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眼帶嘲諷的看了錦繡一眼,然後對著顧姨娘挑眉:“姨娘這是害我呢!進京路上處罰了自己的貼身丫鬟,隻怕到了錦都爹爹和祖母立馬就要教妗兒規矩了!”


    這話說得顧姨娘俏臉白得更甚,她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她隻是不想讓這樣的小事壞了她的大事,左右錦繡她是不會留了的,尚宛妗要怎麽出氣,跟她是毫不相幹的。


    顧姨娘狐疑的看了尚宛妗一眼,這丫頭往日溫溫順順的,今日怎麽這麽較真了?該不是被誰挑唆的吧?可沈嬤嬤成天守在尚宛妗身邊,誰又能挑唆她呢?


    這麽一想,顧姨娘又目光如刀的朝錦書看去。


    尚宛妗見狀,忽然就扯起嘴角去了怒氣,笑道:“姨娘,是妗兒不懂事,倒是誤會你了。姨娘怎麽會看著妗兒毀了自己的名聲呢,姨娘若是那樣的人,之前也不會硬要自個兒處置錦繡了。妗兒年紀輕,卻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


    這話一出來,眾人反應不一,顧姨娘臉上幹笑,心裏卻是在沉吟,尚宛妗突然變得這麽讓人捉摸不定,難不成是知曉了她的計劃?不應該啊,她昨日明明就已經開始記憶混亂了。


    難道,她是裝的?


    顧姨娘眼神一厲,尚宛妗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冷笑不已,顧姨娘謀劃害她的大事在即,她自保還來不及,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因為錦繡一個叛徒分心!之前那般,不過是心中意難平,忍不住給顧姨娘添些堵罷了!


    目的達成,尚宛妗也不繼續糾纏,神色一變,咦了一聲,臉上帶了些柔順和疑惑:“錦書跟錦繡求情,我想著畢竟是多年情分,便帶了吃食來看她,姨娘是什麽時候來的?”


    然後看了眼地上的錦繡,嚇了一跳:“錦繡緣何跪在地上!”然後目光落在錦繡和錦書的手上,“錦書,你這是……怎麽和錦繡打起來了?”


    除了錦書,眾人都被尚宛妗這反應給弄懵了,完全不懂她這是唱的哪一出!尤其是錦繡,幾經起落,心跳時而如驟雨狂來,時而如黑雲壓城,心裏是又怕又怨。顧姨娘慣會收買人心,手段又厲害得緊,錦繡心裏不敢恨顧姨娘,隻好恨自己的主子尚宛妗。


    尚宛妗拉著顧姨娘的衣袖輕輕搖了搖:“姨娘……”甚至還故意讓自己眼裏透露出幾分濡慕來。


    顧姨娘見她這樣,放下心裏的疑惑,臉上擠出笑來,柔聲道:“聽竹香稟報說錦繡餓暈了,就來看看,讓劉二娘給她弄了點吃的。”又道,“元娘,這畢竟是你的貼身丫鬟,是趕是留,等到了錦都再說好麽?沒得因為這些下賤坯子壞了你名聲。”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盯著尚宛妗的表情變化。隻見尚宛妗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語氣很是信服:“還是姨娘想得周到。”絲毫沒有裝模作樣的痕跡。


    顧姨娘又不動聲色扭頭去看錦書被錦繡抓住的手,尚宛妗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笑道:“錦繡把錦書的手拉這麽緊,怕是舍不得錦書。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主子,這樣吧,沈嬤嬤送我回房間,錦書就留在這裏陪錦繡敘敘舊。”


    “小姐!”錦書驚呼,她也弄不懂尚宛妗這是在唱哪一出了。


    顧姨娘卻滿意得很,覺得神智不清記憶混亂的尚宛妗比以前更好拿捏了,便道:“元娘還沒有喝藥吧?沈嬤嬤你帶元娘回房,順便把藥給她喝了。”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動聲色的剜了沈嬤嬤一眼,算是警告。


    尚宛妗果然不管錦書和錦繡了,同顧姨娘說了幾句和軟話,就跟沈嬤嬤回房了,走的時候沈嬤嬤還提上了那個食盒……藥在裏麵呢!


    回了三樓的房間,尚宛妗臉上神色立馬變得淡淡的,頭也不回的吩咐道:“把門關上。”


    沈嬤嬤隻當她是冷了,果然關上了門,然後用鐵鉤搗了搗爐子裏麵的炭,等屋子裏暖了起來,才替尚宛妗把身上的鬥篷脫了下來。


    尚宛妗看著沈嬤嬤把那碗涼了的藥放在爐子上溫,房間裏很快就盈出一股淡淡的苦澀氣息,心裏有些悲涼,知道了那麽多真相,她現在誰也不敢信了,包括從她醒來就一直站在她這一邊的錦書。


    屋子裏靜得可怕,沈嬤嬤有些熬不住,正要隨口說點什麽緩和這種氣氛,就聽到尚宛妗開口了:“沈嬤嬤,你跟了我母親多久了?”


    沈嬤嬤姓沈,尚顧氏娘家姓顧,所以沈嬤嬤不可能是顧家的家生子。


    沈嬤嬤臉上堆起了笑容:“老奴以前是顧老夫人身邊陪房的女兒,老奴的娘在顧老夫人跟前頗得歡喜,因此顧老夫人給老奴配了婚,後來二小姐出嫁,老夫人又指了老奴做二小姐的陪房。”


    尚宛妗的母親顧氏在顧家行二,所以沈嬤嬤稱她為二小姐。


    尚宛妗嗯了一聲,想起來顧老夫人娘家是姓沈的,又問:“沈嬤嬤可有孩子?”


    提到孩子,沈嬤嬤的眼神柔和了一瞬:“有有有,自然是有的。老奴大兒子今年已經十八了,跟著當家的在顧家做事,小女兒今年十七歲了,老夫人給她選了個小子,明年就成親了。”


    顧姨娘不過是一個庶女,沈嬤嬤的娘是她外祖母的陪房,顧姨娘就是手再長,也不能在顧家害了沈嬤嬤的家人去。也就是說,沈嬤嬤不可能是因為顧姨娘拿她家人威脅她而背叛尚宛妗的了。


    尚宛妗心裏恨得要死,麵上卻是對著沈嬤嬤笑,一副十分信任的樣子,沈嬤嬤伸手在藥碗上方感受了一下熱氣,用絹布裹著碗端了下來,道:“小姐,等碗涼一涼,就可以喝藥了。”


    尚宛妗嗯了一聲,然後忽然想起來似的拍了拍腦門:“沈嬤嬤,我忘了,昨晚我跟廚房要了糕點忘記吃了!”然後起身往裏走,一會子功夫,果然端著一盤橙黃色的糕點出來,皺了眉:“都涼了,放了一夜也失了口味,嬤嬤吃了吧!”


    尚宛妗時常賞吃的給下人,再者沈嬤嬤今兒個還沒有吃早飯,這會子正餓著呢,謝了恩,果然把那糕點接過來在爐子上烤熱了吃。


    嘴裏道:“錦書這孩子到底是年輕不靠譜,這糕點怎麽能這麽放著,一夜過去,不受潮才怪!”


    尚宛妗看了眼窗下隻剩下綠葉的金彈子,笑了笑,道:“她不好,嬤嬤以後好好教導她不就得了。”


    沈嬤嬤得意的應了,又開口勸尚宛妗喝藥:“小姐,這是顧姨娘給您抓的好藥,一副藥就要一兩銀子,貴著呢!若是不喝多浪費啊!”


    尚宛妗看著那盤被沈嬤嬤吃得差不多的糕點,冷笑道:“既然這麽貴重,不如賞給嬤嬤喝?”


    沈嬤嬤嚇了一跳:“那可不行,這是小姐治病的藥,老奴怎麽能喝呢!再說老奴身體康健,這一兩銀子一副的藥給老奴喝了,那不是白糟踐了麽!”


    尚宛妗起身,冷冷的看著沈嬤嬤:“嬤嬤這話說得不對,這藥裏麵的商陸和曼陀羅是嬤嬤親手放進去的,這一兩銀子一副的藥早就被嬤嬤糟踐了,嬤嬤這會子不喝,是不肯喝還是不敢喝呢?”


    沈嬤嬤聽尚宛妗說到商陸和曼陀羅,頓時臉色慘白,她並不知道顧姨娘讓她放進藥材裏麵一起熬的是什麽,可尚宛妗這樣子,分明是已經知道她們做的事情了。可她一個小娘子如何知道得這麽多?如此一想,沈嬤嬤決定死不承認,放下手裏的空盤子,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老奴熬藥的時候戰戰兢兢,絲毫不敢出一點兒差錯,小姐這是聽了誰的讒言了?”


    尚宛妗上前兩步,蹲在沈嬤嬤的麵前,表情熟稔又帶了些稀奇,語氣充滿了惡意:“那沈嬤嬤為什麽不肯喝藥?”


    沈嬤嬤故意苦笑道:“小姐這是什麽話,您不想喝藥,老奴還能逼您不成?老奴身子康健,無病無痛,喝那藥做什麽!”


    說完就抬頭想要看尚宛妗的臉色,誰知正好跟尚宛妗深邃無波帶著惡意的目光對上,被驚得一哆嗦,忙縮回了眼睛低了頭。


    心裏怒海狂奔,大小姐剛剛那個樣子,詭異而邪惡,莫不是被地獄深處來的惡鬼上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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