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大多數的紈絝子弟沒有什麽差別,但他卻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什麽場合該說什麽話,什麽場合選擇沉默的像個木乃伊。


    因此靜風總喜歡帶著他,也給予他十足的信任。


    他同時也是個極簡主義者,兩排衣櫃打開是清一色的白襯衫黑西裝,品牌,款式,尺碼都一般無二,以他的話而言就是:“我每天都換衣服,隻是你們看不出來罷了。”


    這種主義思想從肉身延續到了鋼筋水泥上,五百平的三層小別墅,肉眼所能捕捉的任何一個角落,都隻有黑白兩色。黑白的沙發,黑白的杯子,黑白的吊燈,甚至連牙刷、肥皂,都特意選用黑白色的。


    靜風偶爾會來這裏坐坐,便會以此拿他打趣:“也許你家的蒼蠅都隻有黑百兩種。”


    作為一個極簡主義者,偏執的想法,自傲的個性一定是要有的。但即便他桀驁不馴,有時固執如牛,但對於靜風的命令,他是百分之一百的服從,因為這個男人,是他唯一欽佩的。


    他眼中的靜風,沉穩冷靜,睿智果敢,天生似乎就是個政治家和陰謀家。六年裏,思維的縝密似乎沒有讓他放下一次錯誤,更不會在任何一個現場留下蛛絲馬跡、。同時他還具備極高的反偵察能力,在警署的檔案袋裏,他甚至還是清清白白的公民。


    有時沈思明會想,這樣一個男人如當初沒有進入黑道,而是進入了警署,那麽甬城的犯罪率無疑會創下曆史新低,所有未解密案都能夠一一破解。


    “為什麽擁有這樣超級大腦的人,會進入黑道呢?憑靜風哥的智商,要進任何一所名門學府都是分分鍾的事情。”


    一口清茶在他的口中回蕩,望著落地窗外逐漸暗沉下來的天色,疑惑地思索著。即便六年的相處,靜風的一切與他而言,似乎都還是個迷。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住在哪裏,他也從來不會在兄弟麵前提及親人,朋友,和他的過去。


    翻看麵前的筆記本,螢光幕前,密密麻麻地小字匯聚著他對靜風一點一滴搜集來的了解。


    他是一個黑道的大哥,但他從來不會像任何一個大哥那樣頻繁的出入高檔會所,從來不會揮金如土,除了三聯會配的那輛邁巴赫外,他沒有屬於自己的車。


    同時,他還是個作風古怪的人,他會不事先告訴你,而在下一秒出現在你家的門口,告訴你馬上有個新的任務要執行。


    搓著下巴,他反複查閱著自己記錄下來的信息,隻因為這麽一絲不苟、猶如電腦般精準的人,就在前幾天出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失誤。就在與俄國佬談判的那天,他的邁巴赫足足遲了十八分零三秒才趕到那片樹林。


    “他從來不會犯錯,我認可的男人絕不會放如此低級的錯誤。他究竟去了哪裏,又是什麽讓影響了他的時間?”


    過往的六年,他們執行過大大小小數百次任務,無論路程的時間,道路擁堵的情況,每一個紅綠燈間隔的秒數,都在靜風的大腦裏有著嚴密且清晰的圖譜,所以無論發生什麽情況,他的車永遠會在準點的時刻抵達。


    拉開一扇門,裏麵是一個寬敞的房間,擺滿了各種護具與沙袋,這是沈思明平日練功的地方。牆的一麵掛滿了大大小小,各色各樣的獎杯獎狀。沒到一個時刻,他終會來到這個房間,一遍遍地看著自己曾經的榮耀。但這一切的榮耀都並非來自於他的勤苦。


    他記得一位教授曾經說過的話,一名在世界舞台上獲過獎的冠軍選手,他最強的地方不是他的肉體,而是大腦。如果一個普通人告訴自己,他是個籃球員,那麽他的籃球技術就會突飛猛進。


    若是一個天才不斷告訴自己,那麽很有可能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達到一個職業的水平,這叫做潛意識自我催眠。


    在過往的十幾年來,他一直堅信自己具備這樣的能力,甚至無人能夠超越。直到他遇見了靜風。


    那是六年前的一個雨夜,三聯會與甬城另外一個大黑道天道盟拚殺,他和靜風作為入會的新人被推到了最前線。


    那一夜的雨很大,轟隆的雨聲幾乎吞沒了所有的聲音。可就在兩派人馬揮刀衝殺的時候,所有的雨聲都被掩蓋了下去。


    嘶吼聲、尖叫聲、金鐵碰撞的聲音,還有汽車警報的聲音交匯在了一起,微茫的路燈下,沒有人能夠在雨霧中分清對方的人,可所有人第一秒的反應就是手起刀落。


    當雨水中開始彌漫血腥的氣味時,靜風猶如一頭猛獸,肅殺進人群但中,那雙眼睛在黑暗裏似乎散發著血光,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他甚至也不知道什麽是疲憊,直到最後在五個大漢合力的拉扯下,才終於將他拖回了麵包車裏,呼嘯離去。


    那時的沈思明躲在一個掩蔽性很高的廣告牌後邊,他眼中的靜風,甚至已經超越了野獸,全然是惡魔一般的存在。


    他不知道,那一夜究竟是什麽,促使著他不斷的朝前衝殺,又是哪一種仇恨,讓他忘卻了疲憊。


    很快,門鈴聲的響起,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合上練功房的門,他邁步來到門前。顯示屏上是一張熟悉的臉——靜風。


    “靜風?”


    靜風走入房裏,他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子,袋子裏有兩罐啤酒。


    “思明,能和我說說話麽?”


    窗外的路燈照亮了靜風半張臉,屋內昏暗的光線下,沈思明能望見他眼底煢煢的落寞。


    “當....當然。”沈思明拉上了門,請靜風進了屋,打開了所有的燈,將落地窗簾拉上,然後將靜風買來的啤酒倒上,坐到了他的身旁。


    “你可好久沒來我這兒坐啦。”


    沈思明臉上掛著笑容,靜風卻是一臉陰雲,一口啤酒下肚後,他才問了一句:“思明,你了解女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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