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生活會開始了。


    宋剛似乎什麽表情也沒有,他一開始就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看茶杯、看看天花板,最多的時候似乎是在研究茶杯裏的茶葉。


    曾佩賢好像是一隻好鬥的公雞,滿臉的興奮似乎是準備上場決一死鬥的架勢;其他的幾個常委也是臉色凝重,他們肚子裏好像是窩著一把火,不把這個幹不了事卻又事事需要他肯首的書記燒個灰燼不可。


    他們的確有些憤怒,汪少華到臨江來,幾乎是沒幹過一件像樣子的功績,不但自己幹不了,也使得別人也幹不了。沒有一任市長能被他所容納,特別是曾佩賢來以後,幾乎是連會議也沒法子開了,要不是宋剛在旁邊鎮著,他和曾佩賢幾乎是流氓對混混,一個比一個更不講理。


    汪少華顯得有些緊張,也有些疲憊。要是別人知道他昨晚以及今早幹了些什麽,一定會認為他腦殘。他的確是有腦殘,昨晚,見見宋剛多好?自己還是鬼樣,還想在宋剛麵前耍手腕,並且還在一個初中畢業的人麵前,言聽計從地低頭稱是,津津樂道地和一個下三濫人物分析起宋剛的窮途末路來。再就是,他竟然在今天一整天還加上一晚上的會議之前,他還在娟兒麵前逞男人的威風,會議馬上就要開始的時候,他還和娟兒在床上大戰了一場。現在好,會議還沒開始,他已經是病怏怏的樣子了。


    果然,會議一開始,連珠的重炮向他轟來,說他根本就不顧臨江人民的死活,隻知道內部爭鬥;說他私心太重,心胸狹窄,毫無書記應有的胸懷;說他性格古怪,與同僚難以合作,不配任書記之職;說他連自己家庭也管理不好怎麽能夠管理臨江的……。


    王可欣相對理性些,她壓著怒火,說:“臨江市,在座的人都是臨江發展與建設的決策者,我們要思考一下,現在我們能夠擔當起這份重任嗎?我說,不能,我們有愧,主要是誰的責任?當然是一把手。例如,我請示十件事,有九回被汪少華同誌哼哼嗯嗯的不知說些啥頂了回來,我不知道是我的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汪少華同誌的耳朵有問題?反正,我覺得我這市委副書記一事無成,有愧於組織對我的信任。但是,我的一事無成,汪少華同誌應該負主要責任。例如吧,……。”王可欣把汪少華用太極功夫化解的正事連連數了十幾起,這些,都是他的罪狀。


    組織部長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了,他說:“最近的組織工作,可以說陷入了停頓狀態,我們組織部門不是想偷懶,可是,不偷懶也是不行的,因為,汪少華同誌連個副處級的幹部任免也把權力牢牢抓在手裏,我們的人事調整方案基本上不需要做,因為,做了也是白做,他一句話就給全盤否了。我覺得汪少華同誌的工作作風有問題。”


    “不是作風有問題,是人品有問題。”曾佩賢語出驚人,把已經臉色慘白的汪少華驚醒了,汪少華更是語出驚人,“我……你奶奶。”中間那字大家沒有聽清,但大家都猜出了是什麽字。


    好,現在又成了吵架會。


    寡不敵眾的汪少華幾次想離開會場,可是,他嚷嚷著威脅要離開會場時,都被王可欣的一句話鎮住了,她說:“既然書記沒有基本的組織原則性,那我們隻好集體到省委去反映情況。你離開可以,但我相信,你今後再也沒資格參加常委會了。”


    是,不能離開,離開了就進不來了。汪少華對自己說。


    一個上午,汪少華除了罵了幾句粗話,幾次威脅離開會場之外,他沒有還手之力。他開始納悶,開始氣餒,為什麽宋剛還沒出來救駕。難道他不準備巴結我?難道我的推測錯了?正想著,曹翰墨說話了,他清了清嗓子,汪少華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因為,這個家夥平常說話不多,是宋剛的嫡係部隊。


    “我說,大家都先別說了,請汪少華同誌做一下自我檢討吧。”曹翰墨僅僅說了這麽一句話。但這一句話的分量太重了,似乎是大叫一聲:“將軍!”


    “呃呃。”“呃呃。”汪少華除了這喉嚨裏的怪聲之外,什麽話也發不出來。


    曹翰墨在汪少華眼裏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王可欣直來直去,曹翰墨話語不多,但他每次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話。他看到汪少華“呃呃”就沒有別的詞兒了,追問道:“汪少華同誌是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必要作自我檢討啊?”


    “……你們合起來整我!”已經被憋得太久的汪少華終於迸發了這麽一句話。


    “那我們倒是來理論理論你剛才這句話,你說我們合起來整你,請你回答一下為什麽我們要合起來整你呢?”曾佩賢說。


    “你,……你們都是宋剛的走狗!”汪少華失去了理性,這句話把眾人都驚呆了。汪少華也驚呆了,他唯一指望的稻草怎麽就丟了呢?他崩潰了,他後悔了,後悔自己怎麽就失去了理性?“完了,完了。”他內心在告訴自己,自己已經把自己推向了絕境。


    “好,說得太好了,那我們就集體到省委為宋剛同誌討回一個公道。他為什麽坐牢、為什麽貶職?我們得要求把上次這一冤案徹底地平反,據我所知,上次動用資金的問題,最先提議的人是你汪少華,可是,你一點事也沒有,全由宋剛同誌承擔責任,於心何忍?並且,我們懷疑記錄本是你指示你的秘書做的手腳。這事,你不但沒有內疚感,反過來你還不知廉恥地說我們是他的走狗,請問汪少華同誌,何為走狗?你的意思到底是什麽?請你說明白點吧。”曾佩賢大聲說道。


    “我們可以考慮集體辭職,也要為汪少華今天這話討回一個公道。”王可欣說。


    “我同意,我準備辭職。”


    “對對,我們集體辭職,讓汪少華同誌一個人坐在這裏開會。”


    一片的附和聲,一片的聲討聲。


    汪少華崩潰了,常委集體辭職,唯一的結果就是他汪少華滾蛋,他不崩潰也不行了。他在茫然中瞟了一眼宋剛,可是,宋剛似乎沒有聽見大家的嚷嚷,他平靜地看著手中的杯子,好像這一切與他無關。


    “宋剛,這一切就是你弄的鬼,你不就是因為我昨晚拒絕了你的邀請嗎?你想做好人,你做呀,現在就做呀,怎麽還不做呢?你想把我弄死了再把我弄活,這樣,我就會感你的恩、領你的情。做夢,老子可以先讓著你,但總有一天,你死在老子的手裏。”汪少華內心喊著,憤怒著。


    汪少華隻能內心狂叫著,可是,他嘴裏可不敢出聲,昨晚已經失去了一次機會,剛才情急中不小心又失言說他們都是宋剛的走狗,再不克製自己,自己就得真的從臨江滾蛋了。所以,他在努力克製自己。


    此時,宋剛很苦惱,他的計劃正在實施中,臨江需要穩定,臨江需要團結,可是,這樣下去臨江會成什麽樣子?宋剛沒有準備說話,他正在思考一件事,或者說,宋剛正在等待黃濤的消息。幾個月的心血,黃庭宏能否一眼看出這份計劃的精髓?但是,宋剛相信他,黃庭宏肯定隻要翻幾頁,就會大吃一驚。


    不知黃濤和丁俊軍是否見到了黃庭宏?宋剛的心思在省城裏。


    這樣下去終究是不行。偶然,宋剛把心思放在了會場上,看著這場麵,他想,他們已經就要把臨江市委書記生吞活剝了,宋剛內心很痛苦,也於心不忍。


    臨江需要汪少華。這點,除了宋剛,沒有人理解。為什麽?臨江將是他計劃的核心地區,這裏,是宋剛的舞台,這個舞台正需要一個碌碌無為的人統領——宋剛太珍惜他的計劃了,他不想被別人在他的作品上再塗鴉一次。


    但是,宋剛不準備發言,他已經摸透了汪少華的脾氣,汪少華永遠反向思維。這個反向思維不是褒義的反向思維,而是以他的世界觀,他的人品來度量別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


    在尋找救命稻草的汪少華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宋剛,心裏叫著:“宋剛爹,宋剛爺,你就說說話吧,哪怕是你咳嗽一聲也是好的呀。他們都要集體辭職了,我就要死了,你怎麽還不來救我?你不是想巴結我嗎?我給你湯喝,不不,給你肉吃,大塊大塊的肥肉,油水足足的。唉,你怎麽就還不吭聲呢?”


    汪少華已經到了絕望的地步了,他聽見幾個常委一直提議,今天就去找黃庭宏,把汪少華的所作所為和陷害宋剛的事當麵和黃庭宏理論,然後集體辭去臨江市常委的職務。


    人大主任趙蕾蕾說話了,她說:“我說,今天既然是民主生活會,每個黨員都有權力與義務批評任何人。汪少華同誌,既然大家對你的意見一致,那你自己也表個態吧,作為書記,應該有接受大家批評的勇氣和胸懷。”趙蕾蕾是接任焦興的新任人大主任,人品和能力都不錯。


    汪少華仍然隻能“呃呃”地發出怪聲,“做不得聲”這四個字也許就是為汪少華做的特寫。


    政協主席歐陽誌宏有種超然的神態,他似乎是在觀看災難片,恐懼和愉悅的心情交織在一起,他似笑非笑的說:“書記大人,今天這場麵,你不說話也是不行的啦,領導一個臨江市,當然不容易,我理解,理解。”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沒人弄得懂,但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說,汪少華該說說話了。


    終於,汪少華說話了,他說:“我接受大家的批評。可是,曾佩賢同誌你也不對,你在會上經常大聲嚷嚷,這種作風是不對的。”至於怎麽個不對他沒有說下去,因為,曾佩賢不是他的主要目標。他想了半天,內心痛恨的人是宋剛,但又不敢批評宋剛,再說,即使批評宋剛也沒得具體的事可以拿出來批評他。他總不好把黃庭宏不喜歡他的話拿出來作為批評的理由吧?


    曾佩賢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今天大家都在批評你,你想把矛頭指向我?他大聲說:“汪少華同誌,今天,常委們基本上都是在指出你的不對,你應該深刻反省自己的不足之處。至於我,我有自知之明,我生下來的喉嚨就比較大,說話的聲音是大了點,大家習慣了也就沒事了。如果你把別人生理上的不足也當成是缺點,那我就要批評你的肥肚了,你還炫耀似的每天按摩著肥肚,可你想過沒有?我們還有多少人在揀爛葉子充饑呢?你每天笑眯眯的,你知道有人說你什麽嗎?說這是笑裏藏刀。”


    眾常委歎息地搖頭,心想,不像話,這是什麽水平,竟然說起這話來了。


    汪少華火了,正準備回敬曾佩賢。突然,他聽見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宋剛“咳咳”了兩聲。頓時,噪雜的會場寂靜得沒一絲聲音。


    汪少華側耳細聽,心想,宋剛終於開始來救駕了。可是,宋剛“咳咳”的兩聲之後,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汪少華心裏著急呀,爺爺呀,說話呀,我快撐不住了,我就要完蛋了,你想要什麽就說吧,我滿足你。你想要肖凡軍,別說一個,十個、一百個我都給你。你想要管個有油水的重點項目,我給你管,你想要管幾個?三個?五個?十個?我都給你管。可是,你就隻會咳嗽嗎?除了咳嗽難道你就不會說說上次說的那些話嗎?當然,上次我錯了,今後你說一我不說二,你說二我絕對不說一。你說話呀,說呀。為什麽你就不說了呢?


    宋剛沒有說話了,他實在是聽不慣曾佩賢與汪少華的莽夫式的吵架,有失臨江市常委的體統,所以,他咳了兩聲。


    其實,他咳了這兩聲可以了,曹翰墨、王可欣、郝子華等等,他們已經意識到今天的民主生活會過火了,這不是幫助汪少華,這對臨江的團結是不利的。於是,大家安靜了,安靜的出奇。


    曹翰墨說:“宋剛同誌,今天大家也說得不少了,是不是請你說幾句?”


    汪少華側耳細聽,他希望宋剛再重複一遍上次說的那些話,可聽到的是:“宋巡視員,省委緊急召見您,請你馬上去省委。”


    機要處的胡處長進來報告宋剛。


    汪少華愣了,“省委緊急召見”,這般驚雷似的話語,讓他愣愣地張著嘴合不攏來。(祝書友們十一長假快樂。十一長假隱士閉門不出,繼續講述宋剛的故事。有花的,投投花,沒花的,等有花了再投。幫隱士在榜上再往上推幾位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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