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葉重太郎愕然視線的注視下,千葉定吉幽幽道:


    “重太郎,男女之間的體能差距……過於懸殊了啊。”


    “……”


    千葉定吉僅一句話語,便讓千葉重太郎啞口無言。


    “若想成為一名傑出的武者,出神入化的技巧、銅澆鐵鑄的身體,二者缺一不可。”


    “女性在體能上的天生劣勢,注定了女性若想成為能夠名留青史的武者,難如登天。”


    “倘若能像西楚霸王那樣,天生就是力能扛鼎的非凡之人,那麽不論你是男是女,隻要勤加鍛煉,縱使不能千古留名,也至少能名震一時。”


    “但很遺憾……左那子並不是這樣的非凡之人,她並沒有什麽天生神力。”


    “論體能,左那子的身子骨要遠比一般的女性結實、強健得多……但也僅此而已了。”


    “她確實是有出眾的武學天賦……但她沒有一具能將她的超群才能給兌現出來的強健肉體。”


    “眼下,左那子的年紀已經挺大的了。”


    “與男性相比,女性的另一大弱勢之處,就是他們身體的巔峰期很短暫。”


    “男性哪怕是到了3、40歲,仍可年富力強的。”


    “但女性不行……女性身體的最巔峰時期,也就20歲出頭的這幾年。”


    “過了這個歲數,體能就會開始斷崖式下降。”


    “左那子今年已經22歲了……她的體能巔峰期,不剩幾年了。”


    “依我的判斷,左那子目前的實力、武道境界,已差不多到達她身體所能承受的巔峰。”


    “所以……即使她在未來幾年玩了命地鍛煉,她的武道水平也不會再比現在強上多少。”


    “她的成就……隻能止步於當下了。”


    說到這,千葉定吉停頓了下。


    醞釀了情緒……


    然後一字一頓、以無比清晰的音調正色道:


    “左那子不會有機會……成為能夠靠著武道成就在史書上留下自己大名的姬武士。”


    “……”嘴唇緊抿的千葉重太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是旁人跟千葉重太郎說:左那子目前的實力她實力的最巔峰、以後很難得到寸進了,那千葉重太郎勢必會嗤之以鼻。


    然而……說出這種話的人,是他與左那子的父親。


    而今碩果僅存的“武道界傳奇”……


    “這樣……也太殘忍了吧……”


    千葉重太郎煩悶、痛苦地閉緊雙目,自然地搭放在雙腿上的雙手用力攥實。


    “左那子她明明那麽地愛武道……”


    千葉重太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尋常時候總一副雲澹風輕的冷澹模樣,卻唯獨在武術相關的事宜上抱有著極強烈熱情的妹妹,有多麽地愛劍、愛薙刀、愛武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千葉定吉澹澹道。


    “這種事情,老夫見多、見慣了。”


    “‘武道’是一個很殘忍的世界。”


    “這個世界,隻歡迎天之驕子。”


    在說到“天之驕子”這個詞匯時,千葉定吉特地加重了語氣。


    “努力、心性、意誌力……以上種種,都是在這個世界裏,最不值錢的東西。”


    “明明已經很勤奮了,明明對武道的愛也不輸給任何人,但就是因為缺乏才能,以致窮極一生仍碌碌而為的人,如恒河沙數。”


    “而有些人注定就是‘衝天之龍’、‘神選之子’,身上迸現著閃耀到令人連正眼直視的勇氣都沒有的鋒芒。”


    “所以……要學會和自己和解啊。”


    千葉定吉換回幽幽的口吻。


    “學會和自己和解,懂得接受沒法擁有大成就的自己……要不然,餘生都會被無窮無盡的不甘、痛苦所折磨。”


    ……


    千葉重太郎記不清自己是於何時、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走出千葉定吉的房間。


    本來今夜的心情還蠻好的,結果現在……莫說是心情了,連身體都變得糟糕起來。


    腦袋發暈,惡心反胃,有種想吐的感覺。


    左那子的武道水平沒法再有大的進步了……這對身為“重度妹控”的千葉重太郎而言,這比聽到他的武道水平沒法進步了還要令人覺得難受。


    剛踏出千葉定吉的臥房,千葉重太郎便不帶任何停留地快步離去。


    因為走得太快了,所以他沒有發覺……千葉定吉臥房外的廊道上,殘留著某股熟悉的誘人體香……


    ……


    ……


    在千葉重太郎離開,主臥內僅剩千葉定吉一人時——


    “……女兒喲……別怪為父殘忍……”


    微微搖曳的燭光,將千葉定吉的身影拉得老長。


    千葉定吉以“像是在看著什麽東西,但又像是什麽東西都沒看”的茫乎眼神,直盯著膝前的地麵。


    片刻後,他側過臉,一邊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瞥了眼身側的房門,一邊“哈”的一聲,發出長且重的歎息。


    “倘若可以的話……為父也不想將這麽殘酷的真相告訴你……”


    “但有時候,我身為父親……身為引導你踏入武道的人……必須得狠下心來做個惡人……”


    “唯有接受這些人世間的‘無可奈何之事’……看清自己的所能與所不能……才能得到新的成長。”


    說罷,千葉定吉又發出一道長長的歎息……


    ……


    ……


    翌日,早晨——


    江戶,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試衛館,院子——


    “橘先生,你幹嘛笑嘻嘻的?”


    和青登肩並著肩站於水井旁刷牙的永倉,忽地朝身旁的青登這般問道。


    “嗯?”


    聽到永倉這麽說,青登連忙抬手摸向自己的嘴角——自己的兩隻嘴角確實是在微微上翹。


    “沒啥。”青登連忙隨口搪塞道,“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什麽高興的事情?”


    “住在咱們試衛館旁邊的那隻野貓生孩子了。”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從此之後,附近的老鼠應該會變少一些。”


    “喔,那確實是挺讓人高興的。”


    匆匆洗漱完,青登一邊抹去臉上殘留的水珠,一邊揚起大大的笑臉,麵朝晨光仍很和煦的太陽。


    ——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用這倆成語來形容今天的天氣,再合適不過。


    自入夏後就一直摧殘著人們的身體與心靈的暑氣,今日澹薄了許多,是一個相當適合出遊的好日子。


    青登莫名地很想多曬曬這和煦的朝陽。


    故而他蹬上木屐,以一身睡衣的隨意穿著站到試衛館的大門外,一邊像個老人家一樣慢騰騰地伸展身體各處的肌肉,一邊靜靜享受曬太陽的樂趣。


    沒來由的,青登突然回想起昨夜那美好的一幕幕光景……


    觸感難以言喻的滑嫩臉蛋……


    朝他揮手告別並走出十餘米後,突然又轉過身來,一麵靦腆地笑,一邊再次對他用力揮手的可愛模樣……


    這份觸感、這份景幕、這份心情,深深地刻印在青登的腦海裏。


    盡管已過去一夜,輕撫木下舞臉蛋的觸感,仍能於右掌心重新浮現;見到佳人那張被焰火染上繽紛色彩的笑顏的季動,仍留存於心頭;在目送木下舞離去後,仍能清晰地回憶起在觸摸自己的雙頰時,那前所未有的熱度……


    說來羞恥……在不由自主地回憶昨夜的一幕幕的目下,青登有種好想現在就衝到千事屋,然後將木下舞用力擁入懷裏的衝動。


    管桐生老板在不在的!先將阿舞抱入懷裏再說!


    ——我和阿舞……現在是什麽關係呢……?


    青登一麵叉腰仰望頭頂風清雲澹的天色,一麵自問道。


    雖說已經穿越到這個時代好些時日了,但青登直到現在都還沒太搞懂、適應這個時代的倫理觀。


    不帶上任何外人地結伴參加焰火大會這種對年輕男女而言,有著很強的曖昧屬性的慶典;彼此間還做過“女性用臉輕蹭男方的手”這種親昵之舉……


    青登不懂這個時代的倫理觀,也不太懂男女之事……畢竟前世的他,因沉迷學習和健身,沒和女孩子談過戀愛。


    不過,他雖難以對他和木下舞目前的關係,做出精準的判斷,但他對木下舞的感情,眼下卻是非常清晰的。


    青登當初之所以會主動邀木下舞結伴參加焰火大會,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一時熱血上湧。


    但現在,青登有自信不會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倘若再有類似焰火大會這樣的熱鬧活動出現,青登敢確定自己能心平氣和地對木下舞發出邀約。


    並不倚靠突然上頭的熱血。


    而是靠著自己對木下舞的真摯感情。


    想到這,一抹透著幾分傻意和幸福感的微笑,在青登的雙頰上浮現。


    就在青登仍自顧自地在這傻笑時——


    “……橘君。”


    身前忽地傳來了十分耳熟的好聽女聲。


    青登立即斂住臉上笑容,並輕挑了下眉。


    “左那子小姐?”


    這位突然輕喚青登的來者,正是左那子。


    哪怕是在這樣的炎炎夏日,左那子依舊不改充滿大家閨秀風範的著裝。


    她不穿雖很清涼,但風格稍顯隨便的浴衣。兩隻小腳也一直規規矩矩地套有著潔白的布襪。


    不過,說來奇怪,此時的左那子並非是身穿女式和服、挽島田髻的“大和撫子”打扮。而是將滿頭青絲速成輕盈的高馬尾,身著上白下藍的劍道服的“姬武士”打扮。


    據青登所知,左那子隻有在需要練武時,才會穿上“姬武士”的服裝。


    “左那子小姐,早上好。”青登主動朝正朝他這兒緩步走來的左那子打招呼,“你怎麽會在這兒?”


    青登揚起視線,看了看左那子的四周,發現左那子沒帶任何的同伴,是自己獨自一人前來。


    “橘君,早上好。”


    左那子麵無表情地微微欠身,跟青登問好的同時,輕施一禮。


    然後,她忽轉話鋒。


    “橘君,你現在有時間嗎?”


    “欸?”


    被左那子的這唐突發穩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青登,在愣了片刻後才回答道:


    “我現在有空……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橘君,可以請你現在跟我來一趟嗎?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忙?這倒是沒什麽問題……要我幫忙的事情是什麽?”


    “關於這個,我還不方便說。得到達目的地了,我才能向你如實相告。”


    “這樣啊……那好吧。”青登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請你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服。”


    雖然左那子眼下的模樣,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但出於彼此間的情誼,青登還是不假思索地應下了左那子的請求。


    青登轉身回到試衛館,穿上袴與布襪,蹬好草履,佩穩雙刀,在左那子的帶領下,向著不知名的遠方徑直而去。


    ……


    ……


    青登剛與左那子一起離開沒多久——


    試衛館,院子——


    “柴滕君,原殿君,爪上好……(齋藤君,原田君,早上好)”


    還未從“起床呆”的狀態中恢複過來的總司,兩隻眼睛眯得隻剩一條縫,腦袋和雙肩垮塌著,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手裏抓著她的水杯和楊枝,邁著蹣跚的步伐,踩著歪斜的步伐,一邊向水井走去,一邊口齒不清地朝正站在水井旁齋藤和原田問好。


    齋藤:“早上好。”


    原田:“衝田君!早上好!”


    雖一臉迷湖,但總司仍能精準地從水井裏打好水,並有條不紊地刷好牙、洗完臉。


    “齋藤君,原田君。”


    因洗完臉而稍稍變精神了些的總司,一邊放下手中的擦臉布,一邊對齋藤和原田隨口問道。


    “橘君他去哪了?怎麽從剛才起,就沒見到他?”


    齋藤輕輕搖頭。


    “我知道!”原田咧嘴一笑,“我剛才看到他和那個……那個誰來著?小千葉劍館的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叫啥名來著?”


    總司一愣:“千葉左那子嗎?”


    “啊對對對!就是千葉左那子。我剛才看到橘先生他穿得整整齊齊地和那個千葉左那子離開了。”


    “左那子她怎麽會突然來我們試衛館?她和橘君去哪了?”


    總司像連珠炮一樣地連問數個問題。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原田聳聳肩,接著嘴一咧,一邊憨笑,一邊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不定是一起去哪兒玩了吧。”


    “……”


    “你看啊,橘先生和那個千葉左那子的關係,近來不是一直很好嘛,橘先生他三天兩頭地就去小千葉劍館那兒露臉。”


    “……”


    “雖然橘先生嘴上說著是為了看他那頭寵物牛,才頻繁地拜訪小千葉劍館……但我很懷疑這是橘先生的托詞。”


    “……”


    “他之所以總去小千葉劍館竄門,極有可能就是為了能和千葉左那子幽會。看牛什麽的,隻不過是用來打掩護的借口。”


    “……”


    “如果橘先生真和千葉左那子有著啥特殊關係……倒也並不稀奇呢,畢竟我個人認為那倆人還挺般配的。男才女貌呢。”


    “是‘郎才女貌’。”齋藤默默糾正原田的用詞錯誤。


    原田一直自顧自地不斷說著,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其身旁的總司,從知曉青登現在和左那子獨自外出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並露出了一種……很有韻味的古怪表情。


    ……


    ……


    江戶,郊外某地——


    知了——!知了——!知了——!


    夏季獨有的“音樂”,也難以忽視的壓倒性存在感包圍青登全身。


    ——左那子小姐到底是要帶我去哪啊……?


    青登掃了眼從他頭頂飛過的蟬,然後將困惑的視線集中到了走在他前方引路的左那子的背影上。


    在離開試衛館後,左那子便領著青登直往江戶的郊外而去。


    一路上,為了打發無聊的趕路時光,青登找了不少的話題來同左那子閑聊。


    結果,麵對青登所拋來的種種話題,左那子總一副興致缺缺的態度。


    要麽是隨口附和。


    要麽就是用“嗯”、“哦”這種在“把天聊死”上,從不讓人失望的“最佳敷衍詞匯”來搪塞青登的話題。


    這讓青登更加確信左那子今日的狀態,確實是有點怪怪的。


    既然左那子一副無心聊天的模樣,那青登也不跟她硬聊,行程中途就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二人就這麽互不作聲地穿過富含人煙的江戶市區,來到花蟲草木特別多的江戶郊外。


    看著周遭這遠離人世塵囂的大自然……青登愈發迷惑左那子究竟是要把他帶到哪兒去,她所說的需要他相幫的忙,到底是啥?


    就這麽沒頭沒腦地跟著左那子又朝前走了好一段路後,青登忽地聽到前方傳來如銀鈴般悅耳的“叮冬”聲響。


    是溪水流淌的聲音。


    向著水流聲連行四十餘步,穿過一片濃鬱的灌木,豁然開朗——一片空曠平坦的河岸,鋪呈在青登的眼前。


    由堅實的黃土地構成的河岸,長滿柔軟的嫩草。


    興許是因為毗鄰著一條河流,所以河岸的溫度令人覺得頗為適宜。


    順著河岸向北,是一條約莫3米寬的小河。


    河床很淺,在青登的目力所及之處,河流的最深處也不過40厘米。


    萬裏無雲的夏日晴空下,萬點陽光在碧綠澄澈的平緩水麵上,如精靈般跳動。


    宛如一匹輕柔素練的河水,在河床間流過,發出單調但悅耳的輕吟。


    冷不丁的,一隻青登叫不出名字的飛鳥自附近的樹梢俯衝而下,紮入河水裏。然後在下一個瞬間,猛地脫離水麵、衝天而起,在再次回到天空的懷抱時,它的鳥喙上已叼著一隻仍在跳動的鮮魚。


    飛鳥的啼聲,飛鳥的捕食,為平靜的河流帶來了別有韻味的“動感”。


    眼前的優美河景,讓青登不禁稍稍感到有些陶醉。


    青登在文學上無甚研究,想不出該用啥辭藻、語句來形容眼前之景。


    眼下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最大限度地形容此地景色之美的語句是——這塊地方非常適合用作野餐的露營地……


    “……我們到了。”


    忽地,左那子對青登這麽說道。


    “到了?”青登一驚,“這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嗯,這裏是我的‘秘密練武場’。”


    “‘秘密練武場’?”


    “我偶爾會為了轉換心情,而到這個地方來散心、練武。這裏風景很好,又不會被閑雜人等所打擾,是我珍貴的‘秘密寶地’。”


    說罷,左那子徑直走向不遠處的一棵長有著巨大樹洞的參天大樹。


    隻見她將手探進樹洞內,從中拎出了一柄竹劍和一柄木製薙刀。


    “橘君。”


    左那子一邊麵無表情地說,一邊將竹劍拋給青登。


    “我想請你現在和我比試一場。”


    “……哈?”


    左那子端穩薙刀,擺好架勢,深吸一口氣,接著氣勢十足地嬌喝道:


    “北辰一刀流。”


    “千葉左那子。”


    “參上!”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青登,連忙急聲道:


    “等、等一下!左那子,怎麽……”


    話尚未說完——


    呼——!


    細長的刀刃,向青登猛襲而來!


    在高聲報上家門的下一刹,左那子便向前疾速送步,手中薙刀猛地發力衝出,刀刃進擊青登的麵門。


    青登見狀,童孔一縮。


    顧不上詢問左那子突然找他切磋的緣由是啥了。


    青登的身體在神經反射的驅使下,於眨眼間架好竹劍,擺好了防禦架勢。


    啪!


    刀劍相擊,發出沉悶的巨響。


    左那子立即遞上第2擊。


    臉色從剛才起就分為嚴肅、凝重的左那子,猛地將全身下壓,將姿勢壓成弓步,刀刃順著青登的劍鋒滑開,然後再次劃著弧線攻向青登的身軀。


    不敢大意的青登,深吸一口氣——


    啪!啪!啪!啪!啪……


    眨眼間,兩人的刀與劍相擊數次。


    以硬對硬的一對刀劍,接連不斷地發出木與竹反複碰撞的聲響。


    左那子的攻勢極為猛烈,刀刃直進直出,大開大闊,真可謂是“如暴風雨般的攻勢”。


    這場激烈的攻防,足足持續了約半分鍾,才以左那子的主動退卻而告終。


    左那子雙足一蹬,向後連退數步,與青登拉開3米左右的間距。


    側身站立的她,以雙手提著薙刀,與地麵構成完美的平行線的薙刀刀尖,筆直地對準青登。


    “……”青登默不作聲地與左那子四目相對。


    雖不明白左那子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為了與他單挑而把他“騙”到此處……但在看到左那子眼下的這副表情後,青登便明白了:不先滿足左那子的願望,和她痛快地打上一場的話,她是既不會老實回答他的問題,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既如此……便沒有什麽可再猶豫的地方。


    青登岔開雙腳,以中段架勢靜靜地把竹劍架於身前。


    與此同時,左那子的兩隻小腳先後一蹬,甩掉腳上的藍紐平底木屐,套有潔淨白襪的一對嫩足直接踩著大地。


    “天然理心流。”


    “橘青登。”


    “參上!”


    二人的遙相對峙,令周遭的空氣像是受其影響一般地彌漫著一種沉悶、窒息的氣場。


    就在一條河魚於驀然之間躍出旁邊河流的水麵,發出“噗通”的聲響時——


    帕挲!


    左那子猛蹬後足,踢踏著地上的青草,於眨眼間逼近至青登的跟前。


    刀未至,但危險的氣勢已經撲麵而來!


    朝青登腦門疾砍來的細長的薙刀刀刃,擠壓著大氣,發出令人難以忽視的聲勢。


    在適才的短暫拚刀中,青登已親身見識到了左那子傑出的薙刀術水平。


    故而麵對再次向他發起主動攻擊的左那子,青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放鬆與大意。


    臉上神情相當嚴肅和凝重的他,此番沒有去硬接左那子的攻擊。


    隻見青登不退反進,在左那子的薙刀即將砍中他時,他敏捷地側站一步,然後將腰一貓。


    薙刀的刀刃就這麽擦著他背部的衣服掠過去。


    往下貓腰的青登,在閃避攻擊的同時,默默地在雙腿、脊背與雙臂積蓄力量。


    左那子的薙刀刀刃剛一掠過,青登的上身立即如彈黃一般往上彈起!


    隨著青登的上身一起往上彈起的,還有其手中的竹劍!


    青登的竹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地劈向左那子的右肩頭。


    可就在刀尖即將擊中這具美妙嬌軀的這當兒,左那子的薙刀竟然回來了。


    她將薙刀迅疾往身前一收,用刀柄架開竹劍的斬擊。


    防禦、化開青登的攻擊、調整刀刃的朝向、然後再次揮刀劈向青登!


    左那子像車輪般揮舞薙刀,刀影從陽光下滾過,滾起團團塵霧。


    劃破空氣的出刀聲、尖銳的刀劍相擊聲、出自左那子檀口的嬌喝……腳邊的嫩草由於強力的風壓而發出細細的摩擦聲


    此時此刻,青登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和使薙刀術的高手切磋。


    同時也是他第一次和左那子一對一的單挑。


    形製和關刀非常相像的薙刀,最開始時是母庸置疑的“男人們的兵器”。


    奈良時代(710年-794年)和平安時代(794年-1192年)時,是僧兵們守護寺院所用的武器。


    因殺傷力強悍,到了鐮倉幕府時代(1185年-1333年)和室町幕府時代(1136年-1573年),成為戰場上的主流武器。


    直至進入兵器飛速發展的戰國時代,長槍的製造工藝相較於以往有了極大的進步,在戰國時代,日本的工匠們已經能造出3、4米,乃至6、7米長的大槍。


    戰場廝殺,手長就是王道。


    因此,至戰國時代之後,薙刀的地位被已經進化得比它更長的長槍所取代,長槍成為戰場上的絕對主角。


    到了江戶時代,徹底失去戰場價值的薙刀術,漸漸衍變為了“武家之女們看家護院用的武術”。


    為了配合身嬌體弱的女子們使用,薙刀的形製遭到了“輕量化”。


    薙刀的刀刃變得細長許多,從原先的“芭蕉大葉”變為了“柳葉”,刀身的總長度也得到了縮減。


    左那子所用的薙刀,總長度約為1米8,比她整個人都要高上一個多頭。


    不得不說,也不知是左那子更擅使薙刀術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手握薙刀的左那子,要遠比其手握小太刀的姿態更有一種英武之美。


    因為是首次見識到這個時代的薙刀術,所以為慎重起見,青登並沒有急著立即展開反攻,而是先將精神、氣力都集中於防守與閃避上。


    一邊招架左那子的攻擊,一邊細細觀察、揣摩左那子的薙刀術的動作、套路。


    左那子的薙刀術風格,是很經典的“女子薙刀術”一貫的刀術風格——輕盈、敏捷。


    細長的刀刃移動飛速,殺機暗藏,讓人不敢有絲毫麻痹。


    當然——左那子的刀也並非空有速度。


    左那子雖是女兒身,但她的身子骨要比一般的女性強健得多。


    其斬擊之重,讓人難以想象這是一名除了熊和屁股之外,其餘的身體部位都很纖細的女子所揮出的斬擊。


    如果左那子使的是真家夥,那青登毫不懷疑:倘若被左那子來上那麽一刀,那大半個身體……乃至整個身體都會被切斷。


    自覺已經將左那子的刀術動作、刀術套路給觀察得差不多的青登,“嘶”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緊接著,於電光火石之際,他猛地一轉攻勢!


    嗤!


    以霞段之勢刺出的竹劍,筆直地貫向左那子的胸脯。


    青登突如其來的反擊,令左那子因受驚而童孔微縮。


    她急忙中止了原定的攻擊,身子側站一步,閃向了一旁。


    對於左那子的閃躲,青登早有預料。


    為預防左那子的躲閃,青登的這記直刺裏,蘊藏了下一擊的預備動作!


    在竹劍穿透了左那子原先所站之處的空氣的下一刹,青登猛地將劍身向右一推,令劍鋒就勢向右一個橫掃,掃向朝旁邊躲開的左那子!


    青登的連擊相當刁鑽……但左那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天才女劍士”、“千葉的鬼小町”這些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隻聽左那子嬌喝一聲,柳腰像沒有骨頭一樣地向後翻折。


    馬尾辮翻飛,裙褲擺動……左那子一口氣連做3個迅敏的後空翻,躲開青登的橫掃的同時,拉開了與青登的間距。


    趁著間距拉開的這當兒,左那子改變了持刀架勢。


    從原有的刀身與地麵平行,改為了刀身傾斜,刀尖斜指地麵。


    在更換架勢的下一瞬,左那子再度連人帶刀地撞向青登。


    隨著架勢的改變,左那子的戰法變得與適才截然不同。


    左那子開始主攻青登的下盤。


    攻擊下盤……這也算是“女子薙刀術”的經典戰法了。


    因為“女子薙刀術”的定位,就是供武家女子看家護院的武術,所以“讓闖進家裏的賊人失去行動能力”成了“女子薙刀術”的主旨。


    為迎合這一主旨,“女子薙刀術”裏有相當多攻擊對手下盤的招數。


    眼見左那子改了戰法,青登也配合著見招拆招——他將劍身放低,改采便於防禦下身的下段架勢。


    彭!啪!啪!彭!彭!彭……


    挺出,挑起,撩撥,纏繞……左那子變著法子對青登的下盤發起猛攻,試圖擊中青登的腿,破壞他的重心,瓦解他的行動能力。


    但她的這道道攻擊,就像觸及熱水的積雪——在碰到由青登竹劍的劍影所構成的虛幕,頓時消餌於無形。


    左那子見狀,不受控製用貝齒輕咬下唇。


    一絲絲不甘於其美眸內搖曳……


    *******


    *******


    今天有8500字!今天這一章不論字數還是質量都灰常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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