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雄這才開始相信方婷的話。有一點他不明白,於是問到:“依你所說,你當時也在那裏?”


    “是,當時我離你不遠。而且之前我們還見過麵,你還記得那個計程車司機嗎?你出手可真大方!”方婷的語中透著不滿,對這個不會過普通生活的男人頗有些抱怨。


    江雄猛然想起,那晚與桃絲相約去豪天夜總會時,載他來去的那個身材瘦小、語調古怪的計程車司機。原來那個司機就是方婷,難怪在車上會聞到方婷身上那股特有的香甜氣息。他當時去吉運賓館就是為了找方婷,卻不料方婷竟然離他如此之近!


    “我專門回去找你,可你卻……”想到方婷明明和他見過麵,卻不肯認他,江雄禁不住想要抱怨。


    “其實——當時是不應該去見你的……可我實在沒忍住……”方婷的臉上露出忸怩的神態,“問題是,我離你那麽近,你竟然都沒認出我!”方婷繼而麵露不快起來。


    “是啊,怎麽當時就沒能認出你來呢?”江雄的心中充滿了懊悔。如果當時相認,那他說什麽也不會再接受隨後的任務了,又何至落到如今這不堪的境地呢?


    “你當時哪裏還能想到我,怕是滿腦子都是桃絲了吧?”方婷酸溜溜地使起了小性子。


    “桃絲……”江雄想起了那晚吃飯時,桃絲挑逗他的情景。虧得當時他定力足,不然的話,還真不知該如何麵對方婷。令他羞愧的是,當時他的確被引逗得難以自製,心理防線也幾乎崩潰。想到這裏,他不禁臉紅心跳起來。


    “看,一說起桃絲就把你激動的!”方婷醋意愈濃。


    “不是,那個,那個……”大為緊張的江雄一時語結,他瞪了半天眼,“你跟桃絲又是什麽關係呢?”他終於岔開了話題。


    “我們是好姐妹,從小就是。”方婷恢複了平靜。


    江雄此時是一頭霧水:“你們……對了,如果曾——王子豪死了,那麽你接受的又是誰的指令呢?”江雄還是對曾叔已死之事將信將疑。


    方婷歎了一口氣。猶豫了片刻,這才低聲說道:“是沈姨……”


    “沈怡?”江雄感覺這個名字很陌生,但又似乎感覺到了某種關聯。


    “沈嘉霓這個名字你總該聽說過。”


    “沈嘉霓?!”江雄的眼瞪圓了。他當然知道沈嘉霓,那是他中學時代的偶像啊!而且不久前他才殺了李萬霖,也就是沈嘉霓的老公。難道是沈嘉霓一直在幕後操縱著他?不可能啊!這世界上除了曾叔,再沒人稱呼他為‘雄仔’了。還有阿光的出現,這一切分明都證明曾叔還活著啊!


    “阿婷,我有些糊塗,能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嗎?”雖然心存疑慮,可他更願意相信方婷。


    “好吧……”方婷在床邊坐了下來,“能麻煩你給我倒杯水嗎?”說完,她低下頭,用雙手揉搓著淚痕幹涸後滿是疲憊的臉。


    江雄趕緊在客房配備的小型飲水機中接了一杯水,遞給了方婷。


    方婷抬起頭,向後攏了攏漸幹的長發。由於流了太多的眼淚,她的嗓子早已發幹,從江雄手中接過水杯後,她仰起頭便一飲而盡。


    江雄見狀趕緊又接滿水,遞給了她。


    方婷接過水杯,又喝了兩口,這才將整件事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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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是個孤兒。在月仙島時,跟你說過我的身世,不過隻有前半部分是真實的。


    “在我小的時候,父親辛苦經營著一家製衣廠,家境還算不錯。由於父親非常講信譽,對產品的做工要求也高,所以雖然經曆了那場巨大的金融危機,但依然還能接到一些訂單,好歹挺了過來。


    “後來父親生病,母親陪父親治病期間,就把廠子委托給最得力的一位助手管理。卻不料那個奸人私下將客戶提供的麵料偷換賣掉,以次充好,賺取中間的差價。結果產品加工好交貨時,遭遇了客戶無情的退單和巨額的索賠。等父母趕回來時,那個家夥早跑了。


    “就這樣,家裏的工廠倒了,房產也被抵賬,父母親多年的心血瞬間付諸東流。


    “後來有人在曼穀發現了那壞蛋的蹤跡,打電話告訴了父親。父親一聽,不顧身體還未完全恢複,急急忙忙就要開車去追。母親放心不下,執意與父親同去。卻不料中途遭遇車禍……父母親就這樣沒了……”說到這裏,一行淚水撲簌簌地從方婷的眼中滑落。


    江雄緊坐到了方婷身邊,用紙巾拭幹了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攬過她的肩頭,讓她靠在了自己寬闊的懷抱裏。


    方婷將臉貼在了江雄厚實的肩膀上。過了好久,才繼續說道:“那時,我還不到八歲。家裏就隻剩下了我和奶奶。因為家裏的房子已經不屬於我們,奶奶隻能帶著我搬到了鄉下。


    “我們沒有錢,全部生活就靠奶奶擺小攤賣水果來支撐。奶奶本來就體弱多病,每天風裏雨裏,再加上悲傷過度,沒過多久就一病不起。我就隻能接過奶奶的攤子。可我從生下來就沒有吃過任何苦,也拉不下臉麵像別人那樣死纏爛打地追著遊客去兜售,所以每天賺的錢非常有限,除了吃點粥就再剩不下什麽了,連房租都付不起,更別想著還能再回學校去讀書了。”說到這裏,方婷搖著頭,苦笑了一下。苦難的經曆令她不堪回首。


    “奶奶沒有辦法,隻能硬撐著和我一同出去擺攤。我們一人守一個攤子,賺的錢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吃飯、付房租也能勉強應付了。


    “因為一直都缺錢,奶奶舍不得去看醫生,所以奶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這樣堅持了一年多時間。終於有一天,我們一同出去,奶奶卻再也沒能和我一起回來……”


    方婷仰頭向上,發出了長長地一聲悲歎。


    感同深受的江雄擁緊了方婷。失去親人的相似經曆讓他感慨萬千,他感覺自己和方婷的心靠得更近了。


    “後來,一家教會辦的孤兒院收留了我。在那裏,我認識了桃絲。”說到這裏,方婷的嘴角掠過了一絲笑意。她接著說道:“由於我文文弱弱,剛進孤兒院時總是被人欺負。我不服氣,就拚命反抗,可她們人多,吃虧的總是我。這時候是桃絲,她看不過站出來幫我。她很能打的你知道嗎?她教我打不過時就用牙咬。就這樣,我們成了最要好的一對姐妹!”說到這,方婷不禁興奮了起來。


    方婷的描述,禁不住讓江雄想起了和桃絲在一起時,桃絲咬他臉的情景,看來這個桃絲從小就已經野性十足了……


    “自從我和桃絲建立‘同盟’之後,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雖然我們都失去了親人,可孤兒院的嬤嬤們對我們都很好——雖然她們有時候管得也比較嚴。不過我又有了可以吃飯、睡覺的地方,而且又可以繼續念書了。”沉浸在悠遠懷念之中的方婷,臉上寫著感恩之情,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這時方婷的臉上飛上一絲興奮,她接著說道:“有一天,管我們的梁嬤嬤高興地說,大明星沈嘉霓第二天要來孤兒院做慈善慰問,讓我們都洗得幹幹淨淨,明天換上幹淨的衣服準備迎接她。我們好興奮啊,激動得幾乎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和桃絲早早就起床了。我們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然後我就幫桃絲梳頭。你知道桃絲的頭發是卷的,怎麽梳都梳不直,急得我沒辦法,最後隻能用我最漂亮的一條手帕把她的頭發攏在了腦後。她幫我將頭發梳直,分開,我自己紮了兩條漂亮的小辮子!”說到這,方婷晃了晃頭,仿佛那兩條發辮仍在她腦後一般。


    江雄將鼻子湊過去,聞著她飄香的長發:“真想看看你梳發辮的樣子,哪天紮給我看看好嗎?”


    “別討厭!”方婷被江雄的氣息弄得癢癢的。擺擺頭‘趕走了’江雄的嘴唇,又接著說道:“沈姨來了,她好漂亮喔!她給我們帶來了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她走到我和桃絲的麵前,誇我們長得太可愛了。她把我和桃絲帶到院長的房間,把我們兩個摟在懷中,問了我們的身世和來曆,又額外給了我們很多的糖果和餅幹。然後她和院長嬤嬤說,要求多關照一下我和桃絲。臨走時,她摟著我們兩個,說這麽可愛的孩子沒有父母真是太可憐了。之後沈姨就給孤兒院捐了好大一筆錢。


    “從那以後,沈姨到我們孤兒院來過好多次,每次都給所有孩子帶來很多東西。當然,給我和桃絲還要額外多一些。而且每次來,她還征得院長嬤嬤的同意,把我和桃絲帶回她下榻的酒店,陪我們看動漫,和我們一起玩遊戲。從一開始,她就不讓我們喊她明星姐姐,而讓我們稱呼她‘沈姨’。


    “在孤兒院的那段歲月裏,能再次見到沈姨是我們最期盼的事了。


    “記得那是一個春天,那年的花似乎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多,而且更美。有一天,我們正在課間做遊戲,梁嬤嬤把我和桃絲叫到一邊,說沈姨又來看我們了。她把我們帶到了院長嬤嬤的房間裏,我們看到房間裏除了院長、沈姨以及沈姨的助理之外,還有一位看上去很紳士,但卻讓人感覺有點怪怪的叔叔。


    “沈姨給我們介紹,說那個男人叫李叔叔,是她的未婚夫,他們就要結婚了。”


    “那人就是李萬霖?”江雄失聲問道。


    “是。”方婷點點頭,“我和桃絲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感覺有點傻了,我們都以為這個叔叔會帶走沈姨,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沒想到那個叔叔蹲下來,非常和善地摟著我和桃絲的肩膀,說我們兩個非常、非常可愛,留在孤兒院實在太可惜了。還說如果沈姨有這個意願,他很願意把我們接回去一起生活,給我們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讓我們接受第一流的教育。沈姨當然很開心就同意了。


    “就這樣,我和桃絲離開了孤兒院,來到了三藩市,從此開始了一段不同尋常的成長經曆。當然,我們不知道是以什麽身份被領養的,因為我們依然稱呼沈嘉霓為‘沈姨’,稱呼李萬霖為叔叔。


    “沈姨的結婚典禮上,我和桃絲做了花童。整個婚禮辦得很低調,但很奢華。沒有媒體的記者,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明星參加,但來的客人不少,而且各種膚色的都有,隻不過一個個看上去都古古怪怪凶巴巴的。操辦這場婚禮的人,就是我們剛才提到的王子豪。


    “婚禮結束後,我和桃絲被安排進了一所寄宿製貴族學校,我終於又可以穿上幹幹淨淨的校服,在寬敞明亮的課堂中去讀書了!


    “每到周末,會有司機叔叔把我們接回李萬霖的豪宅中和沈姨一家一同居住。


    “住在一起後我們才知道,李萬霖之前就有一個兒子,叫李誌傑,當時三歲多。這個小誌傑脾氣非常的古怪。周末我們回來時,他圍著我們‘姐姐長,姐姐短’的十分親熱。可一見到沈姨就馬上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他從來不理沈姨,還經常朝沈姨的內衣抽屜和水杯裏丟毛毛蟲、蟑螂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每次都嚇得沈姨尖聲大叫。桃絲和我偷偷教訓過他幾回,每回他都一口保證再也不搞惡作劇了,可沒過多久他又會故伎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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