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龍明楊是我前一部小說《朝露》中的主角,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龍明楊大神是我寫軍文的啟蒙老師,著有《參謀長日記》係列。拜一個。此文是五年前寫的,當時初衷是為了諷刺愈演愈烈的穿越。沒想到現在自己也穿了一回。哎!)


    龍明楊茫然地站在沙灘上。


    就在一秒鍾前,他還在老舊得像媒婆臉的“新樓”天台上和大三的第五個女友纏綿親熱,但突然隻覺得一黑,在張開眼睛時已經到了這個鬼地方。


    乍看之下這是片很平常的海灘,碧浪銀沙,潔淨如洗的天空……比夏威夷漂亮,而且也比夏威夷幽靜。但回過頭就會發現,不遠處有幾株奇形怪狀的植物。


    龍明楊晃晃腦袋,狠勁掐了自己一把。好疼!學生會主席捂著大腿蹲到地上。媽的,早知道不是做夢就不掐這麽重了。


    等腿上的痛楚稍稍平歇,龍明楊慢慢走到那些植物跟前端詳起來。


    學生會長努力在腦中搜索著關於眼前那些沒有葉子,像竹節蟲的“植物”的資料。


    “蕨菜?不……蕨菜有葉子……記得有種中藥叫‘貫仲’的,不知是不是……”


    “那東西叫‘裸蕨’(Psilophyton)”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哦,叫裸蕨啊”龍明楊好學生的習慣又發作了,趕緊掏出口袋裏的筆記本記下,“裸……蕨……謝謝,請問你叫……”


    聲音到此為止。好了,讓我們把鏡頭拉近點,給那位解說員一個特寫:


    三米長的扁平身軀,頭部有蛾子那樣的觸須,全身包裹甲殼,尾巴則像龍蝦。現在那兩根有二十厘米長的大觸須正得意地一晃一晃。


    “救命啊,怪……怪物!”龍明楊連滾帶爬衝出十幾米,速度比體育課上跑百米還快。


    但那個怪物比他更快。“噌噌噌”幾下攔在了麵前。


    這也不難理解,星際裏蟲族速度最快的陸軍是六條腿的雷獸(大象)而不是喳喳叫的小狗——體積差距嘛。


    解說完畢,兩位請繼續。


    “沒禮貌,”怪物衝著差點尿褲子的學生會主席不屑地擺擺觸須,“本大爺可不是什麽怪物。我叫板足鱟,記住了?”


    “是是,板足鱟大爺。”龍明楊磕頭如搗蒜,“求求你別吃我,我的肉不好。老實告訴您吧,我們學校食堂膳食科長吃回扣,給咱們學生的都是注水肉、激素雞、農藥白菜、蟲子大米……您老人家要吃也該吃天然綠色食品,可千萬別找我……”


    “行了行了。” 板足鱟不耐煩地把龍明楊頂了個跟頭,“找你來是有別的事,就算你不吃那些什麽什麽激素農藥的我也不想拿性命冒險。”


    說著,兩根觸須伸到龍明楊麵前晃了幾晃。


    “小子,你抽煙是不是?哈,還硬殼中華。怪不得聞起來像個會走路的煙灰缸。”


    “您老人家真識貨。”龍明楊誠惶誠恐地從口袋裏掏出煙,“您也來一支?”


    “得了,你們這些東西對我們泥盆紀生物來說和鴉片差不多。”


    “噢,這樣啊,”龍明楊喜滋滋地把煙重新揣回兜裏。為了能抽上中華,上次送女朋友的那條珍珠項鏈是從地攤上買的。便宜,才十塊,還送碧麗珠10ml。


    “原來您是泥盆紀生物啊,哈哈,以後還要多多指教…………”學生會長近乎本能的交際能力剛發揮一半,突然明白了剛才幾個字的意思。


    “什……什麽!”龍明楊跳了起來,“你……你說這是……泥盆紀?”


    “你小子初中生物課都在睡覺是不是?看看你剛才連滾帶爬時踩死的是什麽。”


    龍明楊回頭看看,沙灘上淩亂的腳印裏嵌著一隻大蟲子,看來是被踩了一腳,早已氣絕蟲亡了。


    “大蟑螂?”龍明楊撓撓頭。不但初中生物課,高中生物課他也是睡了一年的覺。


    “蟑螂你個頭!” 板足鱟氣得一下把他彈出四五米遠,姿勢好像在打高爾夫,“沒見過三葉蟲嗎?還蟑螂呢。你個拖鞋珊瑚!”


    “拖鞋珊瑚?”


    “不說了不說了,沒見過像你這麽笨的,苔蘚蟲都比你聰明!跟著我來!”說罷,板足鱟氣衝衝地轉身朝著沙灘走去。龍明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隻好跟在後麵。


    ———————————————————————


    走了沒多久,板足鱟帶著龍明楊來到一個大石坑前。


    “請問,”龍明楊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這是……要幹什麽?”


    板足鱟得意洋洋地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人類,怪腔怪調地朗誦道:“傳說中的勇者,被鱟選中的戰士啊,現在,你的宿命之旅即將展開……啊,悲慘的命運。為什麽,為什麽是你……噢~~~”


    “那個,請問……您怎麽會說漢語的?”


    “作者這麽設定我有什麽辦法?誰叫你聽不懂鱟語。別打岔,我還沒念完台詞呢。”板足鱟踢了“傳說中的勇者”一腳,繼續陶醉於自己的“噢~~~”


    “……傳說的勇者,他背井離鄉,告別親人至愛,來到了隻有三葉蟲和板足鱟的泥盆紀……為什麽,命運為什麽要這樣……噢~~~”


    “請,請問您這是在……”


    “……前麵到底有什麽樣的試練在等待著我們的戰士,他能回家嗎?能完成宿命的偉業嗎?命運!你為什麽要這樣……噢~~~”


    “請!問!”龍明楊忍不住湊到板足鱟腦袋邊上叫道。


    “什麽?”被打斷了戲劇演出的泥盆紀生物沒好氣地回過頭來。


    “沒,沒什麽。請問……您剛才這是……?”


    “沒看到我在念台詞嗎?你個窗格苔蘚蟲!”


    “窗格苔蘚蟲?!”


    “不說了不說了,否則時間來不及。聽著,現在你已經是‘泥盆勇者’了。你的使命就是……”


    “請等等,”被甲殼動物叫做苔蘚蟲實在太沒麵子了,“這到底是……”


    “沒見過RPG嗎?”


    “R……RPG?!”


    “沒錯,”板足鱟興高采烈地說道,“就是打怪物升級,一路完成任務的RPG。不過我最近在看莎士比亞,順便把台詞加了點戲劇效果。”


    “這這這,這實在是……”


    “別急!”板足鱟攔住他,“先聽我說遊戲規則。這個石坑下麵都是我捉來的三葉蟲。你的任務就是消滅其中作了記號的,最後打倒邪惡的三葉蟲王。”


    “為什麽我要……”


    “你想不想改變世界?”


    “改變世界?”龍明楊一愣。


    “你想啊,現在是泥盆紀,你們的老祖宗現在也不過是三葉蟲而已。隻要你消滅這些三葉蟲,以後就沒有什麽美國日本了。怎麽樣?方便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學生會長居然認真考慮起來,“不過……”


    “我知道,所以把三葉蟲作了記號。中國的都是白的,美國是藍的,日本是黑的,印度是黃的……”


    好不容易順便替龍明楊補習了世界地理,板足鱟也累得氣喘籲籲:


    “……津巴布韋是黑黃相間的,讚比亞是黑紅相間的,坦桑尼亞是黑藍相間的。好了,下麵是武器防具迷宮地圖升級要點恢複藥劑等等等等的介紹。喂,我還沒講完呢,怎麽睡著了?還吐白沫?你以為自己是中華絨鼇蟹?快起來,還有敵人圖譜、任務簡介什麽的沒講呢……喂!快起來,否則不告訴你跳關升級改終極裝備的密碼,聽到了沒有?喂……”


    ———————————————————————


    三天後,已經升到最高99級的“泥盆勇者”龍明楊穿著頂級的“賢鱟之鎧”(板足鱟身上的甲殼),手持屬於隱藏物品的“諸鱟祝福之劍”(鱟尾巴上的尖刺),一路跌跌撞撞地過關斬將。在消滅了藍色的美國三葉蟲騎士,黑色的日本三葉蟲將軍,黃色的印度三葉蟲護法等中級BOSS後,終於來到了十公分長,在地上爬動的五顏六色的三葉蟲魔王麵前。


    “漫長的旅途終於要結束了。現在,恐怖邪惡的三葉蟲魔王正發出令人顫抖的咆哮。我們的勇者能獲勝嗎?命運,究竟是什麽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噢~~~”自始至終興致勃勃跟在一旁的武器防具店老板兼藥品店老板兼旁白——板足鱟聲情並茂地朗誦著“帶有莎士比亞風格”的台詞。龍明楊對此已經很習慣了,在0.001秒內就抓過身邊兩個紅白相間的伊拉克三葉蟲塞到耳朵裏。


    “……戰鬥吧,偉大的勇者!戰鬥吧,被鱟選中的戰士!打倒魔王,為世界帶來光明的未來吧!OK,說完了,你們繼續。”板足鱟閃到一邊,嚼著裸蕨餅看好戲。


    “魔王啊,我代表正義清算你的罪行……”龍明楊苦著臉,把手中的“諸鱟祝福之劍”指向地上的三葉蟲魔王。如果不好好演會被一旁的板足鱟暴扁——“泥盆勇者”龍明楊已經不知為此挨了多少踢。


    “……所以,我站在這兒討伐你,魔王!受死吧!必殺技——‘板足鱟之歎息’!喝啊~~~”


    三葉蟲魔王靈活地一閃,隻聽到“咚”的一聲,“泥盆勇者”重重地撞在石頭上。龍明楊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


    “疼……!”


    “廢話!誰叫你打K時也不看看腳底,踩著塊香蕉皮,害我也摔了一跤!”


    “翠,翠花?”龍明楊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柳眉倒豎的女友,“這兒是新樓?我不是和板足鱟在一起嗎?怎麽……哎喲!”


    “什麽班組後班組前的……啊!你……你耳朵裏怎麽有蟑螂……?”


    “蟑螂?“龍明楊順手一抹,隻覺得黏糊糊的,“噢,那不是蟑螂,是兩隻伊拉克三葉蟲……”


    “伊拉克?那是什麽?”


    “伊拉克是什麽?現在美國不就在打伊拉克嗎?”


    “什麽美國什麽伊拉克?怎麽今天你說的我都聽不懂?該不會是腦袋摔壞了吧?”


    “等等,”龍明楊隻覺得仿佛有盆冷水兜頭澆下,“翠,翠花,我們現在在哪兒……我是說在哪個國家?”


    “你今天真是不正常,當然是在迅猛龍國了,我們正在和霸王龍那些家夥打仗呢,你也快被征召了。”


    “什麽……”龍明楊這時才發現眼前的“翠花”似乎和印象中不大一樣,居然是……恐龍?


    “翠花……你怎麽……變成恐龍了?”


    “說你不正常還不信,你不也是恐龍嗎?”


    “啊?!”龍明楊驚恐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身上竟然長上了鱗片,而且後麵還有一條……尾巴。


    “我……我到底是誰?是人還是恐龍?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個夢,我其實並不存在?”


    “說對了。”空中似乎傳來板足鱟不懷好意的笑聲,“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心。接下來我們要玩的是‘恐龍破壞神’,勇者啊,準備好了嗎?”


    “不要啊~~~~”


    ———————————————————————


    板足鱟的小知識講座:


    裸蕨(Psilophyton):無真正的根。地上莖直立,多兩歧分叉,具簡單的維管束組織,表皮具有角質層和氣孔。通常無葉或僅具刺狀附屬物。孢子囊生於分叉枝的頂端。生存於早和中泥盆世。


    板足鱟:距今4億年前的誌留紀到泥盆紀,三葉蟲的某兩支演化成史前板足鱟和鱟。鱟到今天仍是老樣子,板足鱟則不然,它們往往長達2-3米,為水中霸主。在誌留紀晚期成為第一批登上陸地的節肢動物 。


    拖鞋珊瑚(Calceola):古無脊椎動物。四射珊瑚中的一屬。形似拖鞋,故名。個體外部有一半圓狀的萼蓋。是古生代泥盆紀的重要標準化石。我國雲南、廣西、貴州、四川、廣東等地都有發現。


    苔蘚蟲:古代苔蘚蟲骨胳和印痕保存下來的化石。海生動物,極少數生淡水中。集成群體,固著在岩石或其他生物上。群體形狀變化很大,有塊狀、枝狀、半圓球狀、薄板狀、漏鬥狀或管狀等。根據口的形狀及其他構造,化石苔蘚蟲可分為六目:櫛口目和環口目,自奧陶紀生存到現代;泡孔目,變口目和隱口目,自奧陶紀生存到三疊紀;唇口目,自侏羅紀一直延續到現代。


    窗格苔蘚蟲(Fenestella):古無脊椎動物。苔蘚蟲,隱口目一屬。群體呈扇形或漏鬥狀,由無數長縱枝和短橫枝連接成窗格狀,故名。每個縱枝的兩旁各有一行個體,常被一條呈細線狀微微突起的中棱分開;橫枝上無個體。口很小,圓形或卵形。體壁很厚。生存在誌留紀至二疊紀。


    中華絨鼇蟹:即俗稱的“大閘蟹”。


    遠古人的腳印:1948年的一個夏天,一位美國的業餘化石專家在位於猶他州附近,也是以三葉蟲化石聞名的羚羊泉敲開了一片化石。這一敲不但鬆動了一百多年以來現代人類所篤信的進化論,更替人類發展史研究敲開了另一扇門。這位名叫威廉.J.米斯特的美國人在敲開這片化石之後,赫然發現一個完整的鞋印就踩在一隻三葉蟲上,這個鞋印長約26公分,寬8.9公分。從鞋印後跟部分下凹1.5公分來看,這應該是一雙和現代人類所穿的便鞋類似的鞋子,也就是說這隻鞋子的主人是生活在一個有一定文明下的環境。令人納悶的是,三葉蟲是一種生長於六億年前至兩億多年前的生物,換句話說,在這久遠的曆史時期之前,是不是有著和我們一樣的人類文明存在?


    (這次除了惡搞了架空曆史,還有RPG、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老莊的“夢蝶”、雪村的“東北人”和聖鬥士——“……所以,我站在這兒討伐你,魔王!受死吧!必殺技——‘板足鱟之歎息’!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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