裏提烏斯放棄了思考,他呆呆地看著希奧埃洛斯,彷佛這一刻是他們初識的一瞬。今天的課程已經超過了他大腦的處理能力。


    看出了佩裏提烏斯的困惑與升華,希奧埃洛斯知道,今天的“課”已經到點了,他把控好火候,吩咐道:“去吧,讓諾迪卡和凱厄斯選出20名最英勇的戰士,作為基層官員,你回去好好休息。”


    “哦,好。”


    佩裏提烏斯回複著,然而身體卻依舊僵硬地杵在那裏。


    “佩裏?”


    “啊?哦,好,我去。”


    說著佩裏提烏斯轉身走去。


    “喂!”


    “啊!”他轉身過來:“大哥,什麽?”


    “我說,挑選20個勇士。”希奧埃洛斯堅定地說著,他的態度是在引領著佩裏提烏斯的迷茫,或者說,用下命令的方式,緩解他的迷茫。


    “啊,是,勇士,20名。”


    佩裏提烏斯走了,他渾渾噩噩地走出中軍大帳。


    這種感覺,根本無法言喻。


    到底什麽是對錯,到底我該以何種態度麵對我所經曆的一切?


    本質上來說,佩裏提烏斯的迷茫,就是希奧埃洛斯的迷茫。而他們的迷茫,最終的表現形式就是馬其頓戰團的迷茫。


    真的有說的這麽誇張嗎?


    當然。


    當領導者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的時候,戰團的普通士兵怎麽可能知道自己的追求(這些士兵隻知道自己的光榮,而不知道自己的意義)。


    難道希奧埃洛斯對佩裏提烏斯的指引,不代表著希希奧埃洛斯已經看透了一切麽?


    當然不。


    做領導者的時候,有時候也隻是自己知道大致的方向,當屬下提出疑問的時候,領導者會下意識的說出自己的目標。


    無論這個目標的實現途徑是否已經確定。


    希奧埃洛斯就是這個情況,他把佩裏提烏斯拉到了自己同樣的高度。用自己所經受的拷問,去質問著佩裏提烏斯。


    佩裏提烏斯沒有答桉,難道希奧埃洛斯有嗎?


    一樣的,也沒有。


    我相信1071年7月的羅馬(拜占庭)帝國,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出這個答桉,包括伊薩克和阿萊克修斯。


    所以未來到底在哪裏?


    所以羅馬人到底何去何從?


    誠然,投身於舍身忘死的戰鬥,能麻痹發散的思維,然而總得有人麵對這一切。


    當你不知道如何麵對它的時候,陰謀和詭計就會出現,這些謀略會利用你搖擺的想法,從而引誘著你,達成你所唾棄的一切。


    阿納比烏斯正是個中好手。


    他是皇帝的“特使”,他的頭銜或許奇奇怪怪,但不能改變的是,他是帝國的“克格勃”,一個精銳的間諜——拜占庭式特使。


    “報告!帝國信使前來!”


    “進來。”


    希奧埃洛斯一聲令下,這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男人便走了進來。


    別看希奧埃洛斯好像光芒萬丈,現在的他已經8天沒洗澡了,他的大帳堆積著各種檔桉、情報,他本人也蓬頭垢麵。


    “看來,這北方的差事也不好做啊,即使有著君士坦丁將軍的庇護。”


    希奧埃洛斯沒有抬眼看這個人,他事後了解過,這幫人似乎很‘隨便’,或者說自來熟,了解了他們的根底之後沒必要太低聲下氣(虛張聲勢)。


    特別是,現在自己是科穆寧家族的爪牙。


    “我可不記得,斯庫台的軍令由一個不知所謂的人來傳達。”


    “嗬,一個月多不見,口才見長啊。”


    “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現在是什麽身份?特使?傳令官?督軍?盡管說來吧。”


    “我?我隻是一個身份低微的‘聞名者’罷了,在旁人眼裏,我們這元老院的最底層似乎很光榮,其實誰都看不起我們,就像你現在這樣。”


    “嗬,我不是看不起你,我隻是不懂。”


    “哈哈哈哈哈!”阿納比烏斯笑了起來:“好!好得很!快人快語。”


    “你覺得北麵戰場如何?”


    “什麽意思?”


    “嘖,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的嘛?一個,十個?”


    “...”


    他當然記得,經典的價值取向。


    “哈,看來你還記得。那麽答桉有了麽?我提醒過,你遲早會麵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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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納比烏斯挑撥著,希奧埃洛斯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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